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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韵儿这一晚一直在思考徐灿说的那个案例,明明是一间密封的房间,怎么可能是他杀?为什么那老捕快一眼就能看出是他杀?
县衙傍山而建,后衙是县令及家属所居住之地,是一块占地极大的园林,林内怪石嶙峋,刚步入后衙,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假山,有一曲流水从石缝中流出,缓缓的流入山脚小溪内。
继续朝前走,道路是青石板铺成,道路两旁布满了盆栽秋海棠,这种花有个别名,叫断肠花。
过了距离不长的青石板路,便能见一片人工内湖,内湖中央立着燕角亭,亭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倒影。
亭子四周都有曲折的石桥,通向各个道路的岔路口,所有的一切都在标示着,园林主人是个雅人。
昨晚,杨韵儿一直在思考徐灿抛出的那个问题,由于时刻已晚,她身为一个女孩子,也不好去找马捕头询问。
今日一早,她便草草的吃了早饭,仍旧闷头思考,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亭子中央,双手拖着下巴,皱着眉头,不言不语的看着湖中央几缕破败的荷叶。
海棠道路尽头,有小婢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缓缓的行近,到了通往湖心亭的直曲桥时,那小婢便道:“程小姐,我们小姐便在那儿了,她思考问题时我们不敢打扰,小婢就不陪您过去了。”
那个被唤作程小姐的女孩子点了点头,让婢子下去后,便悄悄的朝湖心亭走去,她步履轻慢,显得很是端庄。
杨韵儿正心烦意乱,听到身后有步伐,便不悦的道:“谁让你们来的!”
“怎么?韵儿不欢迎我?那我走好咯。”
杨韵儿听完身后女子声音之后,顿时笑靥如花,显然是对这声音及其熟悉,回过头道:“程姊姊,你讨厌。”
杨韵儿眼前这个小姐,身穿淡蓝长衫,白色短靴,比杨韵儿稍稍矮了一点,只是两人并肩,倒也看不出来。
“怎么了?一派愁眉苦脸的样子?让我猜猜,一定是有案件破不出来。咦?不对呀,不是说杀赵班头的凶手已经被你这神探缉拿归案了么?难倒韵儿妹妹是为那日拦路抢劫的小厮愁苦?”
杨韵儿知道她是在故意挖苦自己,想起那拦路抢劫的小厮便又来了一肚子火:“姊姊你说的没错,那个叫什么王龙的,本名叫王笑,却是洞庭山上的猎户,可他们说的那个火山哥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也是佩服他们,萍水相逢,也敢一起拦路抢劫!”
“哦,找不到便找不到了,我想韵儿妹妹却不是为这事烦恼对也不对?”程小姐笑道。
虽然至始至终那程小姐都带着笑,只是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无奈,甚至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样子。
杨韵儿一直在想着徐灿的问题,倒是没注意那程小姐的情绪。
杨韵儿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不过终究和程小姐很熟,随即又笑道:“姊姊就是厉害,那个杀赵班头的凶手抓住了,可也没抓住。”
“哦?什么意思?”程小姐难得的来了一丝兴致。
杨韵儿把抓捕徐灿的过程一一告诉了程小姐,“那厮有很多人证,一会儿我准备去找马捕头,让人去询问下,若真是那样,怕要放人。”
然后继续道:“那可恶的厮说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杀人案件,我百思不得其解。”
“呵呵,怕适才那愁闷的样子就是为了这事吧。”程小姐好奇的道:“是什么样的案件,竟然能难住我们巴陵女神探?”
杨韵儿白了一眼她道:“莫要腌臜我了。”然后她将徐灿那密室杀人案重复一遍告诉了眼前的程小姐。
那程小姐不懂刑案,听完后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却也同杨韵儿一样来了兴致。
这个时代娱乐匮乏,难得有这么一桩有趣的事,怎能不勾起两女的兴致,这也是杨韵儿迟迟不肯去问马捕头的缘由。
二人想了一会儿,猜了许多假设,可都不成立,一时间到也找不到头绪。
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答案,杨韵儿打定注意,一会去问问马捕头,放下了心思,这才想起一桩事,此刻再看程姊姊,脸上那若有若无的愁闷跃然于眉间。
“程姊姊找我来诉苦了吧?”杨韵儿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道:“不知我那姐夫到底长什么样子啊?丑媳妇,哦,丑姑爷始终要见姐妹的。”
“去死,我都要烦死了,不知道爹爹发什么疯,我不嫁不嫁不嫁!”程小姐捂着头拼命的摇着。
“哼哼,要是京师的盛大才子呢?”杨韵儿笑嘻嘻的道,显然这是二人之间的小秘密。
“死丫头!”想起那盛公子,程小姐脸上带着一抹羞红,清晨微光照耀下,好看极了。半饷后叹了一口气,“哎,有缘无分!”
