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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钦差和御史两重身份的秦仲玉秦大人,经过艰苦的赶路之后终于到了苏州城外。
外面商旅百姓看着钦差大人前呼后拥,鸣锣开道,打着回避肃静牌,前后有大批的兵丁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护卫着,那八抬大轿更是稳稳当当,八名壮汉步子一般齐,脚下生风。
秦大人没有坐在轿子里,他仗着别人看不见,而官轿又宽敞的很,他蹲在脚踏上揉屁股。
他娘的坐了四个时辰了,屁股疼!麻!等会见了林年兄,要是一瘸一拐的多有失官威。
赶紧趁着还没进城揉揉屁股,揉的不酸麻就好了。
揉了还没两下,听见一溜马蹄声,侍卫在轿外:“启禀大人,巡盐御史和,知府、知州、通判、本城守备均在城门处恭候大人。”
“嗯,知道了。”秦大人威严无比的答应了一声,加紧揉屁股,终于感觉不麻不疼了,端端正正的坐回椅子上,把官帽戴好,整理官服,把小说塞进垫子下面,零食盒盖上盖子。
到城门口见面,秦大人下轿跟众人客套应酬了一番,又都上了轿,一起往林府行去。
到了林府,林如海早就叫人准备好了香案,等候迎接圣旨。
出外传旨才不是太监去呢,多是吏部官员负责,有时候也是皇帝随手点个官员。
秦大人喝了一杯茶,做好准备:“诏曰:……(省略七百多字的四六骈文)”诏曰指的是这是中书舍人或翰林学士代笔,皇帝说个中心思想,负责起草诏书的人自由发挥。
中心思想是:皇帝知道了林爱卿遇刺,感到很愤怒,特派御史秦仲玉及金吾卫、二百内卫前来调查。林爱卿的身份很重要……这件事一定会仔细追查……深入调查……
林如海跪的腰都酸了。
秦仲玉四个字一顿,保持着不急不慌的高声朗读,念的口干舌燥。
总算是念完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臣林如海叩谢天恩。”林如海是被人扶起来的。
秦仲玉把圣旨双手捧上:“林年兄,你可曾受伤?”
林如海摇摇头:“我倒是无事,只是内子收了惊吓,唉……秦贤弟,我已备下薄宴,为你接风洗尘。请。”
秦仲玉:“多谢。”
酒,是不敢喝的,喝多了误事,况且那么多人看着呢,钦差一到这儿来不说查案,跟苦主喝个酩酊大醉,那算是怎么回事啊。所以就是吃菜,互相敬个鸡腿,敬块肘子。
秦仲玉吃了几口竹笋炒肉:“还是江南的竹笋好吃,京里的春笋味儿也不对。年兄,你遇刺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令嫒可曾受惊?”
林如海想了想,放下茶杯,郑重其事的说:“有些话我只对你说,你不要向外张扬。”
秦仲玉点头:“你放心,我口风最严,只要不是事关国家大事,我绝不向陛下禀报。”
林如海不是迂腐的人,他娓娓道来,说:“那夜月色无光,一片阴惨,我在书房里读书,黛玉有事来向我请教。那些匪类太没有耐心,黛玉刚进屋便来袭。”
秦仲玉倒吸一口冷气:“林姑娘还好吗?”
林如海苦笑道:“还好。当时情形危急,虽然皇上赐下的两名内卫奋力相搏,但是……”
秦仲玉捏着筷子半天没吃东西了,探身问道:“还有什么?”
“多亏我女儿的师父回来看她,恰好救了我。”
秦仲玉心中出现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名字,他兴奋的脸上发亮:“令嫒的师父是谁?”
我知道你家里很有规矩,不会给女儿找不合适的师父。
我还知道有个侠女,特别喜欢教导女孩儿练武。
“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文四姐。”林如海惭愧的笑着:“阿姜,你可别说出去,朝廷官员结交匪类可是要命的大事。”
“哎呦!你说谁是匪类!”秦仲玉差点生气,然后想起来文四确实带着通缉令呢,才平息了怒火:“林兄啊林兄,你可真真好命,你怎么就能见着文四姐呢,还是你女儿的师父!
啧,早知如此,我也生个女儿,好拜她为师。文四姐真如传说中那般英姿飒爽,娇媚无双吗?”
