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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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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也不等韩宓与宋千红告辞回家,宋千红的二哥宋骁就差了个小丫头来传话儿,说是庄岩来了,如今就在宋骁的院儿里呢。

    宋千红先将那小丫头打发了,说是她随后便陪韩宓过去,就望着脸色绯红的韩宓笑起来:“我们这才放几天假啊,庄世子都追到你们家去了,得知你不在家来了我这儿,便又追来我们家?”

    “这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韩宓虽然知道庄岩找她必有要事,也不全是因为“想她”,听了宋千红的调笑后,也不免越发红了脸。

    她便悄声与宋千红哀求道,千红姐姐别闹:“想来他也是有要紧事儿告诉我,这才一路追来了。”

    宋千红本就是个有分寸的,闻言便收起调笑轻轻点头道她知道——自打他们家的娘子军去孙氏的补品铺子闹过一回,庄岩也派人去闹过一次,孙氏那家铺子随后便关门了。

    只是孙氏这种毒妇连韩云枫这样的有妇之夫都敢勾引,甚至还敢借助韩云枫之手、意欲毒害人家正妻,仅仅是关个铺子便能叫她罢手不成?

    宋千红当然也就明白,宓姐儿与孙氏的交手才刚刚开始,无论是庄岩还是她,也都不会作壁上观,该继续帮手也得帮。

    韩宓既是分外信任宋千红,等两人走在往宋骁院子里去的路上,她就又将孙氏的死穴悄悄讲给了宋千红听。

    只不过再想到平乐长公主那厢还不曾回来,更不曾对孙氏动手呢,她就连声叮嘱宋千红先保密。

    若是平乐长公主回来便料理了孙氏,孙氏一死,苏鹏飞的身世便成了苏驸马乃至公主府的短处,这话自然再也提不得,只能彻底烂在肚子里。

    反之若是平乐长公主对孙氏留了情,到那时再将苏鹏飞的身世揭开也不迟,长公主不动手还不许她韩宓动手么?

    宋千红难免一边听一边皱眉,虽说她也对孙氏厌恶极了,却也没想到这孙寡妇竟是一个如此胆大包天的,连身为驸马的大伯子她也……

    怪不得不论是她母亲还是她外祖母,在给她三位哥哥商量议亲时,首先就要秉承一条规矩,那便是丧妇之女不能娶。

    那孙氏不就是自幼失了亲娘教导么,如今不也正是一个活生生的、娶不得的例子?

    就算也有些女孩儿家并没坏了规矩,不也是被后母管教得胆小如鼠,眼界也小得可怜,比好些人家的庶女都不如?像温先生那样有主见的又有几个?

    韩宓闻言便略微有些苦笑。

    她当年便是丧妇长女呢,她哪里只是被孙氏管教得胆小没眼界,她那一辈子都被孙氏母女给毁了……

    只不过她的苦笑瞬间又化成冷笑,继而咬牙道,正是千红姐姐说的这个道理。

    孙氏不正是借助她父亲的手往她家后宅投毒,先是想要害死她娘,再想叫她成为丧妇长女,随便哪一个搓扁揉圆么?

    “因此上我便决不能饶过孙氏。”这个仇她前世没报成,今生再报也来得及!

    宋千红也很为韩宓后怕,亦对孙氏越发无比憎恶,便轻声安慰韩宓道,今后但凡有你用得上我的地方、便尽管开口。

    “……只是我也想再劝你一句,哪怕长公主并未将孙氏如何,我也实在不赞成你利用苏鹏飞的身世,这话今日进了我的耳朵就罢了,今后万万再不能对旁人提起了。”

    既是孙氏与苏驸马有染,两人还生了苏鹏飞这个奸生子,平乐长公主要么弄死孙氏泄愤,要么就会为了皇室颜面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无论是哪种结果,长公主怎会眼睁睁任凭旁人揭她驸马的短儿?

    万一韩宓真将苏鹏飞的身世喊破了,岂不是还没料理罢孙氏这个仇家,便又惹来一个长公主仇家?

    长公主终归是皇家人,哪里是孙氏那般好料理的!

