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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我的敌人。”殷卧雪没有丝毫犹豫,乞儿如果真要伤害恒儿,那么,她们就是敌人。
乞儿皱眉,两人目光对峙良久,最终乞儿妥协,端起茶杯泯了一口,问道:“我就弄不明白,你既然对傅翼恨之入骨,为什么要保护他的儿子,不惜与我为敌?我们可是有共同的敌人,在这件事上,我们可算得上是盟友。”
“不需要弄懂,你只要记住,报复他你可以不择手段,但绝不能伤害乞儿。”别说乞儿弄不懂,就连殷卧雪自己都弄不懂。
乞儿看着她不语,两人沉默了许久,乞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伤害傅恒。”
殷卧雪眼中的执拗,她是无法说服,在这件事情上两人出现分歧,她也不想因为这个殷卧雪与她为敌。
“我不伤害他,我跟他做朋友,雪儿姐姐应该没意见吧?”乞儿眨了眨眼睛,对着殷卧雪调皮一笑。
殷卧雪感叹,仇恨真能改变一个人,当年的乞儿多单纯,现在的乞儿心计很重,甜美活泼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溢满仇恨的心。
这时,一名下人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对着殷卧雪说道:“萧王妃,萧王要你去东宫。”
殷卧雪一愣。“东宫,恒儿住的地方,哥也住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吗?”殷卧雪问道,一定是哥出事了,否则莫白也不会让人叫她去东宫。
“不知道。”宫女摇头。
“好,我马上就去。”殷卧雪站起身,牵着恒儿一起走。
“雪儿姐姐,要我陪你一起去吗?”乞儿问道。
“不用,你留在这里等我,或者去找你认识的人叙旧。”殷卧雪婉拒,她也清楚乞儿自己也不想跟去,只是客气问。
乞儿站在原地,目送殷卧雪跟恒儿的身影,她的目光主要落在恒儿身上,仇恨的波光在眼底暗暗的流动。
御书房。
傅歧月站在远处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下来。
“公子。”刘图见傅歧月很是震惊,几天前帝君才问起他的下落,今天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刘图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个激动。
“刘公公,你激动个什么劲,还不快去禀报。”傅歧月笑着说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刘图激动的忘了,傅歧月来御书房何曾禀报过。
刘图刚准备敲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傅歧月笑呵呵。
傅歧月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见傅翼坐在龙椅上认真的批阅奏折,并没有打扰。
傅翼知道有人进来,却没看来者是谁,谁这么有胆,进他的御书房居然不通报就直接进来了。
“皇叔。”傅歧月出声。
傅翼一愣,抬头一见傅歧月,心中一喜,来到他面前,抡起拳头。“你小子,总算知道回来了。”
“能不回来吗?皇叔都布下天罗地网了。”傅歧月调侃道。
“我可不觉得我的天罗地网能网住你。”他的本事以超出傅翼意料之外了,对此,傅翼很欣慰。“走,回来的真好,陪我去喝酒。”
傅歧月嘴角一抽,叫他陪酒,还真只是陪,他不会喝酒。
傅翼拉着傅歧月离开御书房,刘图等人没跟去,众人庆幸,公子总算是回来了,这下好了,他们不用动不动就被帝君重罚了。
东宫。
殷遏云早已经不知道晕了多久,殷卧雪来到时,已经有几个太医围着他。
殷卧雪心一惊,将恒儿交给奶娘,殷卧雪又让那几个太医让开,看了一眼殷遏云胸口上的伤,顿时松了口气,从箭伤上看,对方是要置他于死地,可惜,他们不知道哥的心脏长在右边,而非左边。“怎么受的伤?”
萧莫白匆匆瞥殷卧雪一眼,甩了甩头上的水珠。“他的伤势如何?”