林如海这两天上火,嘴里起了一嘴的水泡,一天到晚不住口的喝清火茶,听了他这话差点把一杯茶都糊自己脸上。
哭笑不得:“阿姜,你这好色之徒。”
秦仲玉哼了一声:“来时路上我遇到了文四姐的徒弟,云中燕子慕容牡丹。那真是天姿国色,不愧为牡丹之名,徒弟尚且这样漂亮,更何况师父。”
林如海道:“她带着我女儿暂避出去了,等此事作罢,我将她引荐给你,叫你一睹芳容。”
秦仲玉可开心了,两人又笑谈了几句,林如海特意展示了自己‘处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品德之后,又继续说遇刺这件事,怎么就府内人全都昏迷不醒了?
秦仲玉想了一会,眼神忽的一暗。
林如海问道:“贤弟可是想到了什么?”
过了良久,秦仲玉缓缓的叹了口气:“林大人,你是两朝元老。”
林如海等啊等,没等到的下面的话,他到底聪明,眼睛一眨就明白过来:“太上与今上有些不睦?”
对,我是太上皇在位时期考上的探花,也是太上在位时期受到重用的
。今上登基之后,对前朝老臣多有闲置,只是我一向尽忠职守,所以还是很受重用。
太上皇禅位给今上之后,刚开始还好,现在的朝廷里倒是越来越古怪了。
难道说我遇刺一事……是内卫干的?是太上皇授意的还是今上授意的?
林如海仔仔细细的考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今上可能觉得我尚效忠于太上,又在这商业重镇,或许是其他官员的密报上说了一些我的不对之处,所以派人前来试探/痛下杀手。或者呢,是太上觉得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却在今上登基之后少有请安奏折,人多是老来恶性,他动不得今上,就对我痛下杀手。
熟读史书的林如海表示,皇帝老了之后开始神经病的事情——俺滴娘呀,可多咧!
秦仲玉吃的饱饱的,看林如海脸色几经变换,才放下筷子,擦擦嘴,慢条斯理的说道:“此事不是今上所为。”
林如海脸色更不好了,居然是太上的意思?你是君主的时候,我忠于君,你儿子收禅为君,我还是忠君。你老了抽风,为何要对我下手?
他一时间怒气满值,特别想写信告老还乡。
秦仲玉慢慢吞吞的说:“据陛下所料,此事也不是太上所为。”
太上皇现在整天跟太妃们厮混,偶尔训训儿子,没有什么闲心监管天下官吏了。
林如海面露不解:“还请明示。”
秦仲玉开始讲:“高祖设绣衣使,执掌‘诏狱’,监视、侦查、镇压官吏的不法行为。历经多朝,绣衣使的势力越发做大,无孔不入,许多地方官吏都是绣衣使三十六长使的义子。”
林如海一点就透:“江南鱼米之乡,繁华之地?”
而我和绣衣使没有关系,他们盯上了我的位置,想让自己人过来任职,捞银子?偏偏我干得及好,皇帝十分满意,所以要对我下手?
秦仲玉的点点头,伸了个懒腰:“陛下给了我名单,是苏州城内和绣衣使有关系的官员,这次能把明面上的人一网打尽。林兄,你心里自有成算,知道谁私下里与绣衣使往来不休,只管告诉我,一起捉拿下狱,押解回京,三法司会审。”
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林如海皱眉:“陛下不怕打草惊蛇?”
秦仲玉轻蔑的一笑:“绣衣使权势滔天,也是高祖给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上要杀伐决断,绣衣使又能如何?
况且今日之事,是调查你遇刺一案,你也算是半个封疆大吏,在自己家里遇刺,满园的侍卫奴仆竟然毫无知觉,此事和之前王家灭门案、李家灭门案多相似。
若是传扬出去是绣衣使贪图他人官位所为,还不是人人自危?”
吃完这顿饭,再出了屋,名单上的大小各级官员都一头雾水的被请来协助调查。
然后就被拿下了。
秦仲玉摸着下巴对叫嚣自己无辜的知州等人:“有民间义士搜集了和绣衣使沆瀣一气,欺压百姓逼良为娼的官员名单,送入御史台内,本官身为御史监察天子及百官,岂能不闻不问。
张大人,你若清白,本官自然还你清白,你若贪污受贿,自然有律法处置。”
他一转脸,和林如海回屋继续喝茶,捧着杯子:“林兄,你说我若说这事是义士文四姐所揭露,是不是挺好?她那样的美人,怎能背负污名呢。”
林如海木头脸:“你要拿这话到朝堂上去说?”
