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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至敌?”
此言一出,莫说林毅此时看段正明的眼神有些开始不对了,有暗中埋伏的人蠢蠢欲动,就是圈子外与此事毫无干系的武林人士,也开始鼓噪争吵。不论林毅为人如何,可每年送给替他种罂粟花的活计,每个人得来的那些银子,可假不了,光那些数目就是让人叫他爹也喊得,现在皇帝说财神爷是“至敌”,这两个字出来了,这财神爷非被得翻脸不可。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现在皇帝要拦自己爹娘进家门,那还忍个蛋子!
当即有暴躁性急之人按捺不住,抽出刀来,正要大喊呼喝,意图对段正明不轨,却被朋友死死按住,一旁人也在苦劝。有人凭着身份,自问在枯荣大师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上来先朝枯荣、林毅、段正明与段延庆、钟万仇各自拱拱手,清清嗓子,有意代各路武林人物问清事实,朝枯荣朗声问道:“在下仇容,见过枯荣大师,本该问候,可方才大师所言却是惊人,此言一出,只怕大理群雄心中也凉了半截。这些年来林少爷...”
枯荣面容本来就严肃,此时眉头一皱,更近冷绝,大喝道:“有话直说!”这一声震得在场不少人几近昏厥,正是显示其功力。
仇容见枯荣极不耐烦,显然眼中全没自己这个人物,心道自己也算是个前辈,此时失了颜面,内中苦闷可想而知。可枯荣在大理,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便是段氏子弟也不得常见,毋论常人?也不敢放肆,当做没瞧见枯荣的冷意,问道:“敢问大师,您说林家少爷是‘大理至敌’,还是...还是这位皇上亲口说的,这话,这话是不是真的?”
枯荣大师冷眼一瞥,喝道:“老衲身为出家人,岂可说妄言!”
在场之人大哗,议论纷纷,有人见机不妙,只怕惹祸上身,已经开始退去,而更多的是提刀在手,只等林毅一声令下,便要将段正明、枯荣二人砍成肉泥。此地也非尽是见利忘义之辈,见有些人意图不轨,那些忠于大理段氏之人亦拿着兵刃,只等火拼。
枯荣对此恍若未见,此间众人尽不入其眼中,只对段正明说道:“正明!随我救出段誉!快回天龙寺!”
段正明不敢违逆,低头称是,对段延庆看了一眼,两步上前一指,段延庆只是冷笑,自知不敌段正明,只是小心戒备,不叫段正明称了心意,至于枯荣,自己可不想对上那老和尚。
林毅见枯荣朝自己走来,毫无说意,知道打斗不可避免,赶紧支走侍剑,捡起数枚石子,朝枯荣身前四处穴道弹去,枯荣冷笑,笑林毅自不量力,屈大拇指直指,几道波纹透指而出,非功力高绝、距离相近这实在难以看清。那几枚石子往前进了数寸,隔断成几截,落在地上,两人各自“咦”了一声,各有心思。
林毅见石子断面如镜,似被利器所断,这绝不是内力身后的一阳指所为,一阳指练法可阴可阳,练至高深境界可及凌空指力,其钝,才能点住穴道无法解脱,这指法能分金断玉,尤为至利,除去传说中的《六脉神剑》,林毅实在别无他想。
枯荣倒是想的简单,只道林毅内功有成,弹出来的石子能在《六脉神剑》下支撑片刻,可这又能如何?难道他能胜过《六脉神剑》不成?想到此处,枯荣知道时不待我,晚一分,那对天龙寺大敌的手段便少一分,目光渐定,枯荣不在多想,右手大拇指迅速一点,一道无形剑气疾射而出,林毅正小心戒备,对枯荣动作看的分明,见他对自己指,立马闪开,不想那剑气来的太快,割破了腋下肌肤,击在石头上,微微有些声响,定睛一看,那石头上,只有些凹陷,并未有碎石飞溅,林毅心中起疑,可六脉神剑太过厉害,不敢犯险验证自己猜想,取石弹指,以年轻气盛强打其年老体衰,不叫他有精神反制自己,两人隔着数张隔空对峙,枯荣见《六脉神剑》压不住林毅,心中颇急,指上剑气更急速了几分,可一来被林毅警戒,二来石子来的飞快,不得不防,几道剑气全然无功,枯荣心知林毅这是以小欺大,凭自己年轻想耗死自己,心思一动,舍了这至利的《六脉神剑》,也若段正明一般,欺身上前,一指点向林毅。
这一指可非同小可,正如自己对符圣使一般,这老和尚的指上功夫的火候,实在胜过自己多矣,就是境界相仿,可对于这一根指头来说,自己被点住了仍是死路一条。林毅不敢亲身试这根指头的厉害,全在闪躲,他虽然怀有《凌波微步》这等神妙步法,可他不通八卦,实在无法推导这步法精妙之处,只得同粗陋的身法,堪堪避过枯荣的指头,只不过这样一来,却是离青石牢越来越远。
离开牢门十丈已有,枯荣一指逼开林毅,大喊道:“本因!放段誉出来!”