    其实方才韩宓并不曾与宋千红直说,说她忍无可忍时定会揭破孙氏与苏驸马的苟且。

    那么现如今听得宋千红如此告诫她,生怕她报仇不成反而惹祸上身,她就轻笑着回道,千红姐姐放心。

    “我定然不会叫长公主得知那话是从我口中传出去的,知道这个阴私之事之人,不是还有孙氏的娘家么?”

    要知道孙氏的亡夫苏同知活着时,可早就知道苏鹏飞不是他亲生了,这一切还是孙连堂夫妇帮助孙氏压制下去的,甚至连苏同知的死……也不是正常死亡。

    那么她韩宓又怎么会放过推孙连堂一家下水的好机会?

    宋千红便只觉得自己这一日真是开了大眼界,宓姐儿不但叫她知晓这世上竟然还有孙氏这种胆大包天的贱人,还令她领略了什么叫做足智多谋。

    她又哪里知道韩宓这一肚子“坏水儿”根本就是用一辈子的苦楚熬出来的,这其中也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人命。

    说话间二人也就到了宋骁的院门口,庄岩的小厮明月看似是在门前与宋骁的小厮一起说话儿,实则就是替他主子等韩宓。

    如今见韩宓来了,明月便慌忙抛下说得正热闹的伙伴,快步迎上前来给韩宓和宋千红躬身问安。

    “小的和世子爷到了您家门前,便听门子说您来了宋姑娘这里,正好世子爷也有要事要与宋二爷商量,也就一路过来了。”

    其实若是细论起来,宋千红的三哥宋驰比庄岩只大一岁,她二哥却比庄岩大三岁还多。

    只是也不知什么缘故,庄岩虽与宋千红的二哥玩得好,与宋老三却顶多是点头的交情。

    韩宓过去也不曾因为这种小事生过疑惑,如今倒是多少有些明白了——宋老三之所以与庄岩并不亲近,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他喜欢赵明美,赵明美却在暗自倾慕庄岩吧?

    她就越发想要好好帮一帮赵明美,再想方设法成全宋老三了。

    毕竟那宋老三再过两年便要去兵部下属的兵器监当差,随后不久他的老师又掌管了兵器监的火器坊……

    温靖侯府既是武将出身,又是铁定要保大皇子的,多维护维护宋老三这样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韩宓也就丝毫不曾在意明月的小心眼儿。

    这小子不就是既怕旁人笑话他们家世子爷分明是来追她,却偏偏想叫她知晓庄岩的用心,就如此故意欲盖弥彰么?

    她就笑了一笑便叫明月和宋骁那个小厮在前面带路,如此也好有人在她和宋千红前头进去回禀一声。

    只因宋骁这里终归是外院,就算他自己不在意,宋家也不那么讲究古板规矩,两个女孩儿家来了外院,也该像模像样通禀一声为好。

    谁知等两人进了宋家二爷的书房后,庄岩只是打发了小厮们继续去门口看着,便已是摆出了一副要当众与韩宓说些什么的架势,哪怕宋千红也在,他也并不避嫌。

    韩宓倒是不在乎这个,宋千红不止是她多年同窗的好友,将来还是她同族的妯娌,等她进了温靖侯府的门,还要唤宋千红一声岱大嫂子。

    她娘又总告诫她,在婚前万万不能跟庄岩太过亲密,哪怕不会惹出丑事来,也得忌讳旁人的指指点点和两家体面不是?

    如今两人既不用频频独处,她自己也松了口气。

    可是宋千红哪里愿意在这里掺和?她便不停的给她二哥使起了眼色,分明是想叫她二哥与她一起回避到旁的房间去。

    宋骁见状便笑了:“庄世子真的不是单为接宓姐儿来的,他还有事与你我兄妹商量。”

    宋将军虽是年纪比温靖侯还大些,官阶又不高,可从宋将军的祖父起、便是温靖侯祖父的麾下,两家已是走动了几代的交情,说是通家之好也不为过了。

    因此上庄岩来了后,便请宋骁将宋千红也一同请来说话,宋骁连个磕巴都没打。

    庄岩亦是点头附和宋骁的话,对着宋千红笑道:“我正好还要与红姐姐你商量商量岱族兄的差事呢,你若是走了,难不成叫我去寻宋太太商量?”

    宋千红本来只想给庄岩和韩宓留个单独说话的