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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自从瑟罗非了解到*柱核这个概念后,她就把阿尤看得很紧。在临近橘滋里时,她听尼古拉斯说橘滋里上有个公会塔,她立即提议让阿尤差不多可以回深海玩儿去了,他们俩可以自己游上岸
尼古拉斯摇摇头:“不用。橘滋里和外面不一样。”
在前几天的闲聊中,瑟罗非得知南十字号曾经路过橘滋里并且进行了短暂的停留。看来,橘滋里的人们给南十字号的船长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他们抵达橘滋里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这块漂浮在大洋上的土地有着神奇的力量,它明明有着一大片看上去十分干净的海滩,阿尤却无法在那儿登陆,甚至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一股还算温和的大力排开。阿尤觉得有趣儿,咕咕笑着故意往上面撞了好几次,被尼古拉斯砸了后脑勺之后才乖乖地调转方向。
阿尤最后停在了一片林立的礁石前。尼古拉斯率先跳到了一个礁石上,回身将瑟罗非也拉了上来。海豹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它只能腆着圆圆的肚子自己一蹭一蹭,结果它选择的那块礁石过于瘦弱,没让它蹭几下就噼里啪啦地碎了,石块合着一只巨大的海豹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瑟罗非:“……噗。”
阿尤:心好累。
礁石群的尽头是一片完全垂直的,高高的峭壁。黑色的岩石肃然矗立在海面上,像一面最牢不可破的盾牌。
两人一海豹吭哧吭哧地爬过高高低低的礁石,来到了峭壁下方。
这儿有一条手臂粗的麻绳。
尼古拉斯毫不犹豫地握上绳子,用力地抖了两下。
“叮——叮——”
低沉而悠长的钟声在夜空中乍响。阿尤听着非常高兴,半立起来拿鼻子和前肢左左右右地撞起绳子。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哎呦这哪家的孩子啊你可别再撞了!!!舌头打结啦!”
“……”瑟罗非一把抱住阿尤往回拖,目瞪口呆地看向上方。
救命噜钟说话了!
然而上方还是一片黑漆漆的岩石,并没有一口钟如瑟罗非所想,怒气冲冲地探出头来或是干点儿别的什么。
不一会儿,有一只巨大的……呃……木头做的公鸡,摇摇晃晃地垂了下来。
它很可爱,身上的彩绘非常鲜艳,而且应该不是活的。公鸡背上被挖出一条狭长的槽,里头有两列六排座位。
瑟罗非看向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抬抬下巴:“坐上去。”
阿尤的体型实在是有些大。它一个人占了五排位置,还只能蜷缩起来,委委屈屈地用尾巴尖儿扫着自己的下巴。
这时,上方又传来声音:“都坐好了吗?”
尼古拉斯面无表情地又拽了一下绳子。
“叮!那就出发咯——”
木鸡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瑟罗非微微探出头,看着下方的礁石在以比她想象的快得多的速度缩小,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生怕这木鸡也和刚才那块礁石一样,在阿尤的体重下稀里哗啦碎成一团。
他们已经升得很高了。今晚的云十分薄,月光毫无阻碍地倾洒在海面上,轻轻印过远处大鱼露出海面的脊背。
瑟罗非在海里浪来浪去也过了五六年了,但她依旧没找到对如此景色无动于衷的窍门。
海洋的……魅力啊。
这些从神秘的远古就一直存在,并且会流淌到未知的将来的水,尖锐的桅杆,用刀锋抢夺来的宝藏……
海盗们刀口舔血,纸醉金迷的生活,诡计,背叛……乔的友谊,蝎子的关照,南十字号上大家的笑脸,扎克和鹰爪热乎乎的血液……
瑟罗非沉默着,一时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尼古拉斯一如既往少言寡语,阿尤也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还算安逸的沉默——
“年轻人……我见过你。”
瑟罗非有些警惕地回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跟着木鸡升到了悬崖顶端。一个大约只到她肩膀的身影弓着背,穿着拖地的斗篷,正站在灯塔门口提着一盏油灯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人已经非常老了。他的身体有些厉害地佝偻着,拄着一支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歪歪曲曲的拐杖,花白的眉毛长长地垂下来,完全盖住了他的眼睛。
老人那句话明显是对尼古拉斯说的。他朝尼古拉斯抬了抬手上的油灯致意,尼古拉斯也工整地将右手握成拳,搭在左肩回了个礼。
“我记得你,你是一个船长……你还是来收购绿卷心菜的种子吗,和上次一样?”老人说完这句,又紧接着否定了自己,“不,不……我猜你是来找大贤者的,对不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些不太对,当然,你旁边这位姑娘还要更糟。”
“罗罗!?”角海豹听懂了最后这句话,不顾自己别扭的姿势就挣扎起来。女剑士连忙伸手轻轻拍着它的脑袋,示意自己没有事。