人群中飞出一个光头,与几个人拉开青石牢门,抱出段誉便走,林毅暗骂一声“老不死的”,抽空朝那边使了眼色,在暗中的侍剑点点头,扶走符圣使不提,钟万仇暗中跟随不提。
见段誉已走,段正明跳出战圈,朝段延庆笑而行礼,退到枯荣身后,段延庆闷哼一声,转身退走不提。既已救出侄儿,段正明也不愿与林毅多交恶,当下向仍在施展一阳指的枯荣喊道:“大师,事情已了,不如就此罢了,放过林家公子便是。”
枯荣手指不停,让林毅叫苦不迭,趁林毅无力反抗,喝道:“正明,这人既然是‘大理至敌’,此时岂能放过这小子?他要大理中那什么花,又趁大灾时贩卖粮食,这岂不是古时候那什么种桑不种粮的再现?长痛不如短痛,此时除了这小子,你定然能拨乱反正!”
段正明寂寥无语,此时枯荣所言,何尝不是他所思所想?只是这些年来,他始终下不得决心,以至于大理各地已经种满了罂粟花,再想不从时,大理各地已全是掣肘,不得已,自己只得将林毅在大理的主事人之一袁弘财纳入朝廷,一者施展他才学,充盈国库,二来不时借他刺探林毅对大理的打算阴谋。此时得枯荣所言,犹如醍醐灌顶,当下说道:“大师说的是,是正明糊涂了。”
本想上前相助,可想到家中规定,江湖事必有江湖手段解决,以二对一,以大欺小,绝非江湖好汉所为,又见枯荣并未有邀请之意,当下立在一旁,以防不测。
此时枯荣已将一阳指从头到尾施展一遍,林毅看着狼狈萎靡,可实际上,自己一下也没点中他,只要往他身上任何一处点上一下,便叫这人横死当场,时间一长,只怕生变,当下枯荣指尖如雨,直叫林毅避无可避。
林毅何尝不知枯荣所想?只是他内力不及枯荣远甚远,便有反制之法亦无从施展,正才无可奈何之际,忽的想起胸口里的《北冥神功》,暗暗思索其法门,心生一招险棋,微微眯眼,等待时机。
转眼过百招,林毅极力闪避之下,步法有些散乱,几度险象环生,而枯荣内力虽强,却也有些气力不济,身法慢了不少,就在旁人仍以为两人还会一追一赶时,段正明见林毅脚步一定,脚腕似是抽搐,心中一定,暗道:“枯荣大师就胜在此时。”
枯荣见林毅站的,知道这小子当下该是奋力一搏,自己年高,光凭体力精神未必胜得过林毅,当即大喝一声,右手大拇指一曲,使出少商剑,直取林毅头颅。林毅亦是大喝一声,一指往枯荣头上点去,两指相碰,却又须臾间隔,期间爆发出悉悉索索地破音之响,两方未有高深内力决未有此异相。
段正明讶然自醒,心道:“这林毅竟然能与枯荣大师抗衡内力,纵是片刻,也胜过我多矣,今日先落于延庆太子,再落于林毅,日后当勤修武学,方能护国安邦。”
枯荣见林毅汗液渐多,知道是眼前这小子已经抵挡不住,指上内力更加几分,林毅吐出一口鲜血,指上内力渐渐消弭,枯荣见要一举而定,内力一涌,点上林毅指尖,无数年苦修的精纯内力充入林毅体内,不想却不见他死去,更有微笑,枯荣暗道大事不妙,想要移开指头,不想却失了先机,被林毅拉住手腕,内力源源流失,竟不可绝。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是相互捏住命门,已经是生死之间,千钧一发之际,全想不到,林毅竟然将枯荣内力化为己用?枯荣内力在林毅体内流转,正得意间,发觉那内力正顺着体内经脉流转,只道右手大拇指指尖上,隐隐有内力透出。当下面容僵硬,似有错愕,可慢慢的,嘴角渐渐露出笑容,动弹着嘴唇,微语道:“想不到六脉神剑的心法竟然会在这里得到,我算是谢谢你啦!”林毅哈哈大笑,伸出右手大拇指,正如枯荣之前一般,却见段正明错愕当前,错过枯荣头颅,一指点在缺盆(锁骨),将方才吸纳枯荣的内力反入枯荣体内,枯荣目露凶光,竟不顾内力冲撞,伸出左手大拇指,戳进林毅左乳下,将其送回来的内力又充入林毅体内,竟要将林毅用内力活活撑死。
两人相持甚久,林毅的身躯却是慢慢显露异相,由眉心分界,一边皮嫩肤润,几如婴孩;一边皮贴着骨,正如干尸。而其发,本是略有霜白,此时皮肤白润处上头显着灰白,皮肤干瘪处上显着乌黑,胸口一股一股,显然是身躯已经开始无法承受内力。
不过,林毅终究是占了年轻体健的便宜,半柱香后,枯荣便倒地难起。将枯荣的内力传回其体内,林毅身上的异相渐消,只是头发却难以复回原样。
罢了,林毅放开枯荣,目光所现,不言而喻,枯荣年事已高,这内力来来回回,身体难以支撑,就算有了些许好处,可也已经说不得话,段正明扶起枯荣,看着傲立当场的林毅,心口难明,终是只得说了声“多谢了”,与手下扶起枯荣大师而去。
林毅背着手,知道此时还走不得,看着场外那些欢喜、愁苦不一的武林中人,开怀朗声道:“各位,在下虽然是大理皇帝嘴里的‘至敌’,不过,这也没什么打紧的嘛。饭得吃,生意还得做,他段正明能用盗墓贼做三公,那么,与一个‘至敌’做买卖也没什么不可,诸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见林毅无意与大理断了买卖,尽皆欢喜,就连那些心向大理段氏的武林豪杰也忍不住叫好,当然连声道“是”,林毅熬着牙,强撑着身子,朝众人大笑挥挥手,独自往僻静处走去,待得无人,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口吐出鲜血,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