“死不了。”有她在,绝不容许哥有事。
躺在*上的殷遏云一动不动,脸色是失去血色的惨白,长发像是浓墨散开,丝丝缕缕的散在*侧,左胸口上已经被血染红。
殷卧雪没在多问,轻轻解开殷遏云的上衣,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殷卧雪以最快的速度处理。
殷卧雪让宫女端水进来,宫女们领命,端来一盆清澈的水,端出去的时候水已经被染红。
半个时辰后,殷卧雪终于把殷遏云身上的伤处理好,为了能让他好好休息,殷卧雪没立刻解开萧莫白给他点的穴道,起身去桌上的水盆里洗掉手上的血迹,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萧莫白,原本湿透的衣衫已经穿干了。
“莫白,我哥没事,你去换一身衣衫。”殷卧雪安慰道,她觉得奇怪,殷遏云是她的哥哥,不是萧莫白的哥哥,哥哥受伤,他表现得比她还紧张,他虽没说出来,但她感觉得到。
萧莫白微微侧过头,没有回答,也没有听殷卧雪话的意思。
殷卧雪拎了一把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纤长的睫毛,眼眸里渲染出一层朦胧迷幻。
“卧雪,我要回萧氏皇朝了。”良久,萧莫白开口说道,眸底闪过一丝冷厉。
“回萧氏皇朝?”殷卧雪有些意外,她找理由让他回去,他拒绝,现在突然又要回去,难道跟哥受伤有关。“是萧氏皇朝的人伤了我哥?”
除此之外,殷卧雪想不到还有更好的理由。
“不是。”萧莫白摇头。
“不是。”殷卧雪蹙眉,又问道:“那是谁?难道是傅翼?”
如果是傅翼,她会去跟他拼命,转念一想,不太可能,傅翼明知道他是她的哥,怎么会对他下杀手,那一箭可是想要他的命,还是哥为了她的事去找傅翼,结果却被傅翼伤了,也不太可能,傅翼的武功虽厉害,她哥的武功也不差,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是殷氏皇朝的人。”萧莫白说道,殷遏云让他不要告诉殷卧雪,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告诉她,她也是殷氏皇朝的人,有权利知道真相。
“不可能。”殷卧雪否决,怎么会是殷氏皇朝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哥在殷氏皇朝的身份地位,谁敢要他的命。
“殷帝病重,殷氏皇朝下任帝君是你哥,觊觎皇位的人很多,他们岂能容下你哥,殷帝传位给侄子,不传给儿子,他是很器重你哥,同时也将你哥逼到风口浪尖。”萧莫白说道,殷遏云不让他跟殷卧雪说这些,但他还是说了。
现在的殷卧雪已经不是当年的殷卧雪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已经长大了。
“你说皇叔病重?”这个消息让殷卧雪很惊讶,皇叔怎么会病重呢?乞儿不是说皇叔的身体很好吗?不对,殷卧雪闭上双眸,怪不得乞儿在说皇叔身体好的时候,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闪烁,乞儿在骗她,不,是皇叔想要瞒着她。
“殷帝让你哥回殷氏皇朝,却不让你回。”萧莫白又开口,他知道殷帝对她很重要,重要得她愿意暂时放下对傅翼的报复也要回殷氏皇朝。
现在回殷氏皇朝,她会有危险,所以殷遏云跟殷帝的想法是一样,都不愿意她回殷氏皇朝,至少现在不想,等事情平息后才让她回去。
“为什么?”殷卧雪问道,她知道他们都为她着想,只要有危险的地方,他们都不让她去,她很想告诉他们,她长大了,变强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不需要他们将她纳在羽翼之下了。
“没有为什么。”萧莫白目光落到殷遏云身上,等他身上的穴道解开,身上的伤有些好转,才能保证他回到殷氏皇朝还有半条命。“你最好还是别急着回殷氏皇朝,殷帝想见你,为了能见你,他的病还能拖一两年,如果你现在回去,他的心愿了了,恐怕就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你能保证我皇叔还能活一两年吗?”殷卧雪问道,听萧莫白这么一说,她也很矛盾,如果不回去,万一皇叔以个三长两短,她没能见到最后一面,会是她一生的遗憾,如果回去真如他所说,那么,她就是加速皇叔死亡的毒药。
