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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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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摇摇欲坠与重见天日

    夜风钻过衣袖上的扣眼。

    手指的肌肉群在皮肤下滑动。

    扣下扳机——这个微小的动作突然拥有了无比漫长的过程。

    在动态视敏度极强的左眼中,一切变化都无所遁形。

    电极拖着铜线射出枪口时, 白源已从原本的位置错开身, 同时锁住侧方一名保镖的胳膊, 将他迎着枪口推去。

    倒钩勾住了倒霉的挡箭牌的衣服,他立刻瘫倒在地,全身肌肉急促抽搐。

    抽搐尚未停止,又有两名保镖倒在剽悍凶狠的拳脚下。

    眼见白源一招虎尾腿又踢翻了一个,从合围中打开缺口, 朝大门口飞奔,已经脱离了电休克枪的十米射程,保镖头目一时情急, 从肋下枪套拔出手/枪, 瞄准目标的腿部开了一枪。

    枪声通过消音/器,在凌晨的豪宅中庭沉闷地响起, 只发出很小的回声。

    白源被子弹的冲击力掀倒。血花从大腿处喷溅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头猩红色皮毛的恶狼,龇牙咆哮着,朝保镖头目扑去。

    这一枪或许是打中了腿部大动脉,鲜血泉涌, 而群狼也源源不断地从血泊中诞生, 爪牙狰狞地冲向着场中的活人。

    保镖们惊叫起来, 根本来不及思考眼前诡异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只顾不停扫射。然而子弹似乎对这些异兽全无效果,它们仿佛是一种可以随意改变形态的危险流质, 又像实体化了的噩梦。

    腥风扑面,保镖们不得不丢掉枪械,与猩红群狼展开惊恐而绝望的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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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源站在中庭树下,漠然瞥了一眼陷入幻觉、互相攻击的保镖,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发动车子后,他发现副驾驶座上蓦地多了一个人。

    安亦心腰背直挺挺地坐着,过膝套裙下方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和细高跟鞋,正侧头注视他,宛如一台徒有人形的冷酷机器。

    “你知道你走不了了,对吧,就像入了套的小狗,张牙舞爪也没用。”她说。

    白源深吸口气,闭眼又迅速睁开。

    安亦心不见了。

    车内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刚才的是幻觉。

    与那些受他左眼异能影响的保镖不同,这种幻觉与幻听是直接作用于脑神经的,更像是个伪造的脉冲信号,被大脑接收并信以为真。白源警醒自己,必须时刻绷紧精神,从脑中不断涌现出念头中,准确分辨哪些是真正发自意愿,而哪些是思维控制。

    ——去通航公司租一架小型商务机,立刻返回F市,卫霖还在等我,他想。

    ——安亦心一定是“盖亚女士”,好不容易得到神秘组织的线索,不能就此放过,得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他想。

    ——打个电话告诉卫霖这件事。让霖霖也过来,这样既避开治疗中心的追踪,又能一起对付安亦心,他想。

    白源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在号码拨打出去的半秒内,又断然掐掉。

    他紧紧攥着手机,神色肃厉,手背上青筋毕露——

    哪一个?究竟哪一个才是我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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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霖躺在新铺的备用床单上,辗转反侧依然毫无睡意。

    睡眠像逝去的生命一去不复返,他渐渐开始习惯了,认命地坐起身,探向床头柜。刚动了动手指,就想起那张合照与日记本之前被他带到了白源的别墅里,就锁在客房的抽屉里。

    他有点遗憾地叹口气,起床穿好外衣外裤,抓起手机和车钥匙。

    站在玄关处看挂钟,凌晨3点20分,他迟疑了一下,好几个念头同时跳出脑海:

    ——去白源的别墅,先把日记本拿回来,或许里面还留有什么重要线索,之前被他们疏忽了。而且那毕竟是许木的遗物,他得把它带在身边。

    ——趁夜回去一趟治疗中心吧,不知道颜雨久和叶含露怎么样了,是否有危险。或许可以用旧电极舱再次进入秦横云的“绝对领域”,把其他同事们拽出来。人先出来再说,在现实世界中,脑控影响似乎会小很多。

    ——从麦克刘身上下手。这家伙色厉内荏骨头软,用些特殊手段,一定能问出什么来,而且知道他的家庭住址,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家睡觉。

    现在要去哪里?做什么?

