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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梨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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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2章梨花坞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梨树开花了,漫山的嫩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花香,淡淡的,但很悠长,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甜。

    早上起来,乳白色的晨雾缭绕大山,一株百年的核桃树上宽大的叶子绿油油的,苍翠欲滴。一条小溪欢快地跳跃着,冲向远处的镜湖。

    山里人起的早,已经有人家在做饭了。袅袅的炊烟安静地升起,渐渐变淡,终于融入晨雾,消失无踪。

    偶尔还有晚点的公鸡打着鸣儿,惹来几声不满的犬吠。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漫山的鸟雀鸣啼的声音遥远地传来,隐隐约约,不注意还听不到。

    空气清凉凉的,连传过来的鸡鸣狗吠也似乎带着点温润清凉的适意,远远的,静静的,带着悠远的意境,古老的沉淀,闲适惬意的心情。

    方圆十几里的山上,多数都是古老的梨树。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祖宗的手笔,梨花坞四周十几里的大山小坡,半数的果树是梨树,其它桃、杏、李、桑也不少,核桃树也多见,偶尔还能见到栗子树、柿子树。其它的松、柏、槐、榆就更多了,香椿、皂角树等等也很多的。至于林间草木的种类有多少,几辈子都在这里生活的老人也说不清楚。但只要你说出名字,老人们就会“吧嗒”几声旱烟袋,眯缝着眼睛想一想,多半儿能说出来哪坐山里哪个地方有。

    这里,名叫“梨花坞”,是个小村子,张大民的外婆家。

    梨花坞人口不多,几十户人家,百多口人。

    梨花坞四面环山,不多不少五座山,还很均匀地分布在梨花坞四周,以梨花坞中间的小湖为中心,恰好是一个梨花的五个花瓣儿,似乎是人工堆建的一般准确。五座山上都有不少山泉流出,汇集成梨花坞最低洼处的“镜湖”,几百年来,不管是天下大旱还是天下大涝,镜湖的水位从来没有大起大落过,即便是倾盆大雨,一天之后,水位依然会回落到女人们洗衣淘菜的石阶上。

    四面的五座山都很高,东面最低的山口——梨花口也有100多米,因此,这里不受北方寒冷空气的影响,外面的北风吹的再猛,这里依然温暖如春。因为,北边的“界山”最高、最大,挡住了北风,况且,正西的温泉山上有三口温泉,水量还不小,使得镜湖的水温常年保持在22c,梨花坞的小气候当然好得不能再好了。连北方甚少见到的竹林,这里也有很大的一片,虽说是最常见的毛竹,在北方也是件稀罕的事情。

    每年暮春三月,都是梨花坞最美的时候,水花相映,雪海香山,傍水次第开。漫山遍野的梨花,靓艳寒香,洁白如雪,娇嫩天真,纯情无比,煞是惹人喜爱。老人们传说大诗人元好问曾经在这里做客,写下《梨花》一诗,最形象地描绘出梨花的品格:

    梨花如静女,寂寞出春暮;

    **惜天真,玉颊洗风露;

    素月谈相映,肃然见风度;

    恨无尘外人,为续雪香句;

    孤芳忌太洁,莫遣凡卉??。

    梨花过于纯洁,也最容易受污。这是元好问隐晦地劝说张大民的先祖,但似乎是没有效果。好在梨花坞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最近的村子也得翻越东边的梨花口,走半天的时间。若是到县城去,来回120里路,怎么着也得两天时间。因此,梨花坞受外界影响甚小,民风淳朴,口角甚少,是个典型的世外桃源。也许,先祖把这个地方取名“坞”这个明显带着南方韵味的字儿的时候,就有一种驻足、停留的意思,或许,还有更深的意思——这里是舔舐伤口的地方。

    镜湖大致是个圆形,直径300米上下。环绕镜湖,主要在镜湖北边、西边零零散散分布着几十间房屋,在房屋的外围,是环绕镜湖的耕地,再往外就是山坡了,密密扎扎的林木,想要走进去还真不容易。