“我不是大夫,我不难保证,但是你外公能保证。”萧莫白将他外公搬出来,殷卧雪松了口气,有外公在,她还担心什么。
外公的医术在她之上,只要是外公保证,那就绝对没问题。
“莫白,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哥?”殷卧雪问道。
萧莫白沉默,殷卧雪当他是默认,追问为什么,萧莫白三缄其口。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是陪我哥去殷氏皇朝,而是回萧氏皇朝。”殷卧雪可不忘记,将萧氏皇朝的大事小事交给他的侄子,他可是一百个放心。
“你哥如果有萧氏皇朝这个雄厚的后盾,谁还敢派人暗杀他。”萧莫白决定回萧氏皇朝不是没道理,他已经发了狠话,殷遏云在回程的途中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萧氏皇朝必定起兵攻殷氏皇朝。
这是殷氏皇朝内部的战争,其他国家是不会参与,当然,不排除与其他国家勾结。
“莫白,你老实回答我,我哥是不是有恩于你?”殷卧雪问道,她现在怀疑,当年他救她也是看在哥的面子上。
“为什么这么问?”萧莫白不回答反问。
“不然你不会为我哥做这么多。”殷卧雪说道。
萧莫白只笑不语,殷卧雪从不追问他什么,这次是关系到殷遏云她才追问,她问什么,萧莫白答什么,只是他的答案让殷卧雪觉得自己是白问了。
翌日,城门外。
“哥,你身上的伤还没愈合,经不起舟车劳顿,要不你再休息几天,等伤口愈合了再走。”殷卧雪不担心途中再遭追杀,她担心他身上的伤。
“卧雪,同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哥不是纸糊的。”殷遏云有些无奈,抬手揉了揉殷卧雪的秀发,萧莫白回萧氏皇朝了,比他走得还快,如果不是殷氏皇朝出了这样的事,为了卧雪的安全,他才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傅氏皇朝。
昨夜,他去找了傅翼,他们聊了很久,傅翼也向他保证过,会保护卧雪,傅翼虽然伤害过卧雪,但在傅氏皇朝除了相信傅翼,他别无选择。
“哥,我担心你身上的伤。”殷卧雪是真心放不下,昨夜送走了萧莫白,今晨又要送走哥,真舍不得他们。
“这点小伤算什么伤?”殷遏云根本没将身上的伤放在眼底,他只觉得丢人,如果不是他失神,怎么可能中那一箭,还掉进了河里,萧莫白也是大题小做,不检查他身上的伤,先点他的血,感情像是他被坎掉了一条胳膊,需要点穴止血,萧莫白还点了他身上的几处大血,害得他昏厥了许久,昨夜才醒来,萧莫白又好象算到他会去找傅翼似的。
“这还是小伤,哥,如果不是你的心脏跟别人不一样长得右边,这一箭会要了你的命。”相比殷遏云的轻松,殷卧雪却是担心。
“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却没有几个有本事拿去。”殷遏云无比狂傲,拍了拍殷卧雪的肩。“送如千里终需一别,行了,回去吧,恒儿还在等你。”
殷遏云低头在殷卧雪额头上落下一吻,如果不是情势所必,他真想走哪儿都带上自己这个妹妹,只有带在身边他才放心。
“嗯,哥,小心,代我向皇叔问好,要他一定会等我回来,否是……”殷卧雪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原谅他,一辈子都不会。”
“好,我会帮你转告。”殷遏云转身上了马车,如果不是怕她担心,他才不会坐马车,骑马比坐马车快多了。
殷卧雪目送马车离开,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内,站了一会儿,殷卧雪才转身,便见傅翼站在她的身后。
对于他的出现,殷卧雪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傅翼在她身后,迈步走向傅翼。
傅翼看着她,心一阵激动,期待着什么,让他失望的了,殷卧雪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与他擦肩而过。
