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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韩宓为何这么笃定,笃定丁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前些天又一直不忘无形间撺掇她父亲、仿佛明知她父亲会中计,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那便是前世时丁香虽也嚣张的蹦跶了一阵子,却彻底失了韩云枫的心,最终也还是丢了命。
再换句话说呢,她那位好父亲分明一开始就没看上丁香,甚至在心底也很厌恶这种主动爬床的奴才——主动投怀送抱的贱人哪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女子吃香。
若不是丁香爬床一次中的、成功怀上了身孕,外加上主母何氏膝下确实没有男嗣,这奴才必会还未得宠便已失宠。
更别提当年的韩家后宅在何氏去世后,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就丁香那么点小心计,在众多诡计多端的新人包围中哪有胜算。
孙氏也便在过门成为续弦韩太太之后,膝下便已有了个现成儿的男嗣,那就是丁香亲生的儿子文哥儿。
文哥儿既没有生母尚在,又嗷嗷待哺懵懂无知,这之后哪怕孙氏再未有孕,也不用再为子嗣担忧。
……既然韩云枫暂时不会对丁香动手,而是要看时机,想来对那卫木匠一家亦是如此。
只是庄岩既在信里特地告诉韩宓,叫她别忘了提醒她父亲一声,万万不要对卫木匠那家人轻举妄动,她也会照做。
这可不单是表达一回“父女情深”的好时候,叫韩云枫知道韩宓这个女儿时刻惦记着他,也是拐着弯的告诉她那位好父亲,可别再以为他在外行事瞒得住哪个。
眼下可不止大舅舅将他的一切作为全摸清了,就是庄岩那里,他也瞒不过去。
再说了,等韩云枫得知了卫木匠家竟是被孙连堂收买的,想来都不用何凤亭将那本黑账甩到他面前,他便该彻底明白孙家的险恶用心了吧?
韩宓也不怕韩云枫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嫌庄岩手伸得太长。
庄岩可没查韩云枫啊,他明明是在帮着韩家提防外贼呢,要不然他何必在一个小木匠家留心?
韩云枫当然也可以恼怒,可是韩宓赌他不愿意失去温靖侯府这棵好乘凉的大树!
韩宓捋清了这条思路后,便在陪着她娘用过早饭后之后差人去了一趟前院,问韩云枫今天这个休沐日可有什么安排。
“若是老爷并没什么应酬,大姑娘想来老爷书房和老爷说说话儿。”韩云枫的小厮三元辗转着将内院传来的话递到他面前。
韩云枫的确是有应酬的——他大舅兄何凤亭既然回了京,也便少不了各处走动一番拜访一番,待得知他今日休沐,便欲带着他一同赴个宴。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韩云枫怎会拒绝?
只不过眼下离着出门赴宴的时候还早着,说几句话的工夫并不会耽误什么,韩云枫便叫三元去垂花门上报信,好叫人这便请大姑娘过来。
等三元应声离开了,韩云枫这才轻轻皱了皱眉。
宓姐儿今年都十二了,又是订了亲的女孩儿家,怎么还像前几年一样年幼无知,动辄便喜欢往前院书房来寻他?
韩家人口是很简单,门第又不高,内院外院之间的联络也便比深宅大院容易多了,与韩家类似的人家都是如此,当然也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可是订了亲的女孩儿终归不同啊,这若是叫温靖侯府听说了风声,说是韩家大姑娘动不动便往前院跑,成何体统?
韩宓来到前院进了书房后,见到的便是她父亲一张黑脸,还张口便给她下了令,叫她以后务必别再随意踏足外院:“你差人请我去内院说话岂不更好?”
韩宓连连点头,直道女儿知错了:“若不是今日想要回禀给老爷的消息不一般,不想叫后宅仆妇知晓一丁点风声,宓姐儿也不愿意往外院来呢。”
别看她话是这么说,心中却忍不住腹诽道,既然她这位好父亲明知她不该踏足外院,之前怎么不叫三元传话,就让她在内院等着,他回内院去寻她说话。
还不是他也明知她今日要说的事情不同以往,便自私的依旧将她喊到前头来,却还要摆出一副慈父样子教训她失了闺范。
再说她家内院哪里有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
去正房说话便瞒不住她娘,她娘却怀着身孕,去东小院她的闺房,又没有父亲涉足女儿闺房的道理,西小院又住着她父亲三个通房……
因此上等韩宓才将“不想叫后宅仆妇知晓风声”的话说出口,韩云枫也不禁脸一红,只因他也想起他原来在后院也不是没有书房的,只是那处书房如今叫做西小院,不但住着丁香,还住着若蘅和若芷。
好在韩宓也不愿在前院多做停留,稍稍发了一句小牢骚之后便言归正传,说是温靖侯夫人叫人给她传话来,有个卫木匠家被孙连堂使人收买了,仿佛是要对韩家不利。
韩宓来之前是曾想过,就算她照实说出庄岩一直差人盯着孙家,今日的消息也是庄岩差人送来的,她父亲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可是话到口边她还是换了说法,将来送信的人改成了温靖侯夫人差来的。
这倒不是她不想背个与庄岩“私相授受”的名声,已经定了亲的两人并不用受这种约束,而是她觉得温靖侯府的提醒肯定比庄岩一人分量重,对她父亲的威慑也更大些。
庄岩毕竟才十四岁,从去年年底才刚开始着手参与一些温靖侯府事务,若叫韩云枫得知消息是庄岩传来的,万一再不以为然呢?