秦仲玉摇摇头又兴致勃勃的笑了起来:“你看过《绿罗袍》吗?写的着实不错。我也想写一本,凭我进士及第的文笔,写一本小说应该不是难事。
就写义士不忿与绣衣使欺压穷苦百姓,与其决战,受伤之后遁入京城,被一位好心的姜大人收留,这自然是以我为原型的。这位姜大人是御史,和义士、侠客文四相交甚密,两人对于绣衣使欺上瞒下的行为深恶痛绝……”
“文四姐夜入绣衣使长使宅中,盗取名单,被长使撞见。二人一番缠斗,文四姐不敌被擒,那长使见色起意要纳她为妾,文四姐虚与委蛇,趁其不备将其打伤逃走。
她自家也受了伤,只是为民请命,在所不惜,将名单教给了信任的姜大人。姜大人深夜入宫,将事实向皇帝一一奏报,陛下是为明主。必须的这么写,要不然皇上看到了会骂我。这才把绣衣使收拾干净。”
秦仲玉摸着下巴,悠然叹息:“文四姐养好了伤,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哎呀呀,我自己都被这故事感动了,写出了用笔名投去书馆,一定能风传天下。”
把我和仰慕的侠女写在一起,写成平生知己,好开心。
秦仲玉认真的把小说大纲写下来,叼着扬州九制话梅,苦思冥想这书应该起什么名字。写绿罗袍哪位太太,笔名小四娘,写的那么好。
小四娘是项包子的笔名,她师父是四姐,她又行四,就得带一个小字。
…………
正在帮宝钗梳头的包子忽然松开手,躲到旁边大大打了三个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哎呦,是不是师父又要怪我乱写,给她编了许多无中生有的事?在抱怨我?还是又有人叨咕我?”
宝钗心里一动,难道这些坏人的势力很大,盘根错节吗?
他们俩上头还有师父……人越老,势力越大。唉。
慕容牡丹正在外面烧火做饭,她们借住在农村一户寡妇家里,那寡妇带着儿子借宿到亲戚家,把房子暂时租给这一对带着孩子的小夫妻。
慕容正在熬猪油,把肥肉切成丁扔锅里,加点水,小火慢慢炖,过一会油出来的、水耗干了,猪油都逼出来,猪肉慢慢的就变成酥脆的油渣。旁边和了一块面,切了一堆葱,等一下做油渣葱花饼,炒了两个菜,炸个鸡蛋酱,切个大萝卜,就当是一顿饭了。
她听见师妹说这话,就嘲笑道:“你逗我?师父看你写的东西看的不亦乐乎。”
项包子擦了擦脸和手:“师父看着乐呵,因为我写她人前显贵,傲里夺尊,艳压群芳外加力压群雄,她当然开心了。我怕别的穷书生为了赚钱,跟着胡写乱写,再给他编排一段缠绵悱恻的□□来,师父肯定要动怒。”
慕容笑的拍手:“哈哈哈,那穷书生就要倒霉了。咦?”
“怎么了?”
“我认识一个人,我感觉他能干出这种事儿来。”慕容摸摸脸:“师妹,你说咱师父愿意认识个官员吗?御史,性格跳脱活泼,看了你写的书真当师父是美人呢。”
宝钗努力的听这些知识,努力的分析情况,搞不清楚是这个坏人在吹牛,还是他势力广大。
御史啊!三品官呢!
项包子翻了个白眼:“别弄了,你胡子都要掉了。”
宝钗惊疑的看着有着胡子时阴郁怪异、摘掉胡子之后艳光四射的师父,疑惑的问:“师父,你……”你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
慕容牡丹哼了一声:“现在市面上假货越来越多了,胡子都不好用。对呀,小徒弟,我是个女人。我是你师父,她是你师叔,但现在你的管她叫师娘。”
宝钗两眼望天,叹了口气问:“我哥哥调戏你了吧?”你一生气就把我抓走了。
不用解释了,你这么漂亮,我哥哥在八百米外看一眼,都得跑过去调戏你。
慕容牡丹奇道:“你竟知道你哥哥在外的行为?”