伸出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僵硬在空中,抓住她又能怎样?只能将她越逼越远,他还不如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至少他还能看到她的背影。
殷遏云走了,萧莫白也走了,她没有走,这是傅翼最庆幸的,殷帝病重,他以为她会回殷氏皇朝,他都做了决定,只要她回殷氏皇朝,他也跟着她去,他心里清楚她对殷帝的感情,若是强行将她留在傅氏皇朝,殷帝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她会更恨他。
殷卧雪知道傅翼跟在她身后,她没有拒绝,任由他跟着,她现在心情很乱,没心思对付他。
傅翼见她回了寝宫,没跟她进去,他知道她不喜欢看见他,站了一会儿,傅翼转身。
“冷风。”傅翼唤来冷风。
“帝君,有何吩咐?”冷风出现在他眼前,单膝落地。
“派影卫去保护殷遏云。”傅翼命令道,殷遏云受了伤,他不放心,如果殷遏云有个闪失,她会很伤害。
“帝君。”冷风很是意外,影卫是保护帝君的,保护萧王妃还行,保护殷遏云,他有些不乐意,在他看来,殷遏云是殷氏皇朝的人,怎么轮也轮不到傅氏皇朝的影卫去保护。
“还不快去。”傅翼目光一寒。
“可是帝君……”影卫是专门训练出来保护您的安全,这句话冷风没说完便被傅翼打断。
“你有意见。”傅翼冷冽的嗓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他最近是不是仁慈了一些,仁慈得冷风都敢违抗他的命令。
“不敢。”冷风立刻领命,影卫调去保护殷遏云,他只能辛苦点了,还好帝君是让影卫去,而不是直接让他去。
“另外,准备一匹马,朕要去趟西城。”歧月回来了,上次他们聊了很多,也问了他很多问题,有些醉意的他没给答案,现在他就去给歧月答案。
冷风抬眸微倪了眼傅翼,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冷风退了下去,没一会牵了一匹黑马来,恭敬的将马缰递给了傅翼。
傅翼接过马缰,一个翻身上马,冷风问道:“帝君,需要属下同去吗?”
“不必。”傅翼双腿一夹马腹,马鞭一挥。“驾。”
马儿嘶叫一声,扬了马蹄,拔腿狂奔而去。
傅翼走后,冷风倚靠在院子内的大树上,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刘图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了他,走了过来,问道:“听说你给帝君备了匹马去西城。”
冷风微点了下头,看着刘图,问道:“你还听说什么?”
“自从公子走后,帝君就没去过西城了,现在公子回来了,估计以后要经常去哪里了。”刘图感叹道。
“以前?”冷风冷睨了刘图一眼。“还有以后吗?”
“冷风,你这是找死。”刘图瞪了眼冷风,他居然敢说这样的话,诅咒帝君可是死罪。“看在我们共事多年,我当没听到你刚刚说的话。”
“哼!”冷风冷哼一声,他才不需要刘图的好心。“帝君已经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居然叫我让影卫去保护那个女人的哥哥,她不是还有一个相君吗?要不要也去保护。”
“冷风,我奉劝你一句,这样的话,你可千万别在帝君面前说。”刘图提醒道,对于这件事,刘图一点也不意思。
“刘图,你到底是谁的人?”冷风就奇了怪,他居然帮别人说话。
“我是谁的人?我能是谁的人?我是帝君的人,我对帝君忠心耿耿,冷风,当年的事你没参与,现在就别抱怨。”殷卧雪只要不杀帝君,刘图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殷卧雪真是个克星,林长风跟李御医还有红袖都因她而死。
冷风沉默,当年的事,他听说过,却没亲身参与。
“看来帝君对萧王妃是动了真情。”刘图觉得他们的关系好似隐隐间有些矛盾,以前的霜妃,现在的萧王妃,以前的殷眠霜,现在的殷卧雪,以前的公主,现在的郡主,这么多的身份都是同一个人。
冷风看他一眼,冷嗤一声,道:“帝君对她动真情,不是你乐意看见的吗?”
