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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刚过不久,喜庆的余音已经不剩,天气还是很冷,郝竞先坐进开了空调的车里才觉得暖和了些,看着旁边来接自己下班的男人,笑着问:“最近不忙?”下班就能看到季诗礼等在楼下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这太异常了。
季诗礼瞄了他一眼,问:“妨碍到你了?”
“没有,下班就能看见你我很开心。”如果不是对方在开车,郝竞先很像伸手碰触他来表达下自己的内心。
“我有话问你。”
“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
季诗礼顿了顿,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随后放松,露出了个笑容说:“要不你先说?”
郝竞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季诗礼一向直爽,哪有这样让人觉得他畏缩的时候?他问:“你到底要问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也没什么。”季诗礼故作轻松道,“只不过是想问问是不是有人想挖我墙角。”
“不知道,你工作上的事我一直不过问。”郝竞先道,“要我帮你问问吗?”
季诗礼工作上的事郝竞先从不主动过问,也从不干涉,这点季诗礼内心一直是感激的,只不过此刻他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别给我装蒜。”
郝竞先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说:“刚是真没反应过来。”这几天有个沾亲带故的孩子从国外留学回来,见着郝竞先之后一直有事没事地联系他,对方没有明说,郝竞先也不能直接甩脸,对方约了他几次他也只是冷淡地委婉拒绝。他没回答季诗礼的问题反而问,“这么多年了,怎么反而对我越来越没信心?”
季诗礼神色淡淡地说:“没办法,谁让别人觉得我老了呢!指不定就看着人年轻……”
“我爱你。”郝竞先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眼见季诗礼想要继续开口,他又忙说,“我爱你。”这个方法果然奏效,季诗礼的话被堵得不上不下的,好一会才顺了回去,季诗礼有刚才那一句是因为前段时间他替季诗礼吹头发的时候看到他头上有了根白发,顺口说了句想让他放下点工作多在家陪陪自己,哪知那话却成了挖给自己的坑。
“年前……”
季诗礼又换了个话头,才听两个字郝竞先就知道那又是一个自己挖给自己的坑,年前和季诗礼一起出去聚会,聚会上有不少年轻人,他硬被拉着玩了几把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他是不是对季诗礼毫无保留的时候,他回答了不是,季诗礼当时偏头看了他一眼还打圆场道,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还没给我报备,以后可别忘了。大家听了一阵哄笑也没人再去在意。这事都已经有一个月了,季诗礼一直没提,他还以为他忘记了。
“是我以前的事,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原来是以前的事,那就算了。”季诗礼自语道,“一把年纪了,问你的以前怪没意思。换你说了,跟我商量什么?”
郝竞先见他说得轻描淡写追问了句:“你真的不想知道?”
季诗礼摇头道:“不想。”说话间车刚好开至某个地下停车场,季诗礼找了车位把车停下跟郝竞先解释说,“火锅。”
季好这几天被接回郝家,两个人不用顾着孩子,都是在外吃的,郝竞先点头道:“可以。”
两个人要了个包厢,等季诗礼点完东西郝竞先才开口道:“我想跟你商量代孕的事。”
季诗礼正用开水烫碗筷连着郝竞先的也一起烫了,烫完递给他说:“我有季好就够了,你要是还想要一个孩子就再去代孕一个。”
郝竞先接过碗筷随后问:“你一直不答应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锅底在这个时候沸了,季诗礼掀了锅盖,两人间冒起了一大蓬水蒸气,季诗礼隔着水蒸气反问:“我给不了你安全感吗?所以一直要求我也要个孩子?”