宝钗点点头,端庄大方的说:“人尽皆知,我岂能不知?”
咦,是女人我就不怕你了。
慕容牡丹懒洋洋的挑眉:“你劝导过吗?”
“劝过。”宝钗又立刻郁闷了:“哥哥表面上答应的好,实际上根本不听。阳奉阴违,不对,这词用的不对,应该说是对我虚与委蛇。”
慕容牡丹摸摸鼻子,计上心来,满脸堆笑道:“宝钗呀,你家里只有你哥哥一个男丁,他若是勤学上进,你薛家就能光耀门楣,他若是不好,薛家从此就完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宝钗脸都白了:“是。师父……”装可怜ing。
慕容牡丹诱拐小萝莉:“你跟我学武功怎么样?等学好的武功我放你回家去,你哥哥再不好,你就把他吊起来打。我师父说过,没有什么事是吊起来打一顿解决不了的。
咳,我是说,你现在管不了他,因为你还小,又柔弱,他自然不听你的。”
我的徒弟仿佛是个兄控?
宝钗咽了咽口水:“师父,你肯教我武功吗?”
你敢教我武功?就不怕老虎学艺,反咬老猫一口?
你就不怕我学会了武功,把你擒下,送去官府治罪?
“这话多稀奇。”慕容牡丹跑回去搅拌仿佛要焦的猪油,跑回来继续说:“我既然收了你当徒弟,不教你武功难道教你厨艺?
十年之内,你能学到我两三成的本事,就够你管教哥哥的。”
宝钗按下把师父揍一顿的心思,只想着学会了武功能逃走回家,那就够了。现在就算逃走了,只是个弱女,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四顾无亲,要是遇上坏人了岂不比碰上这两个女人还惨?
她管过家,知道府里有几个丫鬟就是人贩子拐来的。
立刻甜甜的一笑:“师父你真好。”
慕容牡丹被萌的腿软,z字形走回去捞猪油渣,趁热撒了一把盐粉,一点五香粉,分出一半来撒了辣子,又赶紧把葱花扔到油锅里去炸。葱油和酥葱花跟一切食物都般配!
项包子继续给宝钗梳头,细心的问她日常的饮食起居,有什么喜好,讨厌吃什么。
宝钗偷偷窥向灶台那边,她没见过农村土灶,小声答道:“没什么喜好,只是不爱吃葱。”
也不是很不爱吃,只是稍微借点味还行,那案板上那么高一堆葱花,看着就不好吃。
慕容牡丹差点一头栽进锅里,她做的最好吃的是葱油饼,特意做给她吃,结果……呜呜呜。
项包子点点头:“一会葱花饼烙出来,你尝一点,若是还行就吃,若不行我另给你做别的。我师姐的葱花饼做的极好,只有香味,一点辛辣刺激的味道都没有。师姐走南闯北,搜集了天下葱花饼的做法,取起大成。”
很快就把饼烙了一小张,切成八块。
宝钗取其中一块尝了,眼睛一亮:“好吃。”
几乎没有那种生葱味儿,饼薄而焦黄,外酥内软,之间夹着的馅料(油渣和油葱酥和葱油)更酥的掉渣,咸香可口。
她不爱吃葱,因为平常做汤和炒菜都取其翠绿鲜嫩,总是半生不熟的,味道和炸过的不一样。
慕容牡丹烙完一摞饼,今天吃的,明天路上带的干粮都是这个,把葱油基本上都用光。一挥手:“该你了。”葱油没法带着上路,只能给这家人留下。
项包子过去炒菜,炒酱。
…………
林如海的内心已经不只能用崩溃来形容啦,他简直想说:朝堂黑暗,官员昏聩,都是阿姜这样尸位素餐的家伙。你是个御史啊!你的好朋友遇刺了!你到我这儿来就是写小说来的?
