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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管家忙的跪在地上,心里有苦说不出,却仍旧忍不住抬头看向盛怒之中的苏言。
他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宁王。
大敞的宫门前人来人往,却唯有他一人站在长长的甬道上,只觉那冰冷的气息从心底满溢出来,直欲将人覆灭。
虽然他性子素来寡淡,却很少苛责下人,然而如今整个宁王府却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一路上苏言一言不发,无论万管家口干舌燥的禀报着府中的何等大事,只要是没有听到青漓的名字,他便丝毫不为所动。刚回到府中,一下马,苏言还未来得及换上便服便径直往青漓院中而去。
他辅一推开门,浓重的中草药气息便霎时铺天盖地而来,然而奇异的是,不论多重的气味,却始终难掩从床头传来的那丝丝缕缕他再熟悉不过的晚香玉的清香。
苏言就站在门口静静的望着里面沉睡的女子。
他们的内寝一如既往的素雅干净,然而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几位聚集在青漓榻前的御医。
不论有多少人挡在面前,他依然一眼便望见了她绝美却苍白的面容,仿佛他这一生的目光,便只为那个女子而停留。
五位御医在细细交谈着什么,海棠原本正拿着茶壶倒水,一抬头见着是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王爷。”
苏言这些日子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却唯独除了海棠。
蓦地回过神来,苏言点了点头,跨进门在她床边坐下,轻抚着青漓的脸,淡淡问:“有起色了么?”
御医互相看了几眼,下一瞬却全都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回道:“王爷,从脉象上来看,王妃实在是与常人无异,然而却忽然呕血,甚至昏迷不醒多达一月,实在是有些蹊跷。如今这病因查不出来,天天以流食和参汤来续命,也绝非长远之计……”
苏言冷笑一声打断他们,俯身道:“本王从不信这世上有治不好的病,只有寻不到的名医良药,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
“王爷,微臣愚钝,直到现在仍旧查不出王妃的病因,不过确实需要一味药来护住王妃心脉,只是这药极难寻……”
苏言正执了青漓的手细细擦着,闻言淡淡勾起唇角,“说下去。”
为首的御医忐忑不安的看了苏言一眼,擦了把汗,这才一鼓作气道:“王妃身子如此虚弱,非雪莲不可……而且,必须是天山雪莲。”
苏言眉心微微一蹙,手却极稳的又拿过湿布给青漓一点点润了唇,头也未抬的问道:“时限多久?”
“时限……两周。”半晌,才想起御医喉咙艰难滚动的声音。
天山雪莲,在入夏之际本已是极难寻到,终年大雪,人迹罕至,很少有人能够成功登顶,多半是爬到一半就丧失了性命,所以古书上虽说天山雪莲功效极其显著,见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况且天山又远在皇都,往返却只有两周时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爷,求您救救我们公主……”只听“啪”的一声响,茶壶摔落碎了一地,一旁的海棠愣愣的听着,蓦地红了眼眶。
苏言又怎会不知其中的艰难,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低下头定定的看着她,手指轻柔的摩挲着青漓如瀑般柔顺的青丝,从发顶一直流淌到发尾,他脑中的记忆亦随之缓缓流过。
原本,她只是三年前他在青山偶遇的一名绝色女子。
原本,他以为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可后来,一切却都变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一颗心开始为她而跳动了呢?
他抬手轻轻揉弄着她的嘴角,眸色清澈的望着青漓一派惨淡的容颜,却只觉得心疼。
沉吟片刻,他终于抬脸低低说了一个字。
那一个字却让海棠登时流下泪来。
雾气萦绕中,她只听苏言淡淡的声音传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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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爷,既然来了我们静雅轩就是上宾,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二位这样干坐着不是?我们静雅轩的姑娘可是这京城中最漂亮最会服侍男人的了,不如我选几个上来伺候二位爷?”老鸨看着面前两位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脸谄媚的笑着,在风月场上呆久了,一看穿着气度就知这二人身份尊贵非常,更是不愿意放过这样的大主顾。
二楼雅间内,苏逸只是淡然静坐,慢慢啜饮着面前的酒,眼睛却始终望着下面的街道,外面的莺莺燕燕竟似打扰不了他分毫。
老鸨哪里见过这等气度的男子,他只是这么随便一坐,竟把她这胭脂俗粉的静雅轩给生生变得真正雅致了起来。她立时苦了一张脸,继续劝说不是,退出去更不是,“二位爷,这……”
斜倚在窗口的另一位男子始终笑着打量面前的老鸨,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终于笑出声来,“罢罢罢,你便去叫你们这里的花魁过来吧。”
“秦孝。”老鸨面上一喜,向他投去感激的神色,正欲退出,却见方才那公子放下了酒杯,将视线缓缓转了过去,“果真要扰人清静?”
秦孝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挑眉笑道:“怎会扰人清静,这静雅轩凭的可不就是一静一雅二字么,你说对么,老鸨?”
仿佛为了配合他说的话,门外的莺啼燕语叫的愈加欢畅了,老鸨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额上隐隐发汗,“这位公子说的……对,我们这静雅轩里的姑娘确实干干净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会……”
苏逸眼也不抬的打断她,淡淡说了一句,“如此,便叫那姑娘进来吧。”
老鸨怔在当地,下一瞬便一脸欣喜的忙的出去叫人唤了如意姑娘进来。
苏逸这才微微皱了一下眉,慢条斯理的饮了一杯清茶,“如何要叫那花魁过来,你明知我们今日有事要谈。”
秦孝摇了摇扇子,一脸风流倜傥的模样,全然不似在外人眼中的沉稳谨慎,笑道:“那老鸨说的是,来这静雅轩不叫些姑娘来伺候,岂不白来?”