“唉!冷风,你什么意思?”一天不给他抬杠会死人吗?他有说乐意见到吗?他也担心帝君,人家这次回来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想了结你的意思。”
“喂,你可别乱来。”刘图却被冷风眼中杀人嗜血的眸光吓到,急忙跳开几步以策安全。
西城,湖西畔。
傅翼去找傅歧月,府中却没人,管家请他进府,却被他拒绝了,找了个地方瞎晃悠。
在湖边的大石上坐下,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溪,里面鱼儿自由自在的游着,完全没有被俗世的纷扰而惊到。
这里很美,很适合歧月住,怪不得歧月不愿意住在宫里,跑这儿住。
有多久没来这里了,自从歧月走后,他就没再来了,现在歧月回来了,他又来了,只是很不巧歧月不在。
入夜。
殷卧雪睡不着,她旁边的恒儿却睡得很香。
为了保护恒儿,她搬到了东宫来住,在乞儿没有真正放弃利用恒儿来打击傅翼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乞儿靠近恒儿。
她虽不制毒,不代表她就不会,上次乞儿倒给恒儿的茶里下了毒,她也知道傅翼有暗中派人保护恒儿,傅翼是最担心恒儿的,毕竟恒儿那么爱贴着她,对他而言,她比谁都危险,恒儿越是跟她亲近,他的心越是慌。
殷卧雪起身,披上披风,拿着她命人准备的竹篮朝外走去。
来到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拿出竹篮里的材料,目光变的沉重。
取出里面的纸,用心的折着什么,河灯折好后,她拿出一只小烛点燃,放到了河灯里,再轻轻的将河灯放在湖面上,看着河灯随着流水轻轻的飘着,殷卧雪又折下一个,一个时辰后,整个湖面上飘满了河灯,有些被浪打翻,有些被燃尽的烛火烧起来,很多都无法到达对岸,能到达的少之又少。
眼光河灯越来越少,殷卧雪自嘲一笑,她还在期待什么?她是亲眼见到傅翼将她的孩子残忍的杀死,她还在奢侈奇迹。
殷卧雪静静的看着河灯消失,直到全消失在湖面上,殷卧雪不知道,有一盏因为烛光早灭了,河灯越飘越远……
不知什么原因,那盏独存的河灯飘到傅翼面前来了,皇宫里那条湖跟西城那条湖是相通的,中途有许多旁枝,河灯能飘到傅翼这里来算是奇迹。
说也奇怪,河灯在傅翼面前停了下来,无论风有多大,它硬是坚定不移的不肯走。
傅翼盯着河灯,犹豫了一下,弯腰将它从湖中捞起来。
看着里面灭了的小蜡烛,纸上居然还有字,用河灯祈福写字是很正常,当傅翼见到那熟悉的字体后,目光一闪,取出小蜡烛,拆开河灯,上面的字迹他认识,是她的字迹。
这些年来,他在熟悉着她的一切,只要是她喜欢做的事,他都会牢记,对她的字迹最为熟悉,她在冷宫没事时写的字,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孩子,你在天堂好吗?娘亲想你,孩子,别恨你爹爹,他不是故意的。”
傅翼鼻子一酸,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
她会这么写,并不代表她就原谅他了,恰恰相反,她这么写是不想让孩子背负仇恨,恨太痛,他恨过,她也恨,亲身体会,所以不想让他们的孩子也恨。
傅翼在湖边坐了很久,天亮了,太阳升起,他依旧没有回去,直到太阳渐渐西落,风也渐渐的带着凉意,傅翼将纸收了起来,轻叹一声,起身离开。
东宫。
“给王妃请安。”殷卧雪带着恒儿在东宫玩时,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走了她在前。
“歌凤,有什么事吗?”歌凤是萧莫白留给她的人,她知道歌凤不愿意留下来,却没有办法,她得听萧莫白的话。
“奴婢想家了。”歌凤说道,她真搞不懂,殷卧雪来傅氏皇朝不是为了复仇吗?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她有行动,只知道陪眼前这个小家伙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母子。
“想家你就回去,我不会阻止你。”殷卧雪淡淡一笑,她没让萧莫白留下歌凤来保护自己。
“王妃跟奴婢一起回。”不是在寻问,而是命令。
王爷将王妃交给她,如果她丢下王妃独自回,王爷不杀了她才怪。
“坏人,坏人,你走,姐姐是不会跟你一起回去,这是姐姐的家,姐姐哪儿也不去。”恒儿从殷卧雪腿上跳了下来,冲向歌凤,将她往外面推。
殷卧雪愣住了,歌凤抓住恒儿的手臂,轻轻将他推开,歌凤虽是女子,她的手劲却不小,小家伙被她这一推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呜呜呜。”恒儿没有起来的意思,而是趴在地上大哭。“我要告诉父皇,你打我,你打我,我要让父皇把你抓起来。”
“恒儿。”殷卧雪见状,冲到小家伙面前,把他扶起来。“恒儿,有没有摔着?”
