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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荣寿堂出来,素绾并未觉着轻松,反而更加心事重重:诚然,她的建议可以成功的祸水东引,将言府自这起事件中摘出来,可是……虽说王家难保干净,确实或多或少的参与进些,但好歹也是祖母的娘家,如此一来……日后若同样的事发生在言氏和墨氏身上,她该如何取舍?又该如何做?***
次日早膳刚过,便有丫鬟匆匆忙忙地奔到西跨院内,甫进屋便一叠声地喊道:“姨娘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冯姨娘正卧在床上喝药,闻言大喝道:“你混死了老子娘不成?叫魂似的叫嚷什么!见我病了你得意了是吧?仔细明个儿扒了你的皮!”
那丫鬟立马噤声。冯姨娘瞪了她一眼,就是身边人的手继续喝药。半刻钟后,接过丫鬟的帕子拭了拭嘴角,道:“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值得这般咋咋呼呼。”
***丫鬟怯怯地抬头觑了她一眼道:“回……回姨娘,方才厨房后院的珠儿告诉奴婢说,说……她大哥今早去看舅爷时,发现……发现舅爷不见了。他又忙去了张氏家里,也……也没人了。而且……而且大少爷方才刚下了令,说库房里丢了东西,阖府戒严,任何人没有老爷或他的手令,都不许进出。如今,如今卢嬷嬷和秦嬷嬷正带着婆子丫鬟抄检各院呢。姨娘,您看会不会……会不会是小姐那事儿……”***
*** 冯姨娘心下一惊,厉声道:“闭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马拔了你的舌头信不信?!舅爷许是去西市逛去了;那张氏不是说已多日未回了吗?他的婆娘定是一个人怕了,回了娘家也是有的。至于大少爷禁门,库房丢了东西也是难免的。底下那些婆子媳妇子贪心的大有人在,保不齐谁要做什么偷了去当。左右我们院中没有这样的事,她们便是带人来查也查不到什么。我警告你,待会儿卢嬷嬷她们过来,你若敢将小姐那事露出半点话头出来,我一准儿拿药毒哑了你!” ***
那丫鬟忙不住的点头,手死死的捂着嘴巴。
不一会儿,卢、秦二位嬷嬷果真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了。几个丫鬟忙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好。
卢嬷嬷木着脸对冯姨娘道:“冯姨娘,库房里丢了样东西,老奴们奉老太君、夫人的命令到各处搜查搜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姨娘包涵包涵。”
冯姨娘一面在心内暗骂死老虔婆,一面陪笑道:“不见怪,不见怪!嬷嬷们请自便,请自便!”
卢嬷嬷遂挥挥手,一群婆子媳妇子便行动开了。冯姨娘少不得忍痛看着那些粗手粗脚的下人们胡乱翻找一气,脸上还得陪着笑脸,好不窝火。
正煎熬间,忽然听到一婆子大叫道:“嬷嬷,箱子里发现几张当票!”
卢嬷嬷睇了一眼冯姨娘,道:“拿过来看看。”那婆子应了一声便双手呈上。
*** 冯姨娘窘迫地道:“嬷嬷……这,这是……唉,嬷嬷不要见怪。菲小姐年纪大了,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别的不说,单说那云想斋和花想楼的物什就寸缕寸金的。若别的小姐都有,但菲小姐没有,我心里瞧着也怪疼的。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统共就这么多,我只好……只好……唉,让嬷嬷们见笑了。” ***
卢嬷嬷看完后冷笑一声:“看来姨娘的日子确实过得拮据非常,连金镶碧玺珍珠点翠钗都拿去当了。不过要是老奴没记错的话,这点翠钗阖府中只有老太君、夫人、二夫人和素小姐那儿有。旁的小姐却是没的。再有就是库房里还收着几枝。敢问姨娘却是打哪儿寻来的?”
冯姨娘一呆,道:“不可能!嬷嬷定是瞧错了,我的当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鎏金银钗,哪里有什么点翠?”
卢嬷嬷道:“有没有就得问姨娘自个儿了。姨娘是要现在起身同老奴们一起回去复命呢,还是要待会儿夫人亲自来请?”