两个人若是再年轻几岁话问到这里就该大吵一场了,可两人语气正常平静得好比在聊“这个锅底咸是不是盐放多了”一样平常。
点好的菜装在小碟里被送进包厢,季诗礼开始往锅底里添菜,郝竞先看着他忙碌,隔了会很认真地说:“我还真是怕你跟别人跑了。”他一直记得他昏迷时的那个梦,隔着漫天的迷雾季诗礼跟着别人走了,他想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
季诗礼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忙活去了,他说:“没关系,就算我跑了想跟着你的照样能绕本城好几圈。”
郝竞先也不因为他的话偏离话题,继续说:“考虑考虑。”
火锅吃完季诗礼还是答应了这件事,他其实心中明白郝竞先这样催着他要孩子无关于信任和安全感,对方想要给他一个他所认为的公平以及又一个比较实在的依靠,世事变迁他们总有一天会再也顾及不上彼此。他无声得叹息了一声,呼出去的气在空气里形成一团雾气。
到家后季诗礼先去洗了澡,等郝竞先洗完澡出来季诗礼并不在房间,他猜对方应该是回了楼上,便抬步上楼,最终在楼上的主卧里找到了季诗礼,季诗礼穿着浴袍坐在飘窗上翻相册,旁边放了杯正在冒热气的白开水,身后是夜色下这个城市的闪烁灯火,郝竞先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那些纷纷乱乱早已抛却。
季诗礼抬头看他,郝竞先对他微笑,抬步走至他的身前站定,他往下扫了一眼,这个相册是季好的。
“几天不见还蛮惦记她的。”季诗礼翻着相册跟他说。
“明天去接她回来。”郝竞先说,“你一出去就是几个月怎么没听你说过会惦记我?”
季诗礼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等他坐下后说:“我也没说过我不惦记。”
郝竞先嗤笑,伸手搂着他的腰,两个人凑在一起看季好的相册,看着看着两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深,偶尔看到季好搞怪的照片两人同时笑出声,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又继续看照片,相册翻完,季诗礼把相册放至一旁,端着水杯喝了口水,随后又把水杯送至郝竞先的唇边,等他喝过一口又把水杯收了回去,郝竞先看着他喝水的侧脸,说:“以前的事你真不用我告诉你吗?”上辈子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过去,他现在爱的该珍惜的都是眼前这个人,没有必要因为那些前尘往事让恋人产生误会,如今想说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问题,他不想对季诗礼有所保留。
“不用。”季诗礼说得斩钉截铁,看到郝竞先的表情似乎有些怔愣,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就是你那些个情史中的某一个,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那么多个碰巧有那么一个让你记得的也不稀奇。”
郝竞先沉默,季诗礼从他怀里退出来,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心口问:“话都不说了,难道还在这里?”
上辈子的事对他来说现在只是单纯的记得,他解释说:“没有。”
季诗礼还算满意地点头,端着水杯起身,又拿了放在一旁的相册说:“不在就行,记忆这种事强求不来,你爱记得就记得吧。”他说完转身把相册放在桌上然后往外走,郝竞先忙起身跟上,问,“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为什么不生气?”
季诗礼正走到楼梯前,干脆停了脚步回头看他,说:“你背我下楼我告诉你。”
郝竞先看他也确实不像生气,但是恋人难得有这种类似撒娇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他没有背季诗礼而是走过去弯腰想把人抱起,他刚有所动作,季诗礼就红了脸,挣扎着推开他自己下了楼梯,嘴上还骂道:“流氓啊你。”
郝竞先跟在他身后振振有词:“明明是你提的要求,怎么反而说我流氓?”他拉住他问,“你自己走下去还告诉我吗?”
季诗礼甩开他的手继续下楼,他说:“不告诉。”
郝竞先跟在他身后皱着眉说:“要不你再上去,我背你下来?”
季诗礼没有理他,下楼后直接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再也不肯动弹,郝竞先追问了两句,见他不答也没有继续问,季诗礼的心思他一向是难猜的,只要没有生气就行。
两人相拥安眠,半睡半醒间有人在他耳边说:“笨。”
在那刻郝竞先突然就想起晚上他和季诗礼一起看季好照片时的感觉,那些照片那些过去只有他们两个会懂,会心一笑然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默契早已形成。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就算是惰性金属凑在一起,也早已因为分子运动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他们已经不会再分开,也已经分不开了。
他在睡梦中因为这种的认知轻笑出声,随后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他感觉到有人轻踹他的小腿让他松点,他的力道已经让人呼吸不畅,他松了些力道。有人迷迷糊糊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翻个身继续睡去。
天气还冷,空调早已停止运转,却没有人会觉得冷,因为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人的心里温暖如春,大片的田野里开出了蝴蝶兰,他记得那是他别扭的恋人送他的第一份礼物,蝴蝶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