    卫霖第一次觉得头脑有些混乱起来,左右拿不定主意。

    他忽然警醒起来——这是在做什么?他从来就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无论多么危急的情况,他都能冷静筹谋、精准计算,当机立断,眼下为什么会犹疑?

    卫霖丢下手机、钥匙,走进卫生间,放了一盆冷水,将脸整个儿埋了进去。

    气泡从盆底摇曳地升上来,在水面逐一破裂,发出轻微的声响。

    隔着水波,世界远远的在外面,嘈吵而虚假,他独自一人在里面,荒芜、沉寂,无需任何顾虑与掩饰。他的心灵与思想,赤/裸裸地摆放在自己面前。

    胸口开始攒动着缺氧的刺痛,像无数刀尖戳入肺管,卫霖依然静静地埋首水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哗然水声中,他猛地抬起脸,水珠在空中甩出弧线,湿漉漉的额发往下淌水,打湿了衣领。

    你知道该什么做,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盯着镜中的人影,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转身走出卫生间。

    回到玄关处,卫霖掏出手机,期待地看了一眼屏幕——新买的两张不记名手机卡,号码只有他和白源知道——然而并没有来电,连个信息都没有。

    他想了想,发了个短信息过去:“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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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源紧紧攥着手机,神色肃厉,手背上青筋毕露。

    就在这时,屏幕亮起,一个短信跳出来:

    “安好?”

    白源看着这两个字和一个标点,躁动不堪的心绪莫名地安定下来。他用指尖摩挲着这条信息,仿佛揉到了另一个男人光滑柔软的短发,享受地眯起了眼。

    然后回复了一条:“安。现在就返程。”

    两秒后屏幕上跳出:“等你[么么哒]”

    最后那个嘟着嘴索吻的表情符号把白源看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愉悦。

    他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离开白家老宅,踩着油门奔向机场,同时拨打通航公司的24小时客服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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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现在就返程。”

    收到对方的回复,卫霖松了口气,估计白源天亮后会抵达F市,最多九十点就会见到他。

    刚才为什么会想离开这里?不是答应了等白源回来吗。无论是别墅、麦克刘家还是治疗中心,都可能有敌人张网以待,这里才是目前暂时安全的地方。

    卫霖挥去滚落眼角的水滴,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及一个必须正视和时时警惕的事实:他的大脑会诓骗他、陷害他。

    那些被编写出来的脉冲信号,会伪装成他的思维,无孔不入地钻进神经,伸入尖利的爪子,试图将他拖入深渊。

    ——白源是不是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所以他们得尽快汇合。只要白源在身边,他的心就会一下子踏实下来。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一发现对方不对劲的地方,就能立刻阻止与唤醒。

    他们分离的每一秒钟,都是摇摇欲坠的危险和……焦灼难耐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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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幽暗空荡的道路上疾驰,白源从后视镜里望了望后方追逐而来的车辆与枪火,目光冷峻。

    “你以为你能逃掉?”安亦心这回出现在后座上,声音依然像发自一台平稳运行的机器,“没人能够逃离,你、卫霖,都不能。”

    白源对他脑袋里的入侵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安亦心继续说:“最正确的归宿,就是回到电极舱,回到‘绝地领域’,在里面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而不是在外面身陷绝境,被追捕,被击杀。”

    她停顿了一下,声线有规划地拔高两度:“你知道卫霖现在怎样了吗?”

