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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无归委屈坏了。她噘着嘴,把一张鬼神钱递给城隍,城隍这才把车挪回地上,给放行,还在她的背后给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她全身一震,鬼雾突然散开又突然收拢成一团,然后她揣在兜里的量天法尺和鬼神钱全掉了出来。她想伸手去拣,发现自己居然没手了,然后才觉察到自己居然凝成了两滴精血。
城隍数落路无归:“你说你,都散得七零八落了还到处乱跑,魂不镇身还敢强行化出人形活动,啊,你不知道你现在飘在外面就是一口大肥肉吗?再看看你这身,怨气滔天,煞气入魂,你是不是想修恶鬼啊,许道公那五十年香火算是白喂了。”
游清微和左小刺震惊地看着路无归化成一团龙眼大小的金色的圆滚滚的液体状东西,浓浓的血气从金色的液体中溢出,如雾如烟般缭绕在那金色的珠子周围。
游清微愕然叫道:“城隍爷爷,小闷呆这是……”
城隍见到游清微和左小刺面露惊讶,说道:“她这是一身精血被打散成血雾,需要凝血聚魂,以固灵体。”他见二人面露不懂,解释道:“鬼修行,先聚鬼气,再凝阴珠,又凝阴晶,再凝鬼妖血。鬼妖十二重,渡九重雷劫便成一方鬼仙。”他咳了声,说:“当然,除了鬼帝,目前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鬼妖就是修炼到第九重的。”
左小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转身趴在后座靠背上,说:“阴珠我知道,成了气候的百年大鬼体内容易找到,那阴晶是什么?”
城隍说:“阴晶么?你要是遇到鬼王,打死鬼王后,它的一身鬼气不散,你就能得到一块阴气凝结的晶体状的东西。那东西像阴珠,但是比阴珠要大得多,鬼力密集浓郁得多,所以阴晶通常又叫鬼王阴珠或鬼王晶、鬼王珠。”
游清微的心头一动,问:“那鬼妖血是?”
城隍说:“天生地养得天地造化的灵物,又因某种原因陨落了,例如麒麟啊、蛟龙啊这些……”他说到这的时候,看了眼旁边化成血珠子的路无归,继续说:“死后化成妖灵,本命精血不散,这本命精血就算是鬼妖血的一种。当然,这种妖灵属的鬼妖血比一般的鬼妖血要珍贵得多。这种天生地养出来的灵物天生就有沟通天地力量的能力,它是在天地灵气充足、阴阳二气交汇的风水大脉中集天地山川之精华所生,因此它的精血天生就有综合阴阳二气的力量,有些厉害的妖灵甚至是雷劫不散万劫不灭的。”
游清微和左小刺互看一眼,她们觉得这城隍说的其实是路无归。
左小刺又问:“那一般的鬼妖血呢?是怎么凝出来的?”
城隍说:“一般的鬼妖血就分成两种,一种是靠吸活人精气从活人那得到阳气,与自身的鬼王阴珠相融合,集百年之功,能凝出一滴。再有一种就是我们这种有供奉的阴司正神啦,每隔三十年……咳,总之就是靠香火,从香火中得到阳气,凝出鬼妖血。”
游清微想到这城隍之前说他拿了路无归一滴精血,赶紧问:“精血能再生吗?”
城隍抬眼瞟了眼游清微,说:“凡人的精血那是从娘胎里的时候就是定了的,属不可再生,但鬼不一样,鬼日夜修行,能从阴气、地气、月华中获得力量凝炼阴珠、阴血。”他的话音一转,说:“再不走天都亮了。”
游清微心说:“还不是你拦着不让走!”她赶紧把车往家里开去,时不时地瞄一眼身后那看起来像是一颗直径约有一直不断变幻的血球。
待车子到家时,天空已透出朦胧微光。
城隍抬手一捞,把路无归捞在了怀里用一团鬼力裹住,吩咐游清微,说:“游丫头,你准备三牲五谷于今晚子时在这丫头被雷劈散的地方摆供桌、开祭坛。”
游清微应下:“好。”说:“城隍爷爷,我给你安排住处。”说完,把城隍爷爷领到龙师叔他们住的屋子,解释道:“那边是女眷住的地方,我师叔和师兄弟都住这。”
城隍大手一挥,说:“忙去吧,我自己会张罗。”他说话间迈进大门一眼见到一只山魈正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出一副人模人样的架势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那山魈慢腾腾地扭过头来,朝大门口一看,只见清晨朦胧的光线下,一只威风凛凛浑身散发着恐怖气势的大鬼站在门口直直地瞪着自己。它“嗷”地一声,从沙发上摔倒了下来,连滚带爬四肢齐用的“噌”地一下子飞快地蹿到了后院,缩在假山后抱着脑袋,抖啊抖啊抖!