话虽如此,但秦仲玉本来就是个幌子,跟来的老侍卫和金吾卫才是执行抓捕的人。
所以他就安安生生的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假装和林如海密谈——
林如海在书房里使劲的翻找资料,各种资料。
他拿了一摞上好的熟宣,仔仔细细的写女神的同人文。
林如海在认认真真的写奏折,一封给太上,一封给今上。要达到的目的是两位老大看完之后,都觉得林卿好可怜,我们要保护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就算两位老大拿着奏折对着看一看,看过了林卿写给另一个人的奏折,也不能生气。
这真是高难度的要求啊。都说忠臣不事二主,然而现在就是有二主。_(:3」∠)_
……花花开了好几朵……
姚三郎直奔京城,他早就掐算好了时间地点,身化流光到了皇家猎场里。
坐在树梢上,幻化出一面水镜来,重新整理了姿容——抿了鬓角,换了衣服。
然后幻出迷蒙的雾气,再用灵力调整了一下衣服下摆的垂度,耐心的等目标人物来。这可是跟和黛玉初次见面一样重要的大事,如果不能搞定将要面对的人,就不能娶黛玉。
皇帝昨天知道林如海遇袭,非常非常的不开心,我的臣子居然被刺杀,那是不是说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被刺杀?看那个手法就像是绣衣使的人干的,他们竟敢不经过皇帝调令,就向大臣下手。不开心就要出去浪,劳师动众又会被喷,就轻车简从的来打猎。
猎场很大,有旷野、树林,湖泊还有小山。里面狼虫虎豹、野鸡野鸭、鹌鹑兔子一应俱全。
皇帝换上猎装,骑在马上拿着弓箭,追逐一只豹子。
他眯着眼睛,看着飞奔的花斑豹,豹子脸长得阴险体态又瘦长,怎么看都像绣衣使长使的模样。他心里有气,干脆把畜生当成人来射猎。
他又觉得身后那些人不是侍从,反而是累赘,是枷锁,和那些不停进谏的臣子一样凡人,就喝退众人,一个人在树林里涉猎。死伤的猎物扔在地上不管,过后自然有人来收拾。
追着一只狐狸进了树林里,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皇帝提鼻子一闻,这酒香竟然被御酒的味儿还好,就扔下狐狸不管,提马循着香味找过去。在幽暗寂静、丝丝缕缕的阳光从树冠间落下,仿佛金丝,先看见白色衣裳的下摆在空中飘扬……
选项一:找朕伸冤的女鬼。
选项二:来□□朕的女人。
皇帝表示选项一和二都挺有趣的,最好是个来□□朕并且求朕为她伸冤的女鬼。
“驾!”催马前行,那人渐渐要露出真容。
看到了修长而朦胧的腿,看到纤腰一束,看到了平坦的胸部。
皇帝兴致越浓,再往前,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是个少年,但皇帝毫不失望,因为这少年的容颜带着浓浓的灵气,虽然闭目小睡,却看得出来必然是聪明伶俐、前途不凡的人才。
他身边有仙气环绕,加上那绝色姿容,竟不知道是人是仙。“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姚三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唇角噙笑,顾盼神飞:“你循着酒香而来?”
皇帝坐在马背上还要抬头看他,板着脸问:“你是谁家的少年,为何酒醉在此?就不怕来涉猎的人把你当做白虎吗?”
姚三郎略带高傲的说:“寻常人岂能伤到我?”
他手里有个白玉壶,饮了一口,说不尽的潇洒风流,又对这个二十多岁板着脸的年轻人笑了:“你到是好心,要喝吗?”
皇帝干脆利落的说:“要。”
姚三郎招招手:“上来。”
皇帝压根不会爬树,就对他说:“你下来,我不会爬树。”
姚三郎轻笑一声,立刻风气云动,那些飘散在他身边的白雾竟然凝结成一张云梯,第一阶在皇帝面前,最上头就到了他身边。
皇帝跳下马,好奇又兴奋的问:“你是什么人?是神仙,还是山中的精灵?”
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的踩了踩第一阶云梯,竟然很结实,就像台阶一样。
天啦!好神奇呀!克制,克制,喜怒不形于色,嗯。
他生性大胆,毫不畏惧的走上去,坐在姚三郎身边的树干上:“嗯?此处景色与别处不同。”这地方是丛林深处,眼前无数的枝岔树干,上方的阳光也被树冠挡住,唯独坐在姚三郎身边,能看到上面的天空,而看树林外的平原也毫无遮挡。
姚三郎懒洋洋的把酒带给他。
皇帝接过瓶子,闻了闻,似笑非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姚三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身上有龙气,是哪个王爷?”