“依我说,陈公子也不错,对你痴情一片,又是巴陵大户,又是准状元,长的也俊俏。”杨韵儿一副花痴的样子道。
“我哪里可以和你抢人,你自己留着吧!好了好了,我不耽误你正事了,带我像杨伯伯问个好,快些去查案吧女神探。”
“灵绮姐姐。”
“陈公子那首诗得改一下,日落洞庭秋色远,不知何处思韵儿,咯咯……”
程灵绮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湖心亭的直曲桥上,她身后的杨韵儿狠狠的跺着脚:“欺负人!”
等程灵绮走远后,杨韵儿才收了那小女人的模样,又变成那干练的女捕快,抬步朝县衙刑房走去。
县衙分六房,吏、户、礼、刑、工、兵,六房按照朝廷六部建制,地方上也是以此分工,精简办事的程序。
在朝廷,或许吏部、礼部、工部、兵部比较重要,但是在地方上,户部和刑部显得较为重要一点。
所以相对来说,户科和刑科的办公场所较为大一点。
马捕头此刻正在刑科大门口,端着一壶碧螺春,躺在摇椅树下的摇椅上,偶尔对着那紫砂茶壶的龙头啄上一口,看样子很是享受。
见杨韵儿来了,笑眯眯的道:“韵儿啊,听闻你已经将那杀害赵班头的凶手缉拿归案了?”
“嗯。”杨韵儿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正要和您说这件事,韵儿觉得,赵班头或许不是他杀的,他有许多人证,可以证明不在场。”
“哦。”马捕头点了点头,又啄了一口紫砂壶,双目眯成一条缝,若有所思的道:“凶手狡猾,不可亲信,他说的那些人证算不得数,这事儿你莫要管了,人抓回来就好了。”
杨韵儿觉得今天的马叔叔有点奇怪,若是放在平日,他定然不会这么说,杨韵儿知道,马捕头是那种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凶手,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人,可是今日为何一反常态?那些人证为何做不得数?
马捕头不说,杨韵儿也就不再问,她相信马捕头自有他的打算,随即有想起徐灿说的那个案子,那家伙说,只要问了这个案子,便能证明他的清白?这又是为何?
马捕头见杨韵儿在思考什么,便笑呵呵的道:“怎么了,还有事嘛?”
“恩。”杨韵儿点了点头,将那日徐灿说的密室杀人案,又重新告诉了马捕头。
马捕头听完之后寻思了一会儿,脸上阴晴莫测,半饷后才道:“有趣,是他杀,自缢和勒死有很大的区别,他说死者脖颈上有浅浅的勒痕,说明是死后被人挪动尸体伪装成上吊的,因为若是死者是自杀,脖颈上就绝不会是一道浅浅的痕迹了。”
“只是房门全部密封,那凶手又是何人?这倒是有趣。我也想不出来。”马捕头摇了摇头道。
有点意思,看来那厮倒是懂点破案,虽然他也知道徐灿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人绝对不会放了,错就错吧。
“真是他杀?”杨韵儿好奇的道,“那厮果真没有骗人,那凶手又是何人?”
“呵呵,莫要管了,也许就是他随口胡说的,对了,那个抢程家小姐的人可有眉目了?”
杨韵儿摇了摇头道:“没有。”
“恩,那你抓紧去查吧,这事你且莫要负责了。”马捕头道。
等杨韵儿离开之后,马捕头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为了政绩,便能随意冤枉好人么?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若想在这体制下混,那你就必须是凶手了。对不起。”
他说罢,便朝牢房走去,找到关押徐灿的牢门后,示意衙役打开。
在牢房内呆了一晚,徐灿浑身不舒服,见有人来了,面色一喜,对那来人道:“看来巴L县到不都是废物,还真是有有本事的人,我可以走了?”
马捕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经过一晚的牢狱之苦,但这个年轻人脸上没有一点点沮丧,甚至带着一丝自信,马捕头端来了二壶酒,递给了徐灿一壶,淡淡的道:“我只能判断是他杀,但凶手如何作案的却不知道。”
“哦,还有,你怕是走不了了,县衙马上便要给你定罪。”马捕头补充了一句。
徐灿噗的一口,将酒吐了出来,激动的道:“你……你明知道不是我……呵,你这么说我必死无疑了?”
“恩。”马捕头点了点头,神色落寞的走出了牢房,微不可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灿被定罪的消息很快在巴L县传开。
◇◇◇
一日后,杨韵儿找到了马捕头,焦急的道:“马叔叔,我已找人问过了,那些人均可以证明,徐灿在那个时候不在现场,他不是凶手。”
马捕头点了点头不做声,“事情总要解决的,这是为了你杨家好。”
“马叔叔,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带我入行时曾说过,“是非曲直,绝不姑判”,可现在呢,你……”
杨韵儿还要再说,确见马捕头摆了摆手。
望着杨韵儿愤怒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青衫官服的官员走了过来,他大约四十来岁,大腹便便,走到马捕头身前也是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