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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领着垂头丧气的眭子隽和乱淮从书房出来,他见路无归跑这么快地躲他,估计肯定叫不动路无归,又见时候不早没时间跟路无归磨,便歇了带上路无归当帮手的心思。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还怕群狼,他独自去万鬼窟取城隍令,怕是取不回来的,便想找游清微借人,但想到游清微已经帮了他很多,再找游清微借人,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游清微听城隍说要去万鬼窟踩点探查情况。那是一个连路无归去了都要跑路的地方,城隍孤身一大鬼未必应付得了。她知道办事手下没人的滋味,见城隍如今是光杆司令一个,便把她手下的那窝山精小鬼和金沙三姐妹借给城隍。
城隍感激不尽,退后一步,便要行那一揖到底的长揖大礼,吓得游清微赶紧制止。
游清微说:“城隍爷爷,于私,咱们家与您是好几辈人的交情。于理,能助您早日肃清地方,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她笑道:“再则,我也是有私心的,金沙三姐妹和那窝山精小鬼在您身边待过,于他们往后都有大益;便是我,将来您若建成鬼镇,我若想去开三五间铺子,您老也不会拦着我,不是吗?”
城隍“哈哈”大笑两声,爽快地应了声:“成!”带上金沙三姐妹和那一窝十六只山精小鬼走了。
游清微站二楼看他们离去。金沙三姐妹、十六只山精小鬼都喊她老板,帮她做事,能推他们一把、能帮他们一把就推一把帮一把。
至于路无归,这是个上苍的宠儿,将来只有她的路。
人生百年,她能陪路无归一起走的时间少得可怜。
游清微回到房里,就见到路无归趴在床上托着耳巴晃着腿,一副美滋滋的模样。她先去浴室洗漱,这才回到上床,盘腿坐在路无归的身边。她说:“你鬼爷爷对你挺好的。”脱困的第一件事,是摆法坛费三张鬼神钱把路无归救回来,这才带着人去取城隍令。
路无归托着下巴看了眼游清微,“嗯”了声。
游清微伸手轻轻地刮了刮路无归的鼻子,问:“你为什么不跟他去?”路无归当苦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也没少跟城隍当苦力。万鬼窟她去过,知道那有多难啃,也知道城隍这一趟过去有多难。她说到这事,突然想起她还可以帮城隍找几个帮手去,当即又拿起电话,给季鎏君发了条短信,问:“你家洧浔有空没有?城隍要去取城隍令缺帮手。”
路无归早就习惯了游清微边跟她说话边做别的,当即连头都没抬一下,回了句:“我想跟你窝一起。”她可想回来了,她有好几天没跟游清微一起睡了。
游清微的心头一动,心里有点发酸,还有点甜。她摸摸路无归的头,没说话。这几天路无归不在,她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待到白宅外见到路无归时就舍不得那么快送完饭,那么快离开,如今路无归在身边,就觉得心里不空了,安稳了。
手机短信铃声响,季鎏君回了她三个字:有!谢了!
游清微略作沉吟,给范大师发了条短信:“眭子隽和乱淮跟城隍走了。”她知道范大师跟眭子隽有故,不愿见到眭子隽就这么没了。她家路无归身上穿的没少麻烦范大师,就连当初逮眭子隽的线索也是范大师给的,这份情她记着。眭子隽虽然作过恶,但毕竟不是显了恶鬼相的恶鬼,还有救,她又识相,往后要是能跟着城隍走香火正道不用再靠吸人精气过活,也算是她的造化。
好一会儿,范大师回了五个字:“大恩不言谢。”
游清微傻眼了。她看着这五个字,第一时间想到的,心说:“难道不止一饭之恩?”她再一想,对哦,还有眭子隽拣到范大师后给范大师找了师傅,范大师才学了这一门手艺,另外,似乎还有收养之恩。不过,范大师这么说,倒让她挺不好意思,她赶紧回了句:“举手之劳,范大师不要放在心上,跟你说一句,只是想让您放心。”况且,她这只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一个最适合接手的人罢了。
过了好几分钟,范大师又发来一句:“有时候人的一个举手之劳一个小善心,改变另一个人一生的命运。”那天晚上没有眭子隽带走她,收养她,给她请名师教她一身本事,她早不知沦落到哪去了,也许现在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眭子隽已经在世人面前人人喊打,她若再这样下次,即使逃过今次的劫,来日也会死在别人手里,不需要再多什么,只要再死一个,必然有人收拾她。眭子隽是魅妖,她行走人世间,没有活人精气压制阳气,早被体内的阳火一把火烧成灰烟了。她那样的大鬼妖,不是一般人几碗香火饭就能养得活的。游清微能养活路无归,那是因为她身上有龙气护她福泽绵长,路无归又是个自身气运高、本事大自己会挣饭吃的。
游清微看完范大师发来的短信,轻叹一声,问路无归:“这算不算与人为善、与己为善?”