    白源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中心派出的人一直在搜捕他。还有这儿,”安亦心敲了敲太阳穴,“大脑是最危险的内应,他很快就会暴露。”

    “……闭嘴。”白源忍无可忍道,“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安亦心忽然笑了一下。非常程序化的笑容,像光脑“天极”拟人形象的全息投影——有参观或者迎检的需要时,它会以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的形象出现在主机房,仿佛是个和蔼可亲的科学家——现在它用“安亦心”的形象,入侵着白源的脑神经。

    “你摆脱不了我,”它慢悠悠地说,“你们——所有人。”

    人影消失了。

    但白源知道,它仍在那儿,在他大脑最深处——那个只有真正的造物主能够创造和改变,却被人类用飞速发展的科技去触碰探索、期冀驾驭的地方。

    白源抿紧了嘴角,双手猛打方向盘,车身甩出了个颀长与尖锐的折角。

    从后方射来的一发燃烧/弹打中了路面,轰然爆炸。

    白源驾驶的车子冲破火光,急速飞驰。无数子弹打在后备箱和车门上,咄咄作响,车身上顿时弹孔累累。后挡风玻璃砰的一声碎裂,白源偏了一下头,飞溅的玻璃刃从他耳边擦过。

    车载手机架上,屏幕显示出通航公司发来的确认信息,电子女声自动播放:“尊贵的白金用户,白源先生,您预约的‘洋流G550’商务机已在云领机场做好起飞准备,请走T10贵宾登机口,九天通航感谢您对本公司的厚爱,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电子女声被裹挟在枪林弹雨中,听上去有种虚幻不清晰的甜美。车前灯照出前方一整排路障,铜墙铁壁,将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地面上的自动伸缩路障钉森然反光。路障后方,雇佣自私人安全顾问公司的保安们全副武装,蓄势以待。

    冲不过去……白源判断到,但依然破釜沉舟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必须冲过去,有个人还在等着他。

    车身陡然一阵剧烈震动,后胎被子弹打爆了。白源咬牙将车头撞向路障,仿佛利剑直插敌阵。

    望着气势汹汹迎面冲来的车辆,保安们纷纷向两侧避让。白源猛地推开车门,飞身扑向其中一人,翻滚着徒手制服对方,并缴了他的械。

    近距离开枪容易误伤,保安们冲过来想生擒目标,却在几秒钟后突然呆滞,随即掉转枪口,朝后方追来的车辆疯狂射击,嘴里发出惊恐愤怒的叫喊。

    白源捂住左眼——它在短时间内使用了两次群体致幻异能,现在正灼烧般疼痛着,发出超负荷警示——带着枪/支起身,钻进保安们停在路障边上的车辆,继续朝机场方向飞驰。

    在他身后,被幻觉操纵的那伙保安奋力守住隘口,为他拖延了一小段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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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五点半,深秋长夜未尽,天空从黑沉沉中依稀渗出一点墨蓝色的拂晓前兆。

    卫霖捏着手机,坐在床边,时不时看一下屏幕。

    从上一条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半小时前,他猜测白源可能正在飞机上,不宜使用手机。现在他想飞机可能还在天上,但应该快要着陆了。

    要不要给白源发条短信,这样他一下机就能看到并回复?

    卫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拖泥带水、牵肠挂肚?

    好吧,这个念头肯定不是他的自身意愿。

    他起身,打算去厨房再煮一包方便面。

    水已沸腾,面饼和佐料在锅内上下浮沉,卫霖不经意地透过纱窗往外看,忽然戒备地眯起了眼。

    他放下手中鸡蛋,关掉天然气灶,走向房间的大床,掀起床罩,打开锁扣,用力将床板向上顶起。

    液压弹簧使床板继续自动打开,现出满满一床腹的枪/械弹药。

    各式各样的冷热/武器铺展在卫霖面前。它们功成身退地深藏在这里,以为自许木去世后便再无用武之地,不料此刻终于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