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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清月坐在慈贞大师身边小口小口啃着杂粮饼,本想找个话题和慈贞大师搭上话,然后才好进一步交谈。但是看见慈贞大师吃个饼子那种专注的神态,仿佛手中是什么绝世好食,再想想佛家戒律中好像有进餐时不得交谈这么一条,为了避免自讨没趣,还是强行忍住了心中的躁动。待到一张饼吃完,那边慈贞大师由于食量不大,半张饼就吃饱了,此时已经提着水袋,小口小口的喝起水来。不过慈贞大师小口喝水到不是因为和黄清月一个理由,主要是水资源此时也属于极端匮乏资源,喝上几小口润润嗓子也就行了,豪饮就是浪费了……至少慈贞大师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黄清月等到慈贞大师水也喝完以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到:“大师,你觉得那个病人能活下来吗?”慈贞大师将目光看向刚才被金针扎过到那个患者,嘴中说到:“阿弥陀佛!那位施主本身元气大损,刚才你施以手术之时尽管已经尽量避免了对他身体再次造成伤害,但是毕竟还是又损失了太多的鲜血。此处又没有生肌活血的药物,更不要提补充元气了,所以在老衲看来,此人前景很是不妙啊。”
黄清月有些惊讶了,问:“那大师为何还要施以绝技呢?”
慈贞大师眼中浮现悲悯,语气略微低沉,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任一条生命消逝在我面前。在现阶段来说,我唯一的手段,就是激起那位施主全部的潜能,如果抗过去了。将来虽然不免身体虚弱,但总算是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如果抗不过去……就看天意吧!”
大师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说到那么感人肺腑的话语时,语气都是淡淡的。既不激越,也不铿锵,平淡到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黄清月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再怀疑慈贞大师是不是别有用心了,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对面确实坐着一个高尚的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个天下。只有还存在着这样的人,才有希望,才能在漆黑的世间保有一摸亮色。黄清月自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到这么纯粹、这么干净,但是并不妨碍黄清月对这样的人抱有极大的敬意。这种敬意以至于让黄清月很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慈贞大师一起去完成他的理想。但是转念一想。又只能无奈的作罢,因为像慈贞大师这种无欲无求的人,给与他任何东西都会显得庸俗,给一件高尚的事情蒙上低级的外衣,更不要说慈贞大师肯定不会接受。如果是将自己留下,又是黄清月一定无法接受的,因为黄清月这辈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有太多的人和事需要他报偿一生。说起来。别说是这辈子了,就连下辈子,黄清月都已经许给了别人。
一想到这些。黄清月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一时之间也失去了交谈的*,看着远方发呆。“不知道倪菲菲现在过的怎么样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经常出去喝酒吗?还是保持着颠倒的作息时间以至于总是无精打采吗?没人在一边提醒她,会不会变本加厉呢?”黄清月如是想到:“叶菲儿呢?李家对他好不好?唐家在接下来的大潮中做好了准备吗?”远在异世的倪菲菲黄清月一时之间也够不着,黄清月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但是对于能够着的叶菲儿。黄清月心中充满了担忧。七大家构建的社会体系即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这股力量之强大。绝对是摧枯拉朽的,叶菲儿娘家和夫家都作为七大家的一员。必将受到残酷的打击,这个外刚内柔的小小女子,能挺过来吗?
一声“施主”猛的将黄清月从浮想联翩中拉了出来,回首看去,是慈贞大师那双平静的双眼。望着这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黄清月翻腾的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慈贞大师等到黄清月平静以后,开口说:“施主,你心事太重,若不得排解,恐日久伤身啊。”黄清月苦笑一下,说:“小可姓黄名清月,大师直呼小可贱名便是。”顿了顿,说:“至于心事嘛……哎,那是小可一大心结,无论如何也是过不去的。”慈贞大师不以为然,继续说到:“当放手时需放手,施主何苦为难自己呢?”黄清月摇摇头,悠悠一叹,说:“我明白的,都明白。但是放不下啊……我宁愿抱着它死去,也不想使自己生命不完整。”这句话一出口,慈贞大师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是啊,人若是不知道,你可以使他知道,然后让人认识到错误所在,从而改正;人若是知道,就是不做改变,你如之奈何?
