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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给皇后请完安,王美人就跟着秦昭仪的屁股后面回到了芳春苑。
芳春苑是秦昭仪的居所,因为抚育了皇子,所以这芳春苑虽小,但亭台楼阁也建得是五脏俱全。
不说室内布置得雅致娴静,就是窗外的池水草木,也是如诗如画,照着秦昭仪祖上苏州老家精心复刻的。
“姐姐,昨儿的事你听说了么?”王美人屁股还没坐稳就兴致勃勃地开口。
见秦昭仪只是笑笑不说话,她也不觉冷场,接着说:“也是,这种事传得最快,估计现在连掖庭刷恭桶的都知道了。”
“粗俗。”秦昭仪轻斥了一句,抬手给她添了杯茶水。
王美人端起来喝了一口,赶忙追问:“姐姐,依你看那事到底是不是贵妃做的啊?”
“不一定。”秦昭仪神色淡淡。
”可是如果不是贵妃做的,那她昨天她掐着时间去永春宫干什么?就为了解救皇后?她和皇后何时关系那么好了?“
看着姿色妍丽却脑袋空空的王美人,秦昭仪叹了口气,只得给她碾碎了说说:
“作为皇后,谋害龙嗣可是会被朝臣参奏的大罪。皇后背后站着勋贵,淑妃背后站着文臣,贵妃背后则是陛下。你觉得,如果皇后被废,谁又会被立为继后呢?”
王美人这回懂了:“当然是淑妃啊!哦...所以贵妃是怕皇后真的倒了,她一个人没有办法跟淑妃抗衡才去的喽。”
她眨眨眼睛,眸子里还有不解:“那淑妃的孩子究竟是哪位神仙给弄掉的啊?”
秦昭仪好笑地摇摇头:“不知道。”
王美人:“姐姐也不知道?”
“究竟是谁下得手重要么?”秦昭仪望向王美人懵懂的眼睛:“真凶是谁不重要。陛下觉得是谁,才重要。”
“哦!!!”王美人向后仰头,一个恍然大悟地动作。
她这回是真的懂了。
怪不得淑妃抓着点把柄就死咬皇后,原来不是她真的找到了凶手。恰恰是她找不到,莫不如利益最大化,借此扳倒皇后好自己上位。
“厉害...厉害......”吃了一口大瓜王美人心满意足,也是真心地叹服。
秦昭仪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脑袋:“行了,任由那几尊大佛斗去吧。我们这些人就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
王美人点点头:“是。我们就带着季儿平平安安长大就好。”说着她神情一变:“对了,最近季儿怎么样?先生可夸奖了?”
提到自己的儿子,秦昭仪脸上的笑总算是大了一些:“不错。前两日冯翰林还给他的文章评了最优呢。陛下知道了,也下了赏赐。”
秦昭仪话里是满满的骄傲,王美人脸上也是真心的欣喜:
“我就知道我们季儿最是聪慧,其他皇子拍马也赶不上。哎...我还是想知道淑妃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我可真想给他立个长生牌日夜供奉。你说,淑妃这回没了孩子,皇后的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古来规矩,立嫡立长。没有嫡子,那我们季儿不就是......”
“还不住嘴!”秦昭仪拿起一块点心就塞进那滔滔不绝的嘴里。
王美人说到兴头上,嘴里越发没有个把门的,听得秦昭仪冷汗都要掉下来,赶紧让她闭嘴。
说说皇后贵妃淑妃都没什么,传出去了大家也不过当个笑话,顶多被淑妃苛责一二。不过议论立嗣,性质可就不同了。自古立嗣都是皇帝的逆鳞,这王曼曼怕是不要命了!
王曼曼,也就是王美人被糕点塞了一嘴也自知失言,心虚地默默把糕点咽进肚里。
“额...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王美人看着秦昭仪的脸色,讷讷道。
“嗯。”秦昭仪扶着额头,对她挥挥手。王美人赶紧抬起屁股,一溜烟地跑了。
王美人走后,秦昭仪却是久久不能回神。
立嫡立长吗?
大皇子年幼夭折,自己的季儿的确居长。
秦昭仪又想到了治理地方有功即将回京的哥哥,和在朝中的父亲。
他们秦家正值兴盛!
现任礼部尚书年事已高,早有告老之意。而他是父亲的老师,也是一手提拔起父亲的恩人,父亲曾说若是尚书告老,那下一任礼部尚书很有可能就在秦家。
秦昭仪只觉心脏怦怦直跳,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在她心里破土而出。
四妃中陛下只封了两妃,淑妃的父亲是尚书,若自己的父亲也变成尚书了呢?
而如果自己能得妃位,季儿又是长子的话......
秦昭仪赶紧喝了一口冷茶让自己冷静下来,清空那些危险的想法。
品着嘴里的苦涩味道,秦昭仪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
八月初的坤宁宫繁花似锦,尤其是建兰,今年开得格外得好。
花团锦簇的草木妆点着这座百年宫室,也给那雍容庄严的氛围带去不少清新与活力。
坤宁宫是历代皇后的居所,虽是这后宫里规格最高、占地最大的宫室,但更因为地位特殊,而一直都以端庄肃穆的风格示人。
整齐地青石砖路划成棋盘,规矩得分割着两旁的花草以及远处的偏殿耳室。永寿殿前的立柱上,九尾金凤绕柱而飞,栩栩如生,如同后位本身威严地俯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不过,现在从那底下走过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尊敬,甚至把金凤当成了里面坐于主位的那个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这人正是被皇帝“要求”在永春宫静养的淑妃。转眼一个月过去,她总算是“养”好了。
早上来坤宁宫里给皇后请安的妃嫔,早已按照位份落了座,一室姹紫嫣红,齐齐转头看着一身素白衣裙姗姗来迟的淑妃。
“臣妾来晚了,请皇后娘娘见谅。”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淑妃意思意思欠了欠身就径直在梅瑾萱对面坐了下来。
被人如此敷衍皇后也不恼,只是好脾气的说:“淑妃的身子若还是不适,免了请安也可。”
淑妃叹了一口气,看都不看皇后一眼:“臣妾的身子倒是好多了,就是这心里难受得紧。皇后娘娘没有生养过,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的。”
这话说得,满屋子的妃嫔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还母亲?那胎儿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怎么就能成母亲了?