她可赌不起,赌不起她这位好父亲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他当年不就是以为自己了不起,就连她的舅舅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也便香的臭的全往后院塞?
她娘那时候是去世了不假,可她这个嫡女还在呢。
她是她两个舅舅嫡嫡亲的外甥女啊,她父亲又何尝看一看何家的面子、多考虑考虑她的闺誉?
庄娆等人之所以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各种挑唆她与庄岩的关系,还不就是眼瞧着她家后宅已乱,就字字句句都暗指温靖侯夫人已经后悔了,后悔定下了她这个媳妇,这才默许了庄岩移情别恋?
韩宓便在说出那话之后,神情越发懵懂,甚至还有一丝惊慌,两分恐惧。
“袁家表姨母还说了,说是还请老爷务必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动了那个卫木匠……便中了孙连堂的圈套。”
“宓姐儿既不知孙连堂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卫木匠,更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要对咱们家不利,也便在得了消息之后,赶紧来找老爷回话了。”
她既知道她的好父亲是个自以为是的,她又哪里敢让他知道她清楚一切,再叫他生出失了威严的愤怒。
她自己当然不在乎他的恼意,可她也怕他迁怒她娘啊。
饶是如此,等她话音落了,她也清清楚楚看见韩云枫的脸色几次变幻,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无比愤怒。
她就假作越发恐惧,连声道老爷快消消气:“宓姐儿就怕吓到了娘,这才慌忙来找您!若是您也……宓姐儿该怎么办呢?”
其实小小一个卫木匠家,哪里就是不能动手的,这根本都不用庄岩暗中出手相帮,等韩云枫理清了个中缘由,情绪也归为镇定自若,将这户人家赶出京城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既是韩云枫不会对卫木匠家生出灭口之心,当然也就不用怕被孙家抓住什么把柄。
若是韩宓愿意,她自己也有很多法子叫这户人家闭紧了嘴巴夹紧尾巴滚蛋;只不过在彻底挑起她父亲对孙家、对丁香的憎恶与厌恨之前,她不想这么做罢了。
却也就是韩宓一句“怕吓到了娘”,令韩云枫顿时冷静下来,就像韩宓曾经想过的那样,她父亲多年官场到底不是白白混迹的。
他便放轻了声音笑着对韩宓摆了摆手:“宓姐儿莫怕,此等小事哪里就要闹到你娘都知晓了,为父自有周全打算。”
这之后也不过是半时辰的工夫,早已回到后宅的韩宓便听青芽悄声报来,说是老爷吩咐车马上套车呢,“……要将丁香和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一起送到良乡的庄子上去。”
丁香自是不想从,乍一听说消息后,还想闹出西小院,闹到韩云枫面前去。
可无奈她身边如今服侍的全是韩云枫指的人,若芷和若蘅两人又幸灾乐祸的上前帮忙,哪里容得丁香喊出一声,当然也就更容不得她踏出房门半步。
要知道韩云枫发话下来便已下了严令,西小院但凡闹出一点声音来,再传到正院太太耳朵里去,西小院的所有人便都等着受死吧。
韩云枫新给丁香买来的那位妈妈也便极尽恐吓之事,言道丁香姑娘可不要再挣扎了。
“若是将肚子里这块肉挣扎掉了,可便不是将姑娘送去庄子上养胎这么轻松了。”
“姑娘若是还想要命,最好老老实实听话罢!”
这话虽然听来可怕,却也瞬间安抚了丁香,叫她知晓只要她还有这个身孕在,等她生了老爷的长子,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虽然她不过是个小小通房,到底母以子贵,到时候还怕老爷不亲自带着大马车、兴高采烈的前往庄子上迎接她们母子二人?还愁老爷不逼着太太给她一个偏房名分?
再说自打太太也怀上了身孕,丁香便惶恐得不行,深怕何氏使出手段叫她生不出这一胎呢,如今若能远远离开韩宅住到庄子上去,那才是真正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