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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乔府回来后,顾元微与乔暮阳便分房而睡了。
以前虽也不是同床而眠,可乔暮阳为了照顾顾元微一直是睡得外间卧榻的,可自那日回来后,便不同了。
顾元微看完了近日来香约坊的账册,抬头环视了四周,依旧不见乔暮阳的踪影。
她蹙着眉头,扔下账册,“如珠,去问问春迎、春柳,近日少夫郎是怎么回事,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把他们发卖了。”
春迎、春柳是顾元微亲自从人牙手上挑出来的少年。两人都是十二岁,家里贫穷才卖给人牙子的,身家清白,人看着也机灵。于是,顾元微便让如珠教了他们规矩,然后送去了乔暮阳的怀珏院。出了蝶心的事情后,便让两人顶替了原来蝶心、蝶意的位置。至于蝶意,则被顾元微打发去了将来乔暮轩待的菀容院,还升了蝶意为菀容院的总管事。
顾元微的安排,如珠如宝是不懂的,让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去伺候少夫郎?这不是给少夫郎添乱么?
可乔暮阳却明白,就是因为两人什么都不懂,才是最好调/教,最好收买人心。他最终没有带晓凡进府,一来是因着顾元微不喜欢晓凡,二来,他也是怕自己将来没有好下场,连累了晓凡。至于,顾元微为何不喜欢晓凡,他没有问,也觉得没有必要,她不喜欢的人,他不用便是。
如珠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了。
“说吧,犹豫什么。”顾元微甩着手,让冬梅、冬雪下去,示意如珠可以直言不讳。
“回小姐,听两人说,少夫郎自乔府回来后每夜都被梦魇着,少夫郎不让请大夫,也不让两人说出去,所以......”
顾元微听着,唰地站了起来,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如珠抬眸,悄悄观察着顾元微,发现她眉头紧蹙着,似在生气,又似在隐忍。如珠心中暗暗为自家小姐不愤,少夫郎这算什么,跟小姐生闷气?他是什么身份,他这少夫郎的位子是怎么来的,难道他自己都忘记了么?乔四公子本就是小姐的正夫,他这是在闹什么变扭?“小姐,您别动气,兴许过段日子也就没事了。”如珠不知道在乔府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这梦魇都是乔暮阳的借口,以此来跟顾元微闹变扭。
顾元微在几次挣扎之后,却是缓缓坐了回去,“嗯,你出去吧,我一个人看会儿书。”
乔暮阳到的时候,如珠已经与冬雪、冬梅开始为顾元微摆午饭了。
顾元微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如往日一样,笑着拉着他一同坐下来用膳。
乔暮阳一如既往地,贴心地为顾元微布菜。
顾元微把乔暮阳送来的一块剔了刺的鱼肉送回他的碗中,“自己多吃些,我看你最近精神有些不济,是没睡好吗?”
乔暮阳羞愧地垂下头,“就昨夜没睡好,这才起晚了。”
“让黄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不用了,没事的。病去如抽丝,就是好得慢些,不碍事的。”
“要不,今晚我......”
“不!”乔暮阳忽然有些激动的语气,令顾元微一愣。他自己也自觉有些失言,急忙解释道,“你身子好不容易好了,万一我风寒没好全,染到你就不好了。”
顾元微淡淡一笑,“嗯,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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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正直大寒,晚间冷得很,您就别......”如珠苦苦劝着,见顾元微不为所动,只得道,“小姐,要不,奴替您去看看少夫郎吧?”心里不住埋怨如宝,如今管着香约坊,人都野了,也不来伺候小姐了,要她在,两人一起劝劝,兴许还好些。
“不用了,这也没多少路。”
待如珠帮她把狐裘穿好,顾元微便亲手提了琉璃灯,“我一人去,都不用跟着。”
“小姐,这怎么成?”
“我在自己府中走动,你还怕我丢了不成?”顾元微隐隐有些烦躁,不免把声音一提,房内三个侍人都吓得跪了下来。顾元微顿觉自己有些过了,迁怒不是她的一贯作风,伸手扶了如珠一把,软言道,“我知道你一心为我,但是......如珠,你如何能代替我?那是我的夫郎。”
“奴,错了,小姐,夜间行路,小心些。”如珠垂着头,心头苦涩,他总是太自以为是了,总是不愿看明白,少夫郎在小姐心里的位置。
顾元微拍了拍如珠的肩头,“不用等我,你们都早些睡。”
这几日来,对于乔府的乔暮轩来说,是生不如死。
可对于阴谋得逞的乔暮阳来说,同样的水生火热。
那个重新走入他视野的老妇人,那比恶鬼更没有人性的畜生,那双永远暴虐可怖,毫无感情可言的眼睛,那双永远干枯粗糙,玩弄他于股掌之上的手,每夜每夜不停歇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时而,他□□地躺在恶鬼身下,被厄着喉咙,被如利刃般的手指,抠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时而,他又木然的站在一堆男人之间,每个人都衣不蔽体,两三人,三五人一堆,做着几欲令他作呕的事情。而他,也被人摁倒着,做着同样的事。这时,那双属于地狱恶鬼的眼睛,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笑声......