梅瑾萱更是不给面子,从头到脚打量了淑妃一顿,嗤笑出声:
“怪不得...我说淑妃今日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原来是披麻戴孝呢。知道的是淑妃怀念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诅咒陛下。”
“你!”淑妃横眼看过去,但很快冷静下来:
“贵妃娘娘得好好读读书了,有的词可不是这么用的。这衣服,也不过是我无心装扮随便选的。龙嗣事关皇室传承,陛下子嗣稀少,我这不光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也是心疼陛下的血脉。哪像贵妃娘娘不知忧心国事,只知道幸灾乐祸!”
这话说得可就重了,但梅瑾萱也不反驳。
诶嘿~她就是幸灾乐祸了怎么着吧。
梅瑾萱笑出声来,阴阳怪气:
“受教了受教了。皇室传承的确是国事。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去年刘才人也是有了身孕,奈何她命不好冲撞了淑妃娘娘,被淑妃娘娘那么连罚带吓孩子就没了。哎...现在想想,真是让我心疼啊。”
“你胡说什么!”淑妃冷声道:“那刘才人恃宠而骄,本宫不过是小小的惩戒了下以正宫规,是她自己胆子小身子弱才小产的。陛下都明断了,与本宫无关!”
梅瑾萱一看淑妃都用“本宫”来压她了,心里冷笑:真是给你脸了。
于是梅瑾萱毫不示弱。就见她倚在座椅扶手上,凉凉说:“淑妃姐姐莫不是心疼糊涂了,虽然平日本宫敬着姐姐伺候了陛下多年,不与你计较。但‘贵妃’,还是四妃之首。”
淑妃脸上骤然涨红,当然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她平日里自视甚高,再加上皇后也不在意,所以后宫中尊卑并没有那么严苛,用词稍有僭越也是常事。
可现在梅瑾萱当着所有人的面提醒她,就是故意当众打她的脸。
但是淑妃还不能争辩。
淑妃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是臣妾逾越了。”
梅瑾萱接着说:
“至于刘才人的事,陛下说的,本宫当然相信,本宫也不是说那事就与淑妃有关。本宫就是想提醒一下淑妃,那刘才人小产后不久就抑郁而终。香消玉殒,着实可怜。本宫看淑妃今日这副样子,就是怕你...步了她的后尘呢。”
淑妃听得明明白白,梅瑾萱嘴上说着“怕步后尘”,其实就是咒着她去死。
这狗脾气的贱人!淑妃心里骂道。但是她陈沐芳也不是好惹的!
淑妃勾唇冷笑:
“就不劳贵妃操心了,贵妃娘娘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我这次遭了奸人所害,但等养好身体,总还能为陛下孕育子嗣的。但贵妃娘娘的年岁在众位姐妹中居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为陛下分忧?”
淑妃这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位份低的妃嫔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只怕被贵妃迁怒。
宫里的女人最忌讳说年纪,毕竟随时可能有新鲜的花骨朵进来,谁都不想自己年老色衰被比下去。更何况,贵妃比皇帝还大上一岁呢。
皇后皱眉,低声呵斥:“淑妃!”
反倒是梅瑾萱浑然不在意:“多谢淑妃为本宫费心了。”
随后她用帕子遮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故意说:“皇后娘娘若无事,臣妾就先告退了。昨日陛下来,折腾得晚了,臣妾着实有些乏了。”
梅瑾萱这是拐着弯地跟淑妃示威——年纪大怎么了?人家就是能勾着陛下夜夜往她宫里去、
又有半个月没见到皇帝的淑妃,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挠花梅瑾萱的脸。
皇后倒是不嫉不妒,甚至盯着梅瑾萱那娇气劲多看了两眼。她展唇一笑:“既如此,贵妃便回去休息吧。”
梅瑾萱扶着素雪站起来,给皇后行了礼,转身的瞬间朝淑妃看了过去,那眼神着实挑衅。
淑妃的拳头又要掐出血来。
......
今日天气晴好,早上也不热,微风徐徐,梅瑾萱便让抬轿的宫人绕了个大圈回承乾宫,想多呼吸一下带着花香草香的空气。
宫中楼阁叠嶂,隐蔽处众多,路过一道小门时,梅瑾萱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过去之后,她对着素雪招招手:“刚才那个...是秋水对吧?”
素雪轻笑:“娘娘好眼力。”
梅瑾萱眨眨眼:“那她旁边的人......”
素雪:“是乐阳伯家的小公子,在禁军当差。听说之前孙德全就偷过秋水的赏赐,秋水找他理论产生了口角。后来孙德全找由头打了秋水,被那乐阳伯家的小公子撞见。乐阳伯家小公子可怜秋水全身是伤,便送了好几次伤药,两人就那么认识了。”
梅瑾萱挑了挑眉毛。
英雄救美?雪中送炭?
随后她看看头上如水墨般飘散的云朵,问了一句:“秋水多大了?”
素雪:“十九,离出宫的年纪还远呢。”
“等她回来,就说她这回遭了罪,补偿她,放她出宫吧。”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