黄清月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连忙转移话题说:“大师,小可有一事不明,希望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施主请说。”
“大师在此地救死扶伤,在小可看来其实用处不大。没有住够的粮食、饮水,药材更是一点儿没有。大师现在救下的人不需要多久还是会走上死路。如果能让这些人彻底摆脱现在的命运,我还能想通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但是面对必然无法改变的命运,大师你的一番作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慈贞大师微微笑了起来,喝了口水,说:“施主此言差矣。老衲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搏名于天下,自然无需去考虑这些人将来会不会生存下去。老衲唯求心安而已。”看见黄清月继续茫然的眼神,慈贞大师继续说:“本门所修炼的法门,务求心无杂念,明晰如水,透彻始终,于内心所感更是绝对不能违背,否则必定功法自消,重坠轮回。而恰巧老衲习得一手好针术,看见这许多绝望之人,在痛苦中哀嚎等死。心中便极是不安。一旦动了这样的心念,也就只好勉为其难支撑下去。等到老衲无以为继,或者这场天灾结束,老衲心中安宁下来,就将返回山门。心之所安。于身后事并无挂念。”
这下黄清月听懂了慈贞大师的话,但是一点儿都没有疑惑得解的快感,反而更加疑惑。因为在黄清月看来,佛家讲究的是入世,就是要在凡尘中普度众生,不然如何能将民众都往那西方极乐世界。或者东方琉璃净土引导?修的是轮回。这慈贞大师所说所言,却是一派道家口吻,完全是在为自己的个人修行所做的努力。道家就是讲究清静无为,修炼己身,以求一朝超脱。白日飞升,修的是现在。然而不等黄清月继续发问,慈贞大师又继续忙碌起来,黄清月知道慈贞大师一旦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就极是专注,于是只好将疑问埋在心中,于一旁帮起忙来。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期间那位由黄清月亲手救治的病人并没有发生奇迹。还是于两天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人死的时候黄清月就在身边,亲眼看见他并不如何挣扎,眼神也没有对生的怀念。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黄清月。那种目光复杂到黄清月完全领会不了其中的含义,包含的感*彩太过于丰富了,以至于黄清月心中想到一句著名的台词:“大哥,请说中文好吗?我看不懂啊。”还没等黄清月心中吐槽完毕,那人就死了,只剩下一双渐渐无神的双眼直愣愣看着天空。最后定格在一摸讥讽地微笑上。
可能是因为这个人黄清月亲手救治过的原因吧,他死后黄清月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那最后的一摸讥笑深深刻画在黄清月心中。一有空闲黄清月就忍不住想:“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生前有过怎样的故事?死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到死都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死亡对他来说估计是种解脱吧。那他又讥笑什么呢?笑我?笑世间?还是笑他自己?”而且黄清月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人的死去。会让自己受到这么大的影响,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搅动自己的心灵。
就在黄清月发呆的时候,沐宣轻轻来到黄清月身边,说:“大师找黄公子,说是有话要说。”
黄清月点点头,起身走到慈贞大师身边。大师此时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静静地坐在一方平整的砂石上,黄昏时分的晚霞一片金灿灿,撒在慈贞大师身上,竟在这种平静之中,增添了神圣的味道。
慈贞大师平静地看着黄清月走来,平静地看着黄清月施礼,再平静的回了黄清月一礼,最后还是平静的示意沐宣等人暂时离开,让他和黄清月单独谈谈。此时慈贞大师所休息的所在本来就很僻静,随着沐宣等人的离开,周围一下彻底安静下来。慈贞大师宣声佛号,说:“黄施主,老衲在此间已经完成了使命,剩下的不再是人力可以左右了。明天日出,老衲就将再次前往下一个难民聚集之地。缘起则聚、缘尽则散,你我缘分已尽,今后恐怕不会再有相见之时。既然相逢便属有缘,那么施主还有什么需要老衲帮忙的吗?。”
黄清月此时回想起这一个多月和慈贞大师在一起的经历,一时有些唏嘘,突然之间就不想再虚言以对,于是开门见山对慈贞大师说:“实不相瞒,我等一行人确实是有求于大师,那位女子并不是舍妹,也没有病患,她叫杨薇,是‘神威镖局’总镖头田通之义女,我也是‘神威镖局’客卿。之前谎言相戏,实在是不得已,还望大师海涵。”
慈贞大师早就看出来这行人别有目的,只是通过一段时间观察,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于是准备看看情况完成他们的心愿。此时听说是“神威镖局”来人而且还是高层,顿时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微笑,说:“原来如此。老衲屡受‘神威镖局’相助,出家人又身无长物,只能尽力一言,以解施主之惑了。”黄清月口中连连客气,心中却道:“结一善缘确是多么的重要啊。果然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幸亏我是‘神威镖局’的人,要是我说我代表‘万邪洞’来的。估计对面这个老和尚打死都不会开口了。可见名声确是是太重要了。”
按下心中的喜悦,黄清月向慈贞大师详细描述了自己的状况,然后用既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眼光,巴巴的看着慈贞大师。连手心中都开始出汗都浑然不觉,可见黄清月一直以来的满不在乎都是装出来的。
慈贞大师沉吟片刻后,一开口,就让黄清月犹如兜头一盆凉水,因为慈贞大师只说了八个字:“这件事,我解决不了。”就在黄清月连自杀的心都有了的时候。慈贞大师又说:“但是,我有一个思路。”黄清月对这种大喘气般的说话方式,既恨又爱。
黄清月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大起大落的心情,先没有急着去为这个思路是什么。而是问到:“大师,恕小子愚钝,生怕理解不了你等会儿要说什么。所以,咱们能从头说吗?”