恒儿趴在殷卧雪怀中,一脸的委屈。“姐姐……”
“轻轻一推就跌倒,弱不禁风,以后有什么作为。”歌凤一脸的不屑,她虽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恒儿,却也没有伤害孩子的嗜好。
恒儿本想说姐姐,我没事,听歌凤这么一说,小家伙不干了,指着小屁股。“痛,这里痛,这里也痛,还有这里,还有这里……”
恒儿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指了一遍,他要让殷卧雪心疼自己,然后谴责歌凤,他不喜欢歌凤,三天两头要姐姐跟她走,这是姐姐的家,姐姐能上哪儿去。
看他的样子,殷卧雪哭笑不得,朝歌凤说道:“歌凤,如果你想家,你就回去,我是不会跟你回去,你也不要再劝我,没用,不然,我早就跟他一起回去了。”
她就算要离开傅氏皇朝,也不会跟歌凤去萧氏皇朝,她是殷氏皇朝的人,要回也是回殷氏皇朝,她担心皇叔的病,萧莫白的话提醒着她,让她不敢回去。
她真怕皇叔见到她,了却了心愿,然后就……
“如果想回就能回,早就跟王爷一起回了。”歌凤瞪了恒儿一眼,转身愤愤的离开。
见歌凤走了,恒儿从殷卧雪怀中站起,迈着胖胖的小腿朝门口跑去,利落的关门上锁。
“恒儿,你这是做什么?”殷卧雪有些不解。
“恒儿不喜欢她。”恒儿嘟着嘴,眼睛是对歌凤毫不掩饰的不喜欢。
“歌凤不是坏人。”殷卧雪哭笑不得。
“她要带姐姐走。”恒儿还是不相信歌凤是好人,只要是想把殷卧雪带走,他都不会喜欢。
殷卧雪将恒儿拉过来,简单的解释。“恒儿,这里不是歌凤的家,也不是我的家。”
她希望这样说恒儿能听得懂,曾经,她把这里当成是家,可是……殷卧雪闭上双眸,压抑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是姐姐的家。”恒儿坚定的说道。“恒儿的家就是姐姐的家。”
小家伙不会用华丽的辞藻表达他对殷卧雪的喜欢,简单的话,听入殷卧雪耳中无比的感动,家,她还能有家吗?
她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家,一个爱她的夫君,一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按理说,恒儿应当叫她姨,他却硬要叫她姐姐。
“恒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殷卧雪摸着他的头。
“我懂。”恒儿嘟了嘟嘴,很不高兴殷卧雪说他不懂。
殷卧雪笑了笑,跟他说下去,永远都说不通,小家伙很执着,坚信一个理。
“姐姐,你知道冷宫吗?”恒儿突然问道。
听到冷宫两字,殷卧雪脸色一变,神智为之一震,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忧伤,浑身犹如坠入冰窖,冷意袭上心头,寒气随之穿骨髓,痛得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殷卧雪深吸一口气,隐忍着泪水,问道:“恒儿知道冷宫吗?”