路无归起身,瞄了眼游清微的手机短信,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她“哦”了声,说:“算吧。”她说完,就见游清微离她越来越近,还把脸都到了近前,又再用手指把她的下巴挑了起来,那动作,像极了电视里的调戏,嗯,还有要亲嘴。
路无归心说:“不是我想的这样吧?”她虽然很想游清微亲她,但一想,游清微不像是会亲她的呀!之前都不让她亲来着。她的心念未了,游清微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路无归心说:“这算是亲了吧?”那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地碰了下,像软糯的糖似的从她的唇间化开,一直软到她的心里。
游清微轻轻吻了吻路无归的唇,这感觉真好。她很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亲一下,大概是她俩之前分开太久了吧。她亲了一下后,便不敢再亲,自己的心跳声跳得自己都听得见。她有着一种自己都说不出的恐慌和害怕。游清微很快地缩回了被子里,关了灯,准备蒙头睡觉。
路无归赶紧钻进游清微的被子里,甜滋滋地说:“游清微,你亲我了。”
游清微闭上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路无归笑嘻嘻地说道:“我好开心。”她贴过去,抱着游清微的胳膊,说:“我记得你之前说我可以亲你来着。”她说完,趴在游清微的身边,眼巴巴地看着游清微,问:“我可以亲你不?”如果她现在有尾巴的话,那尾巴一定摇了起来。
游清微摸摸路无归的头,说:“有事些,我还没有想好。”她实话说:“我有点怕,还有点惶恐。”
路无归看着游清微的眼,敏锐地感觉到游清微的情绪。游清微的情绪可复杂了,不仅有怕有惶恐不安,还有欢喜,还有不舍,还有好多她说不上的情绪。她想了想,总结了下:“患得患失。”
游清微:“……”
路无归说:“电视里演的,恋爱中的女人就喜欢患得患失。”
游清微:“……”
路无归说:“我觉得你恋爱了。”
游清微:“……”
路无归又说:“恋爱了就可以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了。”
游清微好一阵无语过后,那心头的那点惶恐不安全变成了无语。她暗了口气,拍拍路无归的背,说:“睡吧,我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如果不是怕自己不休息身体熬不住,她真想不眠不休,早点带着人出去把白太焕、李泰兴、常三他们挖出来一只只灭了!那些暗中的毒蛇,一日不除,她一日不安。
路无归“哦”了声,她凑上前,“么”地一声,在游清微柔软的唇上亲一口。
游清微睁开眼,看着趴在身旁的路无归睁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美滋滋地看着自己、守着自己,只觉心都柔化了。她让路无归躺下,自己靠着路无归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感觉到路无归在身旁的气息,轻声说:“小闷呆,我们可以恋爱,但我陪不了你一辈子。我的一辈子与你的一辈子相差的时间太多太多。”
路无归想了想,说:“人之死,鬼之生。你好好练本事,不需要有多厉害,练到有游道法那样,你死后就能成鬼的,再不济,人死头七,做法事聚魂,把死时散开还没来得及烟消云散的魂召回来,好好供着养着还是能养成鬼的。”
游清微的心头一动,低声念道:“人之死,鬼之生。鬼寿比人长,白太焕打的就是这主意吧?”
