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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无法割裂生死
秦骁看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不知自己哪里说错惹她不高兴了,低声道:“大小姐,有什么不妥当吗?”
有没有什么不妥当?当然有啊!
虽然也算是救了人,但既没有把人带回来,又没有等到她那位神医儿子去寻她,以秦骁的性格,估计当时就是顺手帮了一把,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她。
恩是施了啊,可是光云南就有十九城,以后这天大地大的,也许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再遇上一回,他上哪儿去收服那位大神医啊!
江遥真是有苦说不出,可转念想想,既然老天没让他错过这段剧情,那也许将来也会另有缘法呢。毕竟秦骁的气运好得很,不是她这种出个门都能差点丢掉小命的炮灰配角能比的。
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也不愿多说,只摇了摇头:“没事,随便问问罢了。”
秦骁显然不信“随便问问”这话,但也没有再追问,只专注地看着路,偶尔悄悄看她一眼,踌躇了一会儿,看江遥并不像生气的样子,才又问了句:“大小姐,黎昆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就这么放过他么?”
他只要一想到黎昆曾经想对江遥不利,就觉得心都被捏着,恨不得当场把他剐了。
江遥倒还挺平静的,随口应了一声:“能怎么样?反正已经回报给我爹了,等他处理吧。”
她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这次做了这么多“出人意料”的事,已经够可疑的,剩下的事她是绝对不能插手,也绝对不该再插手了。
秦骁一手攥紧了拳,恨道:“将军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江遥看他手背上都绷出了青筋,当真是气极恨极了,为他的这份赤子之心也有几分动容。可又怕将来江浩成没依着他想的做,他心里不满,赶紧替江浩成打伏笔,解释道:“没有那么简单,咱们既没有确凿证据,也没出什么事,我爹心里就算有一千一万个想出气,也不好直接杀上门去。否则苗、壮、彝各族的村寨怕是都人人自危,以为我爹要清除村寨的势力。本来还太太平平的,要是真逼急了,他们闹出点事来,云南境内不稳,我爹这罪名可就太大了。”
秦骁眉头皱得紧紧的,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他说完就闭了嘴,江遥看他整个人冷冰冰硬邦邦的,抿着唇一脸严肃地盯着前面的路,便双手交握冲他一拜,逗他:“行啦,这不是也没事么,本来还以为难逃一劫,幸好有你们日夜兼程赶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啊。”
“那是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秦骁哪里肯受她的礼,赶紧侧过身,红着脸摇头。
江遥本来还只是逗他玩,一听到“吉人自有天相”这句,顿时笑了起来,乐不可支地摇头,心说这话用在林婉心或者秦骁自己身上那还可以,要是用在她身上,那就是个笑话了。
老天爷恨不得把她玩死啊,简直花样十八灾,还谈什么“吉人”。
秦骁不知道她笑什么,但看她不像是不高兴,终于也勾了勾嘴角,打定主意就让她高高兴兴的,不再问这回的糟心事了。
江遥在外面坐了会,这两三天折腾下来,她其实也是心力交瘁,懒得说话,安安静静地看了会景色,偶尔会问秦骁几句读书的进程,才知道他不仅把自己给他的书都看完了,还从章阳那里借了许多兵法的书看。
她本就知道他悟性很好,对他一日千里的进步速度倒是并不意外,但没想到秦骁居然是从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想学兵法,不由有点惊讶,笑道:“既然想学兵法,下回我从我爹那里借一些给你。”
江浩成和云氏的小书房里很多书都是做过批注的,多半是江浩成边看边写的,有些甚至还一改再改,大约是根据他实战的经验不断在修正。
秦骁没有真正上战场的经验,给他看这个,应该勉强能算是一种经验的补充了。不至于埋头看兵书,学成一个刚愎自用纸上谈兵的人。
秦骁点头应了句“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江遥才觉出了几分困意,打着哈欠回车里去睡了。秦骁下意识地提了提缰绳,放缓了马车的速度,尽量平稳地赶路。
出了苗寨聚集地后,众人赶路也没有那么着急了,天色暗下来后,章阳请示了云氏,干脆找了一处驿站,让大家都住下来休息。
这处驿站是属于鄞州城官府的,来往歇脚的大多是信使、官差,官吏家眷,还有一些过往的富商,价钱比平常的小客栈要贵出许多,但相对来说,也是最为安全的。
章阳带着八十府兵,一行近百人,包了一整个院子才住了下来。江遥得知这里的性质相当于现代的“官方指定授权酒店”后,才算是彻底放了心,关上房门就睡了个天昏地暗,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却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