    梨花坞村全部在册人口不过一百三十几口人,一百多亩耕地,在中原地带,已经是地广人稀的好地方了。而且这些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赚钱,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儿,耕地荒废不少。有的年轻人出去后嫌弃梨花坞太过闭塞,连电都没通,与现实严重脱节,干脆在外定居,连孩子都接去接受现代文明的熏陶,不再与梨花坞有联系。目前,实际在梨花坞居住的都是老人和幼儿,四十来口人,大点的孩子都送到乡里的学校寄宿读书了。

    人少了,就显得更加清净。偶尔孩子的哭闹声也能传到镜湖对面去,回应是老牛“哞——”的一声安慰。

    陈顺和张玉华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们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对门西屋的张大民翻身、擦身,然后把张大民连同板儿**抬到院子里的大梨树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早上的太阳,再从头到脚按摩一遍。然后和外婆、大姨婆吃饭。张大民现在只能吃些流食,但也仅仅是会吞咽,不知道咀嚼,别的就没什么反应了。

    据法院审判的结果,出事当晚,张大民欲强干三位女孩子,被见义勇为的一帮年轻人阻止,张大民恼羞成怒,挥舞着铁锹在灯会上乱砍人,当场砍死3人,重伤4人,轻伤6人。若不是有人见义勇为,张大民可能连三位女孩子都要砍死。此事有数十位市民目睹,证据确凿,案情属实。法院考虑到张大民已经脑死亡,成为植物人,因而从轻发落,允许张大民父母将其“活尸”领走,但仍旧向医院交纳了十一万元治疗费、住院费等等才得以执行。

    陈顺两口子当然不相信张大民会做出这等事情,询问柳眉儿,可柳眉儿也精神恍惚,说不出什么来。刘老师甚至动用了在省府工作的前夫的力量,也毫不见转圜余地。忽然有一天,刘老师母女俩不见了,到目前也没一丁点儿消息,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找到赵雅丽的家,可她家也回四川了,连她家的商店都盘出去了。甄文静是祖祖辈辈在老城生活的老家族,这次也偃旗息鼓,陈顺老两口连甄文静的面都没见到,只听她家老人说是到乡下治病去了。没过几天,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上门,说是他们没有房产证,没有资格在这里居住,限期搬离。这对本来就已经受到巨大打击的老两口更是巨大的打击,到街道居委会询问,才知道他们住的房子是属于原来煤炉厂的,前几天煤炉厂整体卖给了一位老板,自然是人家老板说话算数了。老两口又去找老板,人家老板到不是那种野蛮人,反反复复就一句话:“回老家吧,老家清静!”

    那阵子张大民还不会吃饭,连吞咽都不会,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老两口不知道什么是植物人,只知道儿子的心脏还在跳,就认定儿子没死,只是昏迷了。出院之前,好心的医生护士教会了老两口打针输液、按摩导尿,令老两口感到些许温暖。老两口在城里没什么亲戚,一天到晚侍候张大民,很快就顶不住经济压力,哪有能力去打官司论理?只好变卖家产交足了费用,才带着张大民回到张玉华的老家梨花坞。

    梨花坞太偏僻了。江北市到栾县有190公里,县城到老君乡还有20多公里,老君乡到梨花坞到不远,只有7公里,但是得翻几座山,起码得半天的路程。好在老两口跟着好心的护士学会了一点简单的护理技术,否则也保不住张大民的小命。

    开始的时候,张大民体温低的吓人,医生说体温才27c,简直是闻所未闻,皮肤都有些发僵,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吞咽都不会,唯有靠输液吊命,很快就骨瘦如柴,老两口短短半个月时间就白了头。后来,不知道是老两口的护理技术过关,还是村里一位老赤脚医生的针灸起了作用,张大民有了感觉,一个多月后,竟然能吃些流食,面汤米汤的,能吃下去了。老两口精神大振,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给张大民按摩、扎针,仔细地侍候他们的独苗。

    他们坚信,儿子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