“他?”路无归很不屑地轻哧一声,说:“人有人的命数,鬼也有鬼的命数,他作孽太多,早把自己的命数和气数耗尽了。我上回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活不长了。他虽然披着人的壳,但是里子里已经变成了活鬼。”
游清微问:“活鬼?”人死了才成鬼,活鬼是什么?
路无归见游清微不明白,解释道:“活鬼,人不人,鬼不鬼。人的身体活着,但魂魄已经化成了鬼,显了鬼相。”
游清微打了个激灵,坐起来,她把路无归也从被窝里捞起来,说:“那你说说,白太焕做鬼能……”她比划了一下,问:“能做多久?”她知道路无归会看相,即使路无归看过白太焕的相,就能看出白太焕的死相,甚至看出白太焕的死机。
路无归抬眼看了眼游清微,说:“白太焕成不了气候,他的底子被掏空了。就是他的鬼相,虽然是很凶很恶的恶鬼相,但是给我的感觉就是像一堆朽木,风一吹就散。相对来说,李泰兴可怕得多。”
游清微突然想起今天晏听雨说的那句:“虽说白太焕大势已去,根基已伤,但是李泰兴的实力却保存得好好的,而且,他俩的事,显露出来的仅仅冰山一角而已。”
她的心莫名地跳了下,只觉还要出什么事。她想晏老爷子和晏听雨必然是觉察到些什么才会说那样一番话。
游清微虽然困乏,可让路无归这番话说得一下子睡意全无。她若有所思地说:“小闷呆,你说,李泰兴会不会做出比白太焕还可怕的事来?”她越想越担心,问:“城隍会去城隍令,李泰兴不会没动作吧?”白泰涣的家底都快拼没了,李泰兴却一点皮毛都没伤,只能说他比白太焕藏得深,他有很多事必定会是眭子隽、乱淮她们都不知道的。如果城隍有鬼帝钱,能够请来鬼帝法身,自然不惧,可现在却是,他把鬼帝钱都拿来救路无归了。现在的情况是,城隍不灭,李泰兴和白太焕没有活路!
路无归见游清微担心城隍担心得觉都不睡了,扔给她一个白眼,说:“你想多了!白太焕和李泰兴数的岁数加起来连鬼爷爷的一点零头都算不上。”她顿了下,说:“当初有人要拆鬼爷爷的城隍庙,鬼爷爷大白天就把人给当场弄死了,用他们的血写了块血碑立在城隍庙前:‘你拆我庙,我杀你全家!’弄死的那几个人,尸骨全给镇在了碑底下。后来,鬼爷爷给我说,有些城隍庙可以拆,有些城隍庙是不可以拆的。他守的那座城隍庙下面镇有东西,是断然不能拆的。他杀几个来生事作乱的人,保存了城隍庙,只死几个人。不杀那几个人,毁了城隍庙,将来死的何止几百几千。”她顿了下,说:“我的万鬼朝宗是鬼爷爷教的。”她冲游清微抿嘴一笑,说:“你乖乖睡,你要是不放心,我明晚带你去看热闹。城隍打仗可好玩了。”
游清微听得路无归这么说,大松口气。她又问:“城隍找仗?”
路无归“嗯嗯”说:“对呀,有遇到作恶的鬼跨界作乱的时候,城隍就会带着阴差打上门去!可热闹了!”
热闹!游清微也是没语了。不过,她听路无归这么说,又见路无归这么笃定,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心也踏实了许多。她心说:“也是,城隍一千多年的鬼寿,恶人恶鬼见得多了,白太焕、李泰兴那点道行估计在他那还不够看。”她这么想,又觉得自己在这里担心也没用,索性放下心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应付明天的事。
路无归守在游清微身边,看着游清微睡熟,心说:“成天担心这么多,想这么多事,当心愁成个少白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