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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雨重,露华初浓。
到处一片烟水濛濛,沈西湖提着食篮去了丹桂小巷。
卖蟹黄小笼包的老板娘见了那个食盒便笑起来,说原来萧相公的夫人是这样一个美人,郎君俊俏,娘子美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又问起为何今天换了她来,沈西湖红着脸吞吐道:“他昨晚上喝醉了,现在还睡着!”
老板娘会意,笑道:“娶了这样一个媳妇,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怕都要乐的大醉几天!”
沈西湖讷讷无言,昨晚她回来时,萧景澜尚安安稳稳睡在床上,一直到天亮还没有醒过来,只是不知为何手上会有一道伤口,裹着厚厚的纱布。
出了巷子,没走多远,却在一丛烟树后看到寻来的萧景澜,还有他对面站着的风灵儿。
风灵儿脸上依旧带着甜笑,轻声道:“我早说过她会背叛,你何必这么伤心,把自己弄伤?”
萧景澜冷冷道:“就算如你所言,可是跟她在一起之后就没想过要分开,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接受!”
风灵儿气急反笑,“这天底下的男人还真都一样,一群废物!”
萧景澜还不曾答话,忽觉身后一阵凉意。
沈西湖丢掉食盒自烟树后飞身而出,长剑在空中挽了朵剑花朝风灵儿颊边刺去。
这一剑刺来力道不大,位置又偏,好像无甚杀伤力,却只有风灵儿感觉的到,她周身似连雾也凝成细碎的冰屑,尽数打进了身体里去,腿上一阵刺痛,几乎迈不开脚步,只得侧头避开那一剑,待她剑势一过,遂拔出腰间的红尘练剑与她缠斗起来。
一团流光剑影与一团烈焰红尘交织在一处,登时风烟四起,花木摧飞。
两个女人的战争,萧景澜成了旁观者,这阵势劝架怕是没有用。
眼见二人互不相让,攻势越来越猛烈,萧景澜皱眉,拔剑隔开二人,背对着沈西湖,剑指风灵儿。
一霎间两人皆住了手,风灵儿瞪着他慢慢后退,冷哼一声飞身离去。
萧景澜回过头,四目相对,沈西湖默然不言,突然转身离去。
她不是回烟花镜庄,而是回了孤山沈园。
萧景澜不紧不慢跟着她,看着她打开门将自己关在外面,在门里沉声道:“你走吧!”
门外没有声音,许是他并不打算离去。
沈西湖也不理会,缓缓步到庭院里,在一株秋海棠树下坐着。
一个上午,海棠花几乎凋零殆尽,飘的她满身都是。
在沈园里关了五天,萧景澜也不曾上门,他们之间好像真的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沈西湖并不曾觉得难过,她只是闷,闷到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若不是烟花镜庄那个厨娘突然打上门,她大约还要关在屋里足不出户。
那小厨娘身材娇小,嗓门却大的离谱,在外面大骂她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沈西湖被她吵的不行,只好将门打开。
小厨娘清荷红着眼劈头盖脸问她,“你到底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从那天回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前几天还好,偶尔说几句话,现在别说是说话,连动也不能动一下,跟瘫痪了一样!一定是你这妖女给他下毒,你快去给他解开,给他解开——”说着便那拳头砸她。
沈西湖被她砸的一阵心烦,同时感觉莫名其妙,萧景澜怎么也不像是会为了女人绝食的主,而且那症状确实很奇怪,人怎么会没来由全身瘫痪,说不好真是中了剧毒,难道是风灵儿?
推开清荷急匆匆跑到烟花镜庄,兰室里萧景澜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面上并无中毒迹象。
沈西湖伸手去把他的脉,却不想一下子被震出了数丈远。
清荷跟进来,哭道:“走之前他还睁着眼坐在床上,现在怎么躺下了?公子……公子死了么?”
沈西湖没好气道:“快了!他不是中毒,是练功走火,你若是真想他死的快一点,接着大呼小叫!”
清荷被她吓的登时住了嘴,沈西湖喝道:“出去!”她便乖乖走出去,还将门关上。
沈西湖坐在床边握住萧景澜的手,皱眉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醒时已至黄昏,霞光照进屋子,一片绛黄。
全身气息通畅,四肢百骸一股清气缠绵,正是沈西湖的内功。
萧景澜心下暗喜,下床正欲出去,清荷突然推门而入,手里端了只烧鸡,脸上依旧是一惊一乍的表情,“公子,你终于醒了!”
“沈姑娘呢?”萧景澜神色轻松,似连心头的阴霾也扫光了。
“她回去了呀!”清荷撇撇嘴,“那个女人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也不知道是有哪点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看我给你准备的烧鸡,快坐下来吃!”
“我去找西湖,烧鸡你留着自己吃吧!”说完他便走出去,在清荷身侧带起一阵风。
清荷无语,想要叫住他,但人已经快没影了,只得作罢,瞪大眼睛自言自语道:“刚起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就这么跑出去,不过公子就是公子,怎么样都好看!”说着笑眯眯的两眼弯成月牙,刚看了美男,胃口也好了,扭下一条鸡腿塞进嘴里,“烧鸡不吃该浪费了!”