皇帝嘿嘿一笑:“猜对了。”我以前还真是个王爷。
他喝了口酒,眼睛一亮:“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好酒。这是哪里的酒?”
姚三郎:“我出山之前自己酿的。”
皇帝很想让他负责给自己酿酒,看看这样美貌的少年,又觉得派去酿酒可惜了:“你在山中耕读吗?”
那你拿来这样好的衣料,又怎么会有这样白皙的肌肤,和这超凡脱俗的神仙风度?
还有刚刚的云梯,你肯定是个神仙是吧,我要绷住,我要冷静。
姚三郎问:“你话怎么这么多。”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有人嫌朕话多,太好笑了。他又喝了一口:“我平日吃东西之前,都要有人验毒,你来路不明,却出现在禁止旁人入内的皇家猎场里,躲在树林里睡觉,我以为你是书生,你却露了神仙手段,对我这王爷也毫无敬意,我岂能不好奇。”
姚三郎瞪大眼睛:“我都给你酒喝了,你还这么多事?”
皇帝也惊奇万分:“我不问你的来路先喝了你的酒,这是何等的推心置腹,才与你闲谈几句,这都不行?”
俩人对视一会,一起笑了起来。
皇帝笑的不行:“哈哈哈哈哈不逗你了,敢问小神仙尊姓大名?”
姚三郎笑的都呛住了:“哈哈哈哈我,姚三郎,名云旗,白云的云,旌旗的旗。你呢?”
“我姓国姓,行二,你叫我二郎就行。”国姓指的是皇帝姓氏。
皇帝刚要再喝一口,酒瓶被姚三抢回去了,他说:“三郎,你住在何处,过些日子有空了我再来找你喝酒。”
姚三郎喝了一口,道:“我就住这儿。”
“就住这儿?”皇帝左右看了看:“睡树杈上?”
姚三点头。
皇帝骇然:“你既然有幻化云梯的手段,无论怎样都能某一份衣食,何至于如此?”好惨!
姚三无奈的耸耸肩:“我是被师父赶下山云游,可我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倒是能去变戏法赚钱,可那样与民争利十分不好。”
皇帝问:“各人有各人的本事,有什么不好?”
姚三随手托出一团云团,云团涌动,变成一只小白兔,活蹦乱跳,被他拎着耳朵:“二郎呀,这等幻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世人来说就是新奇万分了,必然给我很多钱。”
“是呀。”我都想给你钱了。
“可是等我离开之后,达官显贵还想看,必然会逼迫其他变戏法的人来模仿我的手段,凡人岂能做到?”姚三郎悲悯的摇摇头:“为我几日衣食,害的凡人横遭不测,我既然预料到了那样的下场,又怎能再做?况且这里也挺好,有山有水,还鲜有人至。”
皇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个很善良的修道之人,还挺有远见,问道:“你会算卦吗?”
“会呀~”姚三郎开心起来:“不是我自吹自擂,师兄弟之中就属我算命最灵。”
皇帝想到目前犯愁的事情,心中一动:“你帮我算一卦。”
姚三郎伸手:“给我六枚铜钱。”
皇帝从身上掏掏摸摸半天,啥也没掏出来,汗颜道:“三郎,揪点树叶行么?”
姚三郎鄙视的看着他:“刚刚说得好像你很富,还不是跟我一样,一文钱都没有吗?”
他从树上揪下几片树叶,拿手一捻,变作铜钱。
皇帝被鄙视的有点羞恼,叫道:“你有这手艺?”
姚三郎郁郁的说:“我也不能去骗人。你要算什么?”
皇帝想了想:“我现在有个很严重的烦心事,算算会怎么样,尾大不掉。”
姚三郎掷了六爻:“艮上兑下,损卦。”
皇帝皱眉:“何解?”
我记得这卦不是很好。
“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征忿窒欲。艮为山;兑为泽。上山下泽,大泽浸蚀山根。损益相间,损中有益,益中有损。二者之间,不可不慎重对待。损下益上,治理国家,过度会损伤国基。应损则损,但必量力、适度。少损而益最佳。”
皇帝眼神猛的一变:“嗯……咱俩是不见过?我忽然觉得你有些眼熟。”
你知道我是皇帝?跟我谈治国?终南捷径?