冯姨娘闻言心慌不已的挣扎起身道:“嬷嬷,嬷嬷好歹给我看上一眼,看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秦嬷嬷冷冷地道:“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从姨娘箱子里搜出来的东西,还能错了?依老奴说,姨娘还是正经起来吧。就算是夫人等得,恐怕老太君那儿就等不得了!况且老奴们忙的很,还要去别处搜罗搜罗,可比不得姨娘整日清闲自在。”
*** 冯姨娘几欲呕血,又发作不得,只得强笑着道:“不敢耽误嬷嬷们的大事。只是这当票虽说是从我箱子里翻出的,但……但难保不是当铺掌柜弄混了,将别人的误给了我。对,一定是这样。烦劳嬷嬷通融通融,让我瞧上一眼,若真是我派人当的,自是认得;可若是别人的,嬷嬷们就这么回了老太君、夫人,不是多烦累了她们?倒是怕是嬷嬷们同我都得担些责任。” ***
***卢嬷嬷道:“姨娘多虑了,老奴自是同其他的都比对过方敢这么说。否则姨娘怎么也算半个主子,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如何敢胡乱冤枉?姨娘若要看,等到了老太君、夫人面前,只管问二位开口便是。老奴们实在繁忙,恕不奉陪了。”话落,便招呼那些婆子媳妇子回去,对身后冯姨娘的叫唤充耳不闻。***
冯姨娘见状无法,少不得命丫鬟速速更衣梳洗,匆匆赶往荣寿堂。
一进屋内,只见旁边只站着卢嬷嬷一人,秦嬷嬷等却是不在。她规规矩矩地向言老太君、杜氏行过万福礼道:“奴婢见过老太君、夫人。”
言老太君嫌弃地望着她那副要倒不倒的样子道:“听卢嬷嬷说从你房中搜出了金镶碧玺珍珠点翠钗。我且问你,这钗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冯姨娘抹了抹泪道:“回老太君,奴婢冤枉啊!这当票定不是奴婢,奴婢哪来这么贵重的首饰。求老太君明鉴。”
言老太君拿过当票摔到她跟前道:“冤不冤枉你自个儿看!”
冯姨娘拿起当票看罢,只觉眼前一黑:上头写的果然是她委派那人的名字,同其他几张署名一模一样。言老太君又对卢嬷嬷使了个眼色,她忙悄悄命人趁冯姨娘怔忪间把其余人都打发走,并关上大门。
直到“砰”的一声响起,冯姨娘方醒过神来,却猛然发觉光线暗了下来,她忙往身后看去——大门紧闭,四周下人不知何时已全退了下去,只留几名老太君、杜氏的心腹,心中顿时升起浓浓的不安,她无措地往前爬了两步唤道:“老太君,您这是……”
言老太君哼了一声道:“冯氏,你好大的胆子!”
冯姨娘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老太君、夫人明察!求老太君、夫人明察!奴婢绝对不敢偷库房里的东西!绝对不敢!”
杜氏嗤笑道:“连杀手都敢雇的人,还在乎几枝钗子?冯姨娘,素日还真是小瞧了你。”
*** 冯姨娘闻言几欲昏厥:再想不到真被那丫鬟乌鸦嘴给说中了,还真是为了那事来的。现下她有些明白了,什么库房里丢东西,抄检各院,都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正大光明的将她擒住,好细细审问。只怕那什么当票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她往里钻。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好一记声东击西!她真是太大意了!再没想到言府的效率竟这么高,这么快就查到了她身上。看来言学杰此人不可小觑。现下是进不得退不得,横竖罪名是安定了。为今之计,只有死不承认了。料想她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泪眼涟涟地道:“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怎的听不懂?”
“听不懂?听不懂没关系,我先给你看样东西,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兴许就想起来了。”语毕,摆摆手,立时就有人捧着个木盒子过来。
*** 冯姨娘在杜氏的示意下颤巍巍地打开盒子:但见盒中静静躺着一张银票及一张纸。她遂展开那张纸,一看喉中登时涌上一股腥甜。只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冯姨娘是如何差人将钱给他,让他如何去怂恿张氏去找杀手,又是如何将张氏杀害,弃尸荒野,谋得张氏的财物又杀人灭口等等事情。底下除了一个血红手印还有她兄弟的署名。至此,冯姨娘方了解为何言菲绾半点不担忧——原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名目做这些事。好,她的好女儿啊! ***
*** 杜氏目露嘲讽地望着她道:“怎么样,可想起来了?只怕你一心想加害的是清儿而不是绯夏,对吧?不料我的清儿有玉茗花护佑,逃过一劫,却让绯夏做了替罪羊。更没想到的是,你女儿竟完全不似你的蛇蝎心肠,替她挡下这一刀。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的?娘,我早就说过,这种看似弱不禁风,全然无害的人最是恶毒,您和老爷还只不信。现在看她的神色,也不必再问什么了。” ***
言老太君点点头道:“剩下的你就按着族规家法来办就是。记住,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眼下正是风声鹤唳当头,万不可让人抓了把柄。”
“是,娘,媳妇儿晓得。娘看先关到思过堂刑室,再送到妙安观如何?”
“你看着办就是。”
*** 反应过来的冯姨娘忙爬到杜氏脚边道:“夫人,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冤枉的!一切都是我那兄弟自己的主意,同奴婢半点关系都没,奴婢也半点不知情啊!夫人,您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加害素小姐啊,夫人明鉴!这事另有蹊跷。夫人您看,那些刺客伤了人立马就走了,若奴婢真有心加害,怎么会下这等命令?” ***
杜氏踢开她道:“许是你的银子给的不够也未可知。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那日贼人们还抢走了两位小姐身上所有的钗环首饰。也就是说,两位小姐同贼人有了肌肤之亲。绯夏已订了亲,只要瞒下便可;至于你的菲儿……往后婚事上只怕难了。”
冯姨娘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道:“夫人您……”
杜氏只嘲弄地望着她。冯姨娘见状立马跪行到言老太君脚边道:“老太君,老太君,奴婢求求您了!菲小姐怎么说也是您的孙女,求您日后……”
言老太君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道:“我的孙女只有清儿一人。”
冯姨娘霎时身子一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