沈园里花落了一地,萧景澜看到沈西湖时,她正躺在花树下面,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萧景澜悄悄走过去,躺在她身侧,两眼注视着她。
沈西湖动了动,将醒而未醒。
萧景澜指尖温柔,轻轻碰触她的脸颊,见她眉梢轻蹙,模样楚楚动人,禁不住在她朱唇上轻吻了一下。
感觉到沈西湖轻一扭动,他的心禁不住颤动,又落下一阵轻吻。
沈西湖被他吻醒,水眸大睁瞪着他,却不由笑出来,两手撑地,缓缓坐起身,抱着他的脖颈,四唇相接,辗转缠绵了许久。
他的手掌不觉滑入衣中,一阵细柔轻抚,沈西湖全身一颤,忽然睁开眼。
萧景澜察觉到她的不安,又亲了她几下,她却别过头去,面色阴郁,似有些赌气。
“我会想办法的!”萧景澜低声道:“就算想不到办法,我们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沈西湖伏在他胸膛间,半晌缓缓道:“风灵儿跟你说了什么,我大致猜的到。只是不晓得,你信她的话,还会不会信我的话?”
萧景澜被她说的有些发怔,皱眉道:“你这又是什么话?难道在你和灵儿之间,我还要犹豫自己该相信谁么?”
沈西湖羽睫轻眨,“其实她并没有说谎,原本确实像她说的一样,巫山门的女弟子,一旦失去处子之身,体内的*之气便会肆意纵横,根本无法控制。那天晚上,你见我一个人出去,大约是起了疑心,其实我倒情愿你走过去,亲眼看看,我到底在做什么,也许就不会有这场误会!”
“误会?”萧景澜颇感不解。
沈西湖仰头看他,“我和一般的巫山门女弟子并不相同!十二年前,娘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将沈家世代相传的‘烟水玉’打进我的身体里,我遍身的*之气也是因为有它才不会一点约束也没有。只是最近我发现,‘烟水玉’似乎越来越克制不住日渐增长的邪气,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出去,其实是想将‘烟水玉’从体内逼出来,这样的话我全身的功力就会散去,连同缠绵多年的*之气也会消弭无形!”
萧景澜听了这样的真相,怔了好一阵才回神,禁不住抵着她的额头傻笑,“我真傻……”
之前以为她的*之气无法克制,便想增强自己的内力修为,到时候好帮她疏导控制,又因急于求成而走火,不曾想无解的难题到了沈西湖这里原是有解的。
抚着她的秀发长出了口气,心头阴霾全无。
两人这般接近,沈西湖说话的声音也不觉低下去,“可是我功力太浅,那天晚上虽然用尽全力,却始终无法将‘烟水玉’逼出来。”
萧景澜轻点她的鼻尖,笑道:“这有何难,我帮你就好?”
沈西湖皱眉,突然推开他,站起来,沉默许久才道:“借助外力并不能将烟水玉逼出来,除非将它吸到自己身体里去!”
萧景澜满不在乎,“反正也是宝物,我求之不得!”
沈西湖薄怒,嗔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通灵之物皆是认主的,若你真将烟水玉吸入体内,从今以后就不能背弃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样的话,你会死!”眉眼微垂,小声道:“而且,若是我背弃了你,你会生不如死!”
正因为如此,这些天她才一直躲在沈园,宁可他误会也不想把事情说清楚。
萧景澜淡淡道:“若我心甘情愿,又当如何?”
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沉声道:“景澜,你出身高贵,又风华绝世,你值得拥有很多,不必因我冒险,这对你不公平!”
话音未落,唇上已被他啄了一下,“你会背弃我么?”不待她回答,又是一阵轻啄。
沈西湖被他亲的稀里糊涂,又无处可避,什么说辞都被他堵在喉咙里,只剩下老实听话的份儿。
月明如昼,相对坐于寝帐中,沈西湖依旧心下不安,柔声道:“若你后悔,以后可是没有退路可走的!”
萧景澜抬手摸着她的脸,笑问,“是不是刚才还没有亲够?”
“……”沈西湖没好气瞪他。
***
隔年,初春。
香雪海梅花已经盛开,清荷拿着花锄在一株梅树下挖了半天,挖出一坛酒,笑嘻嘻地抱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萧景澜拉了沈西湖来,说是清荷在园中准备了小宴,特意请她来尝尝。
沈西湖不解道:“她向来不喜欢我,为何请我?”
“哦,你怎知道清荷不喜欢你?”萧景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沈西湖斜睨他,“你还装傻!”
看情形若再谈下去,怕是说不清了,萧景澜干咳两声,“我们还是快去吧,别让她久等!”
小宴设在梅树下,离了许远就闻见一阵香气。
梅香、酒香,最浓的是股鱼香。
萧景澜抬眼,却瞧见清荷睡倒在石桌上,酒坛子碎在脚边,撒了一地佳酿,不觉大吃一惊,急走上前去,摇了摇她。
人虽未醒,呼吸尚存,看来只是被人打晕了。
身侧沈西湖忽然惊叫一声,瞪着细瓷盘子下面压着的一块玉牌,不觉轻轻颤抖。
天青色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叶萱草,萧景澜不明所以,却听她缓缓道:“神女令!”
据传没有一个叛师弟子能从神女令下逃出生天,除了十八年前自己跳进血蛊洞的巫山门护法司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