她了解小家伙,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冷宫,如果是其他人提起冷宫,她一定会怀疑他们另有用心,但是恒儿不一样,他是小孩子,不知道当年冷宫发生的事,也没有那样的心计。
“知道。”恒儿点头,搅着手指,又说道:“奶娘跟母后都不让我去。”
“恒儿去过冷宫?”殷卧雪试着问,悲伤的眸子之中夹着凄然 ,让人心疼的眼神,虽然清澈无比,但是灵魂深处却是冰冻的死寂。
“当然。”恒儿拍了拍小胸膛,好似能去冷宫是多么自豪的一件事。
“你父皇带你去的?”殷卧雪又问,好此刻的神色眼神,情绪都是那么的冰冷漠然,对恒儿也是那么的生疏。
冷宫是什么地方,傅翼怎么会带恒儿去冷宫,他是何意?
“不是,父皇不要我去冷宫,是我自己跑去的。”恒儿说道,随即又说道:“姐姐,别告诉父皇我去过冷宫,不然父皇会不高兴。”
小家伙还是很照顾傅翼的情绪,傅翼哪儿都让他去,唯独冷宫不让,越是不让,小家伙越是好奇。
殷卧雪看着恒儿,冷眸不泛半点涟漪,还好恒儿没看她,否则这样的她,一定会吓着小家伙。
恒儿接着说道:“娘亲跟母后都说冷宫里住着一个疯子,疯子会吃人,都不让我去,可我去了,也见到那个疯子了,可那个疯子没有吃我,娘亲跟母后都是骗人的。”
“疯子。”殷卧雪美眸一震,声音清冷剔透,气氛是压抑的窒息。
冷宫,疯子,住在冷宫里的疯子,是她吗?会是她吗?
心,莫名的慌了,眼底是期待。
林长风死了,红袖死了,二师兄死了,孩子死了,唯独没见到她。
难道……
殷卧雪突然站起身,恒儿从她腿上滑落在地,他还没呼痛,殷卧雪的身影就消失在他视线内。
“姐姐,姐姐,你去哪儿?等等恒儿,恒儿也要去。”恒儿爬起身,追了上去。
殷卧雪会轻功,恒儿只是小孩子,他的脚程那赶得上她。
“恒儿。”傅翼扶着一头撞来的恒儿。“怎么跑这么快,不怕摔倒吗?”
“父皇,找姐姐,找姐姐,姐姐走了,走了。”恒儿抓住傅翼的衣袖向他求救。
“走了?”傅翼蹙眉。
她走了,怎么可能,她那么恨自己,她还没有展开她的报复,她还没看到他生不如死,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走。
难道是殷帝……不,不对,知道殷帝的事,只有萧莫白跟殷遏云,还有他,萧莫白说了一半,却没告诉她实情,殷遏云更不可能告诉她。
傅翼扶住恒儿的小肩。“怎么回事?”
“都是恒儿的错,恒儿不该说冷宫里住着一个疯子。”恒儿自责又后悔,又说道:“我只是想在姐姐面前显摆我不怕疯子,没想到姐姐一听疯子就被吓跑了……呜呜呜……父皇,我要姐姐,你把姐姐给我找回来。”
冷宫,怪不得。
同时,傅翼也松口气,她只是去冷宫,并非离开。
“恒儿乖,恒儿不哭,父皇这就去姐姐给恒儿找回来。”傅翼安抚着,恒儿点头,傅翼叫来冷风,将恒儿交给冷风,他则去了冷宫。
德妃依旧住在冷宫,只是发生那件事后,德妃却疯了。
他也怀疑过,德妃有可能是装妃,阴诺诺多次试探过德妃,试探的结果却是真疯,只有疯子才会做那些事。
德妃不算当事人,她都疯了,更别说卧雪。
冷宫。
殷卧雪站在门外,望着冷宫的牌匾思绪万千,伸手将门推开,映入视线内的景物很糟糕,杂草丛生,到处是蜘蛛网,完全不像是有人住。
“换了,死了,走了,哈哈哈……都不要我了,都不跟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