……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盘曲的高架桥,市中心那别具一格的雕塑……
江遥眼皮一跳,赫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她读书、工作,待了快十年的城市。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擂鼓似的重锤,刚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就变成了省中医院。
四楼的一间单人大病房里,围了她家里几乎所有叫的上名字和称谓的亲戚。她妈妈和两个舅舅被围在最里边,外面则站了一圈小辈,其中就有云泽。
江遥心里下意识地一紧,就听到机器“滴——”地一声响,界面上本就微不可查的心率起伏彻底变成了一条直线。
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哭着喊出了一声“外公”。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声音,云泽扶住了舅舅,父亲扶住了母亲,他们处在同样的悲伤中,却无法感知对方。
从刚开始被抛到这个世界,听到那个系统提示音开始,江遥就直觉那绝不会只是恐吓,如今云氏才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她就看到了这一幕。
外公年纪大了,又一直有糖尿病高血压,她不能确定,到底是这里的云家老太爷连累了外公,还是外公连累了云家老太爷,但无论如何,这都给她拉紧了弦,如果不想看到她的父母亲人早早离世,她最好事事谨慎,时时注意。
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一时之间脑子里就像是被挖空了,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江遥拥被靠坐在床上,只觉得屋子里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披了衣服起来,推开了门。
夜色深沉,她不愿惊动他人,便只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了。
今天不知是十五还是十六,一轮月亮悬在中天,把整个院子都罩上了清辉,江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圆月亮得耀眼,终于闭上了眼,仰头倚靠在椅背上,横臂挡住了眼睛,安安静静地任由眼泪往下流。
秦骁走进来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愣住了,一步都没敢再往前。待看清江遥脸上止不住的眼泪,只觉有只手拧住了自己的心,又胀又疼,狠狠地攥了攥拳,转身走了。
明月清辉,树影婆娑,风吹叶子的沙沙声下,江遥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只觉得把这半年没留过的眼泪都留空了。发泄出来后,倒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却被一条毯子兜头罩了下来。
睁眼一看,秦骁的一只手还捏着毯子的另一角,端端正正地跪在她面前:“大小姐,我一定为您报仇雪耻。”
嗯?”江遥一愣,看到秦骁眼里狂风暴雨般的怒火和斗志,才明白过来。敢情秦骁以为她在苗寨受了委屈,又没办法报仇,所以难过地哭了?
江遥想解释却又无法解释,只得闭了嘴,索性让黎昆背了这个黑锅。苦笑道:“怎么不去休息?”
“睡不着,怕再出什么事,就去马厩看了看,”秦骁红着眼眶,咬紧了牙:“秦骁无用,不能为大小姐分忧。”
“没有的事,”江遥看他还跪着,便扶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起来:“我只是有点担心外公,好了快起来吧,真的不关你的事。”
秦骁没有分辨,一点头就爬了起来,再没有多说一句,只恭敬得守在她身边。江遥看他执意在这守着,怕又惹出什么麻烦来,索性把毯子还了他,回屋里去了。
天色大亮后,云家的人找到了驿站外头,云泽的父亲带着大队家丁,并两辆奢华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驿站门口。
云氏和江遥接到消息立刻赶到门外,云老爷一看到自己妹子,就红了眼眶。
江遥已经知道这必定是关于她外公的坏消息,贴心地靠到了云氏身边扶住了她,待云老爷报完噩耗,便轻声安慰云氏。
看云氏哭得肝肠寸断,江遥有些后悔,此处到鄞州云家已经只有半天路程了,如果当时她再机警一些,也许云氏是能够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但现在再想这些都已是无用,江遥只牢牢地扶着云氏。
驿馆人来人往,天大亮后里外都喧哗得很,他们一行人在这里说话的功夫,外头又是一阵叫嚷、走动,章阳飞快地跑了进来,急报道:“夫人、大小姐,将军马上就到了!九皇子也和将军在一起!!将军说了,叫咱们快准备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