游清微清咳一声,赶紧解释道:“那是山魈,我们家的护院。”
城隍说:“哦,后院那三只也都是吧?”
游清微“嗯”了声。
城隍说:“知道了!”他见游清微没走,问:“有事?”
游清微“呃”了声,说:“那个,小闷呆,我是说路无归……”她干笑一声,说:“那个,男女有别,要不我先把她接到我屋去……她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城隍原本想到当初那蹦蹦跳跳的小娃娃确实长成了大姑娘,再被他带在身边,确实不妥。他“哦”了声,说:“你给我道聚阴符。”
游清微赶紧把聚阴符递给城隍。
城隍细细叮嘱道:“她现在血不凝魂,经不起阳气侵蚀,你得把她放在接触不到阳光的地方。白天阳气重,你没有鬼力滋养她,得每隔一个时辰给她换一道聚阴符。哦,对了,我看你家后院还养着公鸡,给她上碗七年公鸡血供饭,嗯,再给本……我也来一碗。”
游清微应下。她见外面天空已经出现火红的云霞,没敢让路无归露在外面,裹在衣服里捧回去的。
她回到客厅,左小刺把路无归的两张鬼神钱和量天法尺递给游清微,说:“这个落车上了。”
游清微接过量天法尺和两张鬼神钱,捧着路无归回了屋。
路无归被游清微搂在胸前捧回屋,一下子就不委屈了,高兴坏了。
她吃了碗香喷喷的鸡血供饭,然后就被游清微用她画的聚阴符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塞在了保险柜里。游清微又镇了好几道聚阴符在保险柜里,这才放心地把保险柜上了锁,打电话让钱姐买三牲五谷。她吩咐道:“牛、羊、猪各买一头,都要活的,幼崽、老年的阉过的都不行,买公的。再是大米、小米、玉米、高梁、小麦各买十斤回来。”
钱姐应下。
游清微说:“你再问问养鸡场那边还有没有七年公鸡,多买些。”
钱姐“啊”了声,问:“还买?这……这现养也养不过来呀!大小姐,这能买来的七年公鸡都在院里了。”
游清微说:“院里的那两只刚才已经让我杀了。再不行,三年的也行。”
钱姐“哎”地一声应下,说:“大小姐,最近……家里人活,买的东西也多,能不能专程安排个采买的,还有屋子里里外外的卫生、两个院子的花草都需要打理,这……这整个院子里的绿化都得重新补……小唐最近忙得也没空跑这些……”
游清微想到唐远还在白宅那边盯着,以后家里的产业还得他打理,家里的杂事再让他跑前忙后地张罗确实不合适。她说道:“行,你看看还缺哪些人手,你这里要是有相熟的信得过的就介绍过来,再有缺的,让我妈去召。还是那要求,得胆子大不怕鬼、嘴巴严、不惹事的。”
钱姐说:“好,那我回头再问问太太的要求。”
游清微“嗯”了声,应了。
她洗漱完,吃过早饭,一觉睡到下午才醒。
她下楼后,突然瞥见后院有人,她绕到后院门口一看,只见季鎏君、夏颜希、晏听雨三个女人正在后院的树荫下围坐在藤桌旁打扑面,季鎏君的手指点点桌子,说:“我的地主啊。”
游清微愣了,心说:“你们仨什么意思?到我家来斗地主!”她走过去,说:“你们不去听雨楼斗地主,跑我家来斗?”她一回头,见到假山上坐着只山魈,山魈肩膀上蹲着只鸡,这两只精怪看斗地主看得津津有味。她再看这三个女人的面前居然还整整齐齐地搁着现金,心说:“你们还赌钱!”还教坏我家的精怪!她心说:“幸好我把小闷呆给锁保险柜了,不然,还不让你们仨给带坏了。”
季鎏君说:“那个,我家老爷子说你独吞城隍,从昨晚半夜就跟我打电话,今天早上五点钟就把我挖起来,非得让我上你家来。我和听雨都被那几个急眼的老头子都烦得不行,想着你估计还没起床,就干脆把夏颜希也叫过来凑一桌斗地主,顺便在你家蹭个晚饭什么的。”
傍晚时分,猪牛羊都送来了。
龙师叔他们也回来了。薛元乾、左小刺负责摆香案、祭台,左师叔则牵了根水管接在水龙头上拿着刷子把活猪、活牛、活羊给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又再捆好,摆在结实的大供桌上!