时而,他又见到自己,坐在镜子前,望着自己拿着剪刀往心口刺去。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脸希冀的样子,仿佛死亡是他人生最美的终点。可最终,他没有刺下去,父亲说,恶人自有恶报。他要活下去,他要看老天如何收拾顾晨,收拾这个恶鬼。
可老天令他失望了,恶鬼死后一样丰荫后嗣。
顾晨因着乔暮轩,位至一品诰命。
他们都好好的,为什么?
为什么!
老天缘何要这般对他们?
他父亲善良一世,落得被人陷害与人通奸,曝尸荒野的下场。
他两个妹妹,乖巧懂事,勤奋好学,前后死于非命,无一幸免。
他一生隐忍,默默忍受,从未害过一人,到头来,顾晨依旧不愿放过他,死前还要令人侮辱他。
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化身厉鬼,他都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乔暮阳惊叫着醒来后,便双手抱着自己蜷缩着,任被子滑落到腰下,几不可闻地喃喃道,“轩儿,你别怪我,是你父亲说的,父债子还,是他说的,他说的!”他凄惶的笑,“何况,你比我好不是么?你还可以扑在你那魔鬼般的‘慈父’怀里哭泣,你还能够嫁给你心爱的表姐,依然如愿做她的正夫。”而他......
成功迫害了乔暮轩刺痛了顾晨,报复的快/感一闪而逝,紧接着是未曾泯灭的良知,无尽的折磨。
有个空远的声音,一直在他脑子里徘徊,“阳儿,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作恶会有报应的......”
“不!”乔暮阳仓皇怒喝,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要听,他什么都不要听!
不会!不会有报应的,老天根本就是不长眼的!
何况,他做什么了?他没有杀人,也不是他让暮轩去的前院,是暮轩听闻顾元微醉得厉害自己偷偷去的,是他自己被那个恶鬼撞见了,跟他没有关系。
他不过是眼睁睁看他被人拖进房里,没有帮他呼救,他不过是帮他添了一缕燃情香,让这过程更加漫长,让他能有时间去顾元微的房里,制造假象......何况,他终究是让蝶心透露了暮轩的行踪,让暮轩两个侍人有时间通知顾晨,有时间栽赃顾元微。
只是那假象,真是假象么?乔暮阳想起那凌乱的房间,顾元微褶皱的亵衣......想笑,却湿了眼眶,“启年,这是我第二次设计你。既然沈墨一定要你娶暮轩,那便让我用你的愧疚来换你的心,好不好?”
吱呀一声低低的开门声,乔暮阳惊抬眸,“谁!”
“我。”
暖黄微弱的琉璃灯光下,顾元微雪白的狐裘都变得黄橙橙的,让她如寒冬中的暖阳,一瞬间照耀进他的心里。
乔暮阳跳下了床,呆愣愣的站着,看着顾元微把手里的琉璃灯轻轻放到桌上,看着她解下狐裘扔到一旁,看着她靠近。
“这么晚,你......怎么......会来?”
顾元微站着乔暮阳寸许之处,她身上的寒气让乔暮阳蓦然一抖。
“我来很久了,一直站着外面。”顾元微的脸色不好,脸上好似蒙着一层霜。
乔暮阳的脸,唰一下白了。他在梦中说过什么,他的自言自语,她又是否会听到了?
顾元微拉过乔暮阳的手,那如冰一样寒冷的手,让乔暮阳的身子又是一抖。
“你还知道冷?”顾元微哼了哼,“这么傻站着是干什么?再病一次让我心疼么?”
乔暮阳一下子懵了,她生气,是因为他这样傻站着?“我,我不知你会来,我......”