苏逸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隔了片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秦枫此行也离开了将近一个多月,他传来给你的书信中可曾提起是否寻到?”
“若没有寻到,他怎敢回来见你?”秦孝拉开桌边的椅子,径自坐了下来。
门外忽然想起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一道如莺啼般的嗓音轻轻柔柔的传了过来,“奴家如意,特来伺候二位爷。”
秦孝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逸,一脸玩味的笑着屈指敲了敲桌子,扬声道:“进来吧。”
一袭袅袅红裙,姿容秀美,眼眸动人,这如意姑娘却是青楼中难得一见的绝美女子。
“给二位爷请安。”她也不急于走近,只是施施然行了一礼。
“好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秦孝站起身来,缓缓走近她,如纨绔子弟一般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如意?”
如意眼睫低垂,也不躲避从那扇骨处传来的微凉触感,依旧抱着琵琶轻轻道:“奴家如意,是这静雅轩的花魁,方才妈妈说二位爷气度不凡,让如意伺候好二位爷。”
“你倒是实话实说。”秦孝望了她半晌,忽然转过头去看着始终没有将目光投向这边的苏逸,“这女子容貌比起你心里那位,如何?”
苏逸这才缓缓将视线转向门口,只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斟满了一杯酒,仍旧只是淡淡一笑,“何故要我说些不讨好的话出来?”
这意思分明是说这如意姑娘远远比不得他心目中的女子半分了。
似是在意料之中,秦孝低下头看着如意微微有些变了色的容颜,忽而说道:“既然我这朋友看不上姑娘,那便请姑娘出去吧。”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银票,塞到了她手里。
谁知那如意姑娘也是个孤傲的性子,不接银票,只是冷冷的看着苏逸道:“不知奴家哪里不好,让这位爷如此嫌弃?”
苏逸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因为光线而有些看不真切,顿了片刻,这才微微笑了一笑,“不知姑娘何苦沦落至此?依姑娘的性情,怕是也不愿在这里接客吧?”
面纱下的眼睛闪过一丝黯然,便又回复到了最初的媚态,然而笑容却颇为清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难道我们就愿意如此卑贱的逢迎他人么?在这静雅轩的姑娘里,谁没有几段心酸的往事?公子说这话,实在叫人心寒。”
苏逸抬头看了她半晌,终于出声的笑了起来,“姑娘如今的这副模样,有时候还真有几分像她。”
“像谁?”如意挑眉问道,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女子么?
然而苏逸却已经转过了头,依旧看着窗外的街道,淡漠不语。
她心中忽然前所未有的一冷。
门外忽然传来三声叩门声,短促而干脆。
站在门边的如意刚想开门,却发现已经有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先一步打开了门。
居然是倚在窗边那位神情淡漠的公子!
苏逸看见来人,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拍了拍来人的肩膀,“辛苦了。”
秦枫微微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进了屋,接过秦孝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从怀里扔给他一件东西,“拿去,你要的。”
苏逸抬手一把接住了那个用蓝色包裹皮包裹的物件,轻轻摸了摸,脸上终于闪现出一丝真正的笑意,抬头看向一身风尘仆仆的秦枫,“秦枫,多谢你。”
秦枫又哼了一声,所幸靠在榻边闭目养神起来。
秦孝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曲起手指在他额上狠狠弹了一下,开玩笑道:“上次还告诉你懂些规矩,如此,可是真的越来越顽劣了。”
“哥!你下手轻点!”秦枫忽然捂住额头一个翻身挺了起来,蹙眉不满道:“我这风雨兼程的走了一个多月,跋山涉水的,还险些被雪崩困在了那里,你倒好,我刚一回来你就这样对我!”
秦孝挑眉又推了他一把,“怎么?你还有怨言?”
“你……”
他刚想反驳,这才看见屋中竟还有一位红衣女郎,登时瞪大了眼睛,指着苏逸和秦孝,不可置信的嚷道:“你,你们……竟然……”
苏逸缓步站起身,眼也不抬的对如意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如意知道这些身份尊贵的公子们是不会将她放进眼里的,无奈一笑,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只是关上门的一瞬,却又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屋里的苏逸。
这样高华气度的男子,究竟是要怎样翩然若仙的女子才可与之匹配?
待如意关上了门,秦孝这才敛了笑意看向苏逸,“这天山雪莲,你准备如何给她?”
他坐在桌边看着一身月白袍子的苏逸,而苏逸则侧脸望着窗外,眼神是专注而宁静的。
望着他眼里的沉静淡漠,仿佛是已经有了什么决定,秦孝脸色微微一变,握紧了拳头,“我不准你这次又毫无保留的付出!”
“哥,你跟他说这些根本没用,他决定的事什么时候改变过?”秦枫眼里闪过一丝微微讽刺的笑意,“为了那个女人,他是什么都可以豁出去的。”
苏逸淡淡勾起嘴角,缓步走到门口,侧头道:“她这病从今年开始每隔半年便会突发一次,记得派人再多寻些天山雪莲备着,以防万一。”
“苏逸,你这样做值得么?”秦孝追问道。
“秦孝。”苏逸身子一僵,莫测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痛苦,淡淡道:“我欠她的。”
秦孝嘴唇动了动,却终于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了秦枫一句“照顾好她。”便追了出去,“你这是要去哪里?”
“锦华宫。”苏逸闻言转过身站住,待秦孝追上来才又往外走,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去看看朕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