斗地主的三个女人听到猪羊的惨叫声,放下牌迎出来,见到三只洗得干干净净的活猪、活羊、活牛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摆在大供桌上,眼睛都看直了。
三牲祭礼她们见得多了,一般都是摆鸡、鱼、猪,讲究的会摆猪头、羊头、牛头,摆整只活物的,她们这还是第一次见。
季鎏君敲了敲大供桌,足有她一掌厚的大实木桌,上面摆着三牲后,把垫脚桌的砖都压得没进了土里。
薛元乾、唐远喊了声:“让让!”
季鎏君和晏听雨赶紧闪身让开,就见两人把一个青铜铸的祭祀用的三足鼎给抬了出来。这鼎似是极沉,两人抬鼎时那手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全都鼓了起来,脸撑得通红,筋头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鼎落在院子里的方砖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响。
她们看这鼎上满是烟熏火缭的留下的痕迹,很怀疑这很可能是游道法生前从哪个庙里淘来的。
两面写着鬼文的招魂幡挂了起来,一左一右地分立在祭坛两侧。
吴晓道跟着向路无归学过几天鬼文,念:“黄什么幽什么,幽字前面好像是个九字,哎妈,这鬼文看得我眼花。”她揉揉那看得眼花缭乱的眼,不装有文化了。
薛元乾说:“左边是‘黄泉九幽天地八极’,右边是‘幽冥鬼帝诸天四方’。”
吴晓道说:“拆开来的意思我都明白,合在一起,我就不懂了。”
薛元乾环抱双臂,解释道:“黄泉九幽天地八极,直白点说,就是天上地下,是个范围。幽冥鬼帝,诸天四方,则是指幽冥鬼帝统率着诸天四方,这法坛请的不是太上老君,是鬼帝!”
吴晓道的眼睛一亮,问:“鬼道?”
薛元乾“嗯”了声。
吴晓道“噌噌”几步跑回屋,找拾酒去了。
晏听雨问:“呃,不介意我们围观吧?”
薛元乾看了眼游清微,没见她说什么,便说:“站远点就行。”他说完,起身回屋,又把库房里地灯笼搬了出来。他把灯笼支起来后,以金粉混着朱砂、符墨,在灯笼上写下“城隍”二字,把灯笼挂在了院门口!
晚饭过后,天色黑尽。
煮好了五大盆五谷端到供桌上,路无归的灵牌、香烛都摆在了供桌上。
夏颜希看来看去,看了半天,说:“我怎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晏听雨仔仔细细地把摆上的东西看了一遍,说:“不缺吧?”