顾元微把呆傻中的乔暮阳推倒在柔软的床被间,被子一拉,就把他整个人给盖住了,只露出一张神情复杂,好似五彩纷呈的俊脸。冰凉的手指,擦去他眼角尤带着体温的液体,爱怜地摸了摸他又变得尖瘦的下巴,“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我陪着你,便不做噩梦了。”
顾元微透凉的掌心,盖住乔暮阳兀自直愣愣盯着她的黑眸,让他闭上眼睛。
她一直喜欢他的眼睛,时而深沉若潭,时而沉静如水,时而温润如玉......复杂得犹如一道永远解不开的迷。在这昏暗的琉璃灯光下,尤是。可是,她现在不想看,不想从他的眼里,读到他的心绪。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一个面具,或者几个,他也不例外。
可是她不介意。她从来不需要一朵白莲花,她的心不干净,她也不需要谁来把她从污黑中拯救出来。就如她救游景的妻,她会衡量出最大的利益,救人得利;就如她对沈墨,感恩着,利用着,并不冲突;就如她对如珠如宝,鞭笞着,宠信着,各得其所。她都觉得很好,而乔暮阳,他知道他需要“顾元微”来改善他的生活,所以她之前一直在考验他,想知道,当他从她身上得到了足够多的物质,他会如何对她。
她看得出那双沉黑的眸子,望着她时,慢慢的变化。看得出他的挣扎,看得出那愈见浓重的依赖与情感。
而那一夜,那黑眸中泄漏出来的,几近痛到崩溃的情绪,终是最后打动了她。加上,她对他的愧疚,他们的通病相连,终于,让她开口许下了那一个承诺。
乔暮阳不会明白,吐出这样一个承诺,对于她来说,是如何的艰难。
她希望他会珍惜。
顾元微缩回手,让背脊轻轻地靠在床柱上。
这几日,她也是累的,她不知道与乔暮轩是怎么回事,没人愿意给她答案。只是,仿佛把一切都看成她的错,让她百口莫辩。
对于乔暮轩,曾经的“顾元微”对他是有情意的,可那到底不是她。
但事已至此,她便默认下这件事。就当是为了过去的“顾元微”,照顾他便是。
他们想要的,她都给。
可有些事,谁若再想插手,她却不会再妥协了。
比如沈墨,既然把她当成与顾晨交易的筹码,便别再妄想以父女之情来指画她的人生。想到此,顾元微不禁粉唇一勾,与游景的交易真是不错,竟然接二连三地奉送给了她如此重要的信息。不过,这也不得不让她怀疑,怎么游景对他们顾家,对沈墨如此关注?
顾元微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疼。她还以为,这辈子做个土豪富二代会很省心,可仿佛老天还是不舍得让她的脑细胞寿终正寝。她闭上眼睛,谋划了下给香约坊到别处开分店的事,总归要给往后找点退路的。
游景不知道沈墨与顾晨的交易,可是顾元微想,一个舍得用唯一的女儿做筹码的交易,所图必然不小。
比如什么呢?
几乎反射性的,顾元微就想到了远在帝都的亲叔叔,当朝后宫第二人,皇贵君沈砚以及他所出的,据说德才兼备的九皇女。
偶尔听过夏侯流云唠叨,皇太女不得圣心,恐有变故。
说起夏侯流云,自从商梅宴之后,她居然没有见过她,这实在稀奇。
她去夏侯府送过几次帖子,下人只回她,大小姐出远门了。
顾元微实在想不出来,就她那副浪□□的德性,有什么远门需要她出的。
顾元微思量了会儿,便收了心思,扭头看乔暮阳,见他闭着眼睛,呼吸轻缓,应是睡着了,便坐了起来。
刚套上羊皮靴子站起身,一阵暖风袭来,背脊被人重重一撞,腰肢被狠狠抱住,“别走,别走,启年......”
顾元微随着腰间的力道又坐了回去,轻轻捏住紧扣在她腰前的手,柔声安慰道,“好,好,我不走,你躺下,乖,躺下。”看来,那噩梦实在困扰得他不轻,顾元微心疼地想着,颈窝间传来愈加炽热的气息,喷地她身子都开始燥/热。
顾元微用力把腰间的手一掰,回身把乔暮阳按了回去,不许他再这么毫无所觉地往她身上点火。
谁知,乔暮阳却拽着她的衣襟重重一扯,顾元微顿时失了重心,乔暮阳顺势一翻身,便把顾元微压到了身下。
这番剧/烈动作下来,乔暮阳的亵衣早已衣襟大敞。
顾元微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这世界该死的人体构造,令她向来极好的自制力,变得如此薄/弱。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抬眸凝上他的眸子。这是在做什么呢?考验她的意志力?折磨她的神经?
乔暮阳却一脸喜怒不定地盯着她,忽然一手按住她的双眼,遮挡住她的视线,紧接着把唇重重地压到她的唇上,异常粗暴又急切的撬开她的贝齿,仿佛要同归于尽般的,横冲直撞。
顾元微不由地痛哼了声,乔暮阳舌/尖的动作蓦然一顿,退了出去,伏在她耳边粗/重的呼吸,“不准看,把眼睛闭上,不准看!”那从来舒缓低柔,水滴玉石般清润的嗓音,忽然变得尖锐高亢,混着躁/动的炙热和汹涌的暗伤,刺痛着顾元微的心弦。
“瑾瑜......”
“别叫我!”瑾瑜,美玉......他担不起这样的名。可他就是想拥有她,想捆绑住她,不折手段的。
乔暮阳动作粗/暴地带着顾元微一起沉沦,那些夜夜折磨他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炸开......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脏,那么脏,令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顾元微睁开眼睛,痛心的看着乔暮阳,轻轻地抚上他凝满痛楚的眉宇,“别这样,瑾瑜,不会有下次了,我再不会碰别的人了,别这样,忘了这一次,好不好?”她以为,他在为她与乔暮轩的事情介意。
顾元微勾住乔暮阳的脖颈,羽毛般轻柔的吻,轻轻落在他的眉心,他的鼻尖,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