老人颇有兴味地看了角海豹一眼,将油灯往身后一晃:“都出来吧。下山的路没有变化,年轻的船长。我大致听说了最近大陆上的动向,你可以尽管放心,橘滋里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能撼动它的平静和安逸……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是。”尼古拉斯微微点头,“再次劳烦您。”
高深的守塔人摆了摆手。
这位老人的身上有一种鲜明的,经过漫长的岁月洗练和自我雕琢后的智慧。瑟罗非一向对这种人十分尊敬,于是她认认真真向对方行了个礼,并帮助角海豹也行了一个。
道别过后,两人一海豹往灯塔后面,通往山下的路走去。
“等等。”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瑟罗非连忙回头——不知道这位高深的老人家还有什么教诲。
守塔人说:“如果你们还要收购绿卷心菜的种子,请一定选择我家的。质量你是知道的,饱满圆润翠绿光滑,其他那几个老不死臭小子的货哪里比得上我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优惠的价格。”
瑟罗非:“……”
守塔人:“还有豆角、酸花菜和巨型茄子。都是我家的最好。”
瑟罗非:“……”
尼古拉斯:“好的。”
守塔人满意地点点头:“那就祝你们早日康复吧,叮。”
瑟罗非浑浑噩噩地走下山,好几次差一点儿踩到海豹的尾巴。
她到底为什么会认为一个会自己发出叮叮叮声而且技巧娴熟到以假乱真的家伙是智慧而高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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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悬崖的高度来估算,瑟罗非觉得下山的道路肯定特别长。她很担心阿尤的肚皮在石子路上磨坏了。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后退了!这些灌木真的后退了!这回我可是从头到尾都看到了!这表示着我们又穿过了一个折叠的空间,对吗?”
瑟罗非将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眼睛死死盯着路边的植物们——这是一种开着铃铛形状花朵、体型高大密实的灌木,就在刚才那一瞬,它们嗖的一下化成了绚丽的光斑往山顶疾驰;一个眨眼之后,新的一批灌木老老实实地停驻在它们兄弟曾经站立的地方,花枝浅浅地随着夜风摇摆,又沉默又无辜,让瑟罗非想起每一对双胞胎孩子都爱玩的辨认游戏。
这一路上她压根没法儿好好合上嘴:“所以,就这么几步下来我们已经走到半山腰了?这就是几百年前、元素洪流爆发前人们的生活吗?处处有魔法!真是太神奇了……诶,不是说空气中的元素已经大量消散了吗?为什么橘滋里还能使用魔法?”
“这是神力,不是魔法,二者或许有一样的表象,但它们的本质完全不同。”尼古拉斯解释,“这些力量直接依托于神祗和祂们所创建的本身,并不需要借用游离元素。”
瑟罗非背着手蹦蹦跳跳,“真有意思。我要是能使用神力就好了。”
尼古拉斯看了她一眼:“你的确可以。”
“诶诶诶?”
“壁障碎片,起源之种……这些都先不提。”尼古拉斯的视线越过瑟罗非头顶,望向道路两旁的灌木们,“在我的眼里,它们从未移动过。”
“怎么会?!”瑟罗非吃了一惊,她低头问阿尤:“你看得见吧?周围的灌木会化成光带向后移动,是不是?”
阿尤晃晃脑袋:“咕咕咕。”看不见。所以刚才一直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啦!
女剑士不可置信地一抬眼,恰好又捕捉到灌木们嗖嗖往后退去的瞬间。
“……现在这显得有些吓人了。”她喃喃,冷不防瞥见边上男人握得紧紧的拳头。
这家伙。他那莫名其妙的负疚感又开始膨胀了。
她冲阿尤使了个眼色。
角海豹没辜负她的期待,又圆又黑的大眼睛轱辘一转,胖乎乎的前肢迅速抬起,朝着船长大人的屁股拍了一下狠的。
尼古拉斯毫无防备。
趁着他往前踉跄的一下子,猛地伸手在对方的后脑勺上撸了一把,哈哈大笑着拖起海豹的前肢向前逃窜!
以绝对的战力在海上名声大噪、名字能吓哭小孩儿的海盗头子站在原地,又气又恼地抿紧了唇。他有力的肌肉微微紧绷着,可以轰开甲板的火|枪正好好的别在腿侧。然而他却拿面前嘻哈作怪的姑娘和蠢海豹一点儿也没辙。
尼古拉斯的头皮还有些发麻,因为她指尖的温度。他原本握紧的拳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他丝毫没有船长气势地站在原地——这看起来一定有些傻乎乎的,他想。他也想给出点儿更加主动、更加风趣的回应,但他做不到——她软软的指肚正贴在他的手臂上呢,她还在半真半假地赞美着他的肌肉。他敢用任何东西打赌,此时他的脑壳里已经空得什么都没有了。
恶作剧成功的女剑士笑得有牙没有眼,拖着脸红的黑发船长在开满了铃铛形状花朵的小径上大步走着。
看似在生着闷气的船长微微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有些偏执的贪婪。
从湿水母酒吧的争吵,鸟钻石镇上的九死一生之后,他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和念头就像是在温暖海域的水藻,漫无边际地疯长起来。
他知道这样不对。
但他一点儿也不想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