“你刚问过一遍了。”姚三郎摸着脸:“哼,我就没进过京城。我这好样貌,走到哪儿都被调戏,要不是你眼中清正,早就把你踹下去了。你若是见过我,你能现在才想起来?”
皇帝大汗:“还真是,我平生所见众人,无论男女,都无你这般绝色。这卦究竟什么意思?实不相瞒……祖爷爷留下的世仆现在越来越猖狂,以至于要杀我最的用的……掌柜的(林如海)。”
姚三郎想了想:“卦象上没说,但我可以给你点建议。”
“请讲。”
姚三郎声音清澈悦耳,缓缓道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家做主的人要公允,要赏罚分明,才有信诺,底下人才肯用心办事。
若是祖上尽忠效劳,这一代的人就怎么做都不收罚,祖上无人,现在怎么尽忠职守也不管用,还有谁肯为你努力办事呢?都回去埋怨祖宗了。
如果你没定下过规矩,就应该从此开始,若是早有规矩,你为何不遵守?定下规矩却自己破坏,和口里喊着要修道,却吃喝嫖赌一样。”
皇帝心说:你说的有道理,但绣衣使不是代代相传,这是个部门。
三郎真是个聪明人,说话清楚明白,这立身的行为,说的话,就该当个高官,不像大臣们努力用些古拗的词句。皇帝再怎么读书,也是个年轻人,比不过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家伙。
他满脸微笑:“我倒是想当…强项令(明君),只是父命难违。”太上不让我干!“我心里有些主意,只是还没拿准,你在帮我算一卦。”
“坤上兑下,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客保民无疆。”三郎想了想:“以上临下,相佐相互;居安思危,时时慎戒。得此卦者,诸事如意,人情和合,但行事不宜过急。嗯,慢慢来,步步为营,八月份的时候小心狗急跳墙。”
皇帝心说,对,我得把我爹哄松口了才能收拾绣衣使,八月份……计划中动手清除他们就在八月份,难道这帮人还敢行刺?是啊,有什么不敢呢,杀一个封疆大吏和杀一个皇帝也不算天差地别。皇宫中的地势、守卫他们都很了解,若要动手,扶植戾太子上位,又有多难?
抓他手,激动万分:“爱卿你真是……哎?”
他被一脚踹到树下,倒不是摔的疼,就是满眼发蒙,似乎跌下来的时候身子下面有云团托着。
姚三郎在树上怒冲冲的说:“我喜欢女人,不要卿卿的叫我!”
皇帝气的笑了:“你想太多了!朕也喜欢女人!”
“朕?”姚三郎惊讶的坐在树上:“你是皇帝?”
皇帝指着他,气了半天,又笑了起来:“你呀你,不知者不怪,算了。你就不给朕行礼道歉吗?”
反正也没人看见,摔的也不疼,你也有去,我使劲追究倒好像恼羞成怒。
可你就做在树上发呆也太过了吧?
姚三郎轻飘飘如驾云般落地,稽首:“万岁恕罪,贫道真是被调戏烦了。”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扶着树笑了半天,擦擦眼泪:“你没动手惩戒凡人?”
姚三郎害羞的笑:“贫道罚他们三年不举。”
皇帝抖了一下,再次郑重其事的说:“朕对小神仙没有不敬之意。”
表这样……我需要儿子安定民心。
我也需要那件事来散心,虽然后宫里那些女人很烦人,但聊胜于无。
姚三郎再三稽首:“陛下眸正神清,不是那种人,是贫道想太多了。”
皇帝又想笑:“哈哈哈哈,不知道长哈哈哈贵上下如何称呼哈哈”
姚三郎的俏脸被笑的发黑:“槑道人。两个呆那个。”读梅。
皇帝捂嘴,心说真是人如其名。
呆,真呆,不经世事,天真可爱。
“三郎,你何来此名呢?”
姚三郎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本来没有道号,只是有位姑娘叫我呆子,便以此为号。”
皇帝一阵无语:你到底是铁口神断的神仙,还是个思春少年?
也不知是谁家姑娘,有此等好运。
思量再三,缓缓道:“三郎,随朕入宫,为朕讲道,可好?”
姚三郎沉吟片刻,忽然笑的灿烂无比:“嗯……让我算一卦。”
他心中得意,嘿嘿,认识文四我蹭了十年的饭,认识你,我会有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