季鎏君耸肩,说:“这么大的法事,应该不会缺。”
几人一想,也是。
突然,院子里的人都觉心头一颤,几乎全部下意识地朝着旁边那栋屋子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古装长袍腰系盘纹紫腰带的老者从屋里出来,他站在院子里,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活动了下四肢,一副大清早刚睡醒精神十足地到院子里晨练的模样。这老头子长得慈眉善目,但那双眼睛格外有神,仿佛威严天生,给人一种特别可怕的感觉。
季鎏君、夏颜希、晏听雨连大气都不敢喘,七月天站在院子里,看着这老头,只觉浑身发汗,额头上浮起一层冷汗。
城隍伸展一通四肢,淡淡地瞥了眼旁边那一群诚惶诚恐的小丫头,“嗯”了声,踱起官步,威严十足地来到供桌上,他朝着供桌上摆置的东西看去,一眼见到路无归的灵牌,猛地一愣,一双眼睛都凸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路无归的灵牌,说:“我说怎么小归归的怨气这么重呢!”他说完,大袖一挥,喊了声:“游丫头,这灵牌给她收起来吧,用不上。嗯,这灵牌的料子不错。”
游清微在屋里听到城隍爷那中气十足的鬼吼声,赶紧跑出来,把路无归的灵牌捧到手里,问:“不用灵牌?”
城隍说:“不用。”他捂捂肚子,轻轻拍了拍。
游清微会意,把城隍请进屋。
城隍往餐桌前一坐,见到这供饭成了三年公鸡血的饭,他问:“早上我看到院里有两只七年大公鸡。”
游清微说:“你一碗,小闷呆一碗,只剩下三年的了。”
城隍叹了口气,说:“三年就三年吧。”他的眼珠子一转,说:“游丫头,我那城隍庙缺个庙祝。”一上供就是鸡血饭,还是三年份的,这待遇不错。
游清微淡笑着说了句:“您老还差一座城隍庙。”恭恭敬敬地请城隍吃供饭。她在城隍旁边坐下,说:“这建庙可不是小事,一家之力是绝对建不起的,现在不同以往,这地呢,贵着呢!把我的家当全卖了,都买不起给您老盖庙的地皮。”
城隍让游清微两句话说得吃供饭的心情都没了,扭头看向游清微。
游清微把碗端到城隍跟前,说:“您老吃饭。”
城隍一口气把供饭先吞到肚子里,他再对游清微招了招手。待游清微凑近了,他低声说:“我瞧着你这丫头心眼子挺多的……”他说着就见游清微挺不乐意地看着他,赶紧说:“我这是夸你呢!”
游清微心说:“你夸人心眼子多?就不能夸我聪明或足智多谋?”
城隍说:“有话你就直说吧。”
游清微说:“我也只听您说到庙祝,突然想起这事。要说城隍庙,您老之前那庙早让人扒了盖了楼,盖的还是银行,那块地,怕是难拿回来了。”她当即把阴井和借银行人气布风水局镇阴井的事都说了。
城隍听到他的城隍令的下落,眼睛一亮。不过,他听游清微说盖庙的事,没有打岔。待游清微说完,才说:“城隍盖有个门面就够了,只是有一点,城隍庙必须盖在阴阳交汇之地,得上通阳间,下通阴界。”
游清微明白,说:“得建在阴阳井旁边,对吧?”
城隍点头,说:“嗯。”
游清微想了想,说:“倒是有几处合适的,不过这事得先把今晚的法事和城隍令的事解决了再商量。有地皮,资金到位,建起来还是挺快的。”
城隍想了想,问:“你要什么好处?”
游清微很不想说:“我要好处,您老现在也给不出。”她笑道:“总不能真看着您老去当土地公。”
城隍没好气地瞪了眼游清微,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咳”了声,一脸严肃地说:“明早的供饭再加三杯小酒。”说完,看了眼时辰,起身,对游清微说:“时辰差不多了。”
游清微赶紧起身上楼,去把在保险柜里窝了一天的路无归抱下楼,交给站在院子里的城隍。
城隍看到怀里那被鬼力撑得圆滚滚的球,很是无语地揭开符布,露出一团充满血色宛若雾气凝结的圆球。这些血雾团成一团,把里面那两滴血遮得严严实实的。城隍把路无归仔细地看了看,问:“你那两张鬼神钱呢?”
路无归理都不理他。
城隍说:“给你招魂,得三张鬼神钱才够。”
游清微听到是给路无归招魂用的,赶紧上楼去把背包提下来,将里面的两张鬼神钱递给了城隍。
城隍把路无归摆在供桌上,又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张鬼神钱,三张鬼神钱并排摆在供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