慈贞大师宽厚的一笑,说:“有何不可,只要施主不嫌老衲啰嗦。”
黄清月连忙表态:“不嫌,不嫌。大师慢慢说。”
慈贞大师略微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这要从本门的起初开始说起了。事关本门一些隐秘,老衲在有些地方会言语不详。还望施主海涵。”见到黄清月表示没有关系,慈贞大师才继续说到:“本门始祖本是一佛门沙弥,从小被一扫地老僧收养,一直在寺庙里生活到了二十多岁。其间少有娱乐,只有满院的经文陪伴着他。好在始祖天性聪慧,年纪不大就将那些经文记得七七八八。由于扫地僧在始祖不到十岁就圆寂。寺院中再无一人关心他,和他说话。虽然还不至于被排挤至饿死,但是也养成了始祖内向木讷的性格。”
“由于寺中主持不善经营。寺院本身也不处于名山大川,所以渐渐香火断绝,寺中僧人只能纷纷离去。没有办法,二十几岁的始祖只能独自下山,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繁华世界。但是始祖看见的不是尘世间浮生若梦的奇致景象,而是民众背后的心酸挣扎。始祖开始思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民众脱离苦海,但是那时的始祖除了一肚子经文,其他一概不知。在尘世间飘离了十年,随着对世间的日渐了解,再来对照以前所学的经文,始祖发现已经不可能解救民众于苦海,于是逐渐死心,只能麻木地在尘世间随波逐流,内心深处的理想只能偶尔在梦中出现,而且频率也越来越低。”
慈贞大师说到这里语气唏嘘起来:“然后中间出了一些变数,使本门始祖放弃了麻木的生活,从沉沦的泥潭中挣脱了出来。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路。过后的几年中,始祖足迹遍及天下,始终在寻找着自己的路。也算天可怜见,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始祖救了一个险些被野兽吃掉的和尚,于是跟随那和尚回到他所在的另一座寺庙里。”说到这里,慈贞大师有些感慨地对黄清月说:“你完全无法想象,本门的前身,就是在不到三间茅草房,连大雄宝殿里的佛陀泥像都垮了半边的地方,以及一个中年和尚,还有一个瘸了一条腿的老年和尚两人之间建立起来的。一切的起源,也处于一场意外。”
原来是那位始祖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在此处落脚,就不会放任着自己处于如此破败的地方。好在这座破落到不行的庙宇处于大山之中,庙中工具也还算齐全,于是那位始祖绝顶自己动手,对庙宇进行修缮。这一念改变了那位始祖的命运,也改变了周边百姓的命运,推而广之,更是即将改变黄清月的命运。
因为在修缮的过程中,那位始祖发现了一摞兽皮,以及一些钱财。兽皮上写满了文字,经过始祖的辨认,是道家的一些修炼法门;那些钱财也不多,但是足够那位始祖和那个瘸腿老僧节俭生活数年。那位始祖实在是应该感谢自己漂泊十几年的生活,才增长了自己的见识,至少除了佛门经文上的字迹以外,又认识了很大一部分其他的字,毕竟熟读经文不代表你就是识字,因为那些经文是始祖硬生生背下来的,没有人指着其中一个个字迹教授始祖每个字该怎么读,代表什么意思,他也只是以前通过其他僧人的嘴中,了解了那些经文的大概意思。还要感激那位瘸腿的僧人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不然如果被他发现了那些道家法门,因为他的不识字,说不定就将那些兽皮拿去换钱了,因为那些兽皮上的字迹,竟然是用烫金的方法烫在兽皮上的~~~~~~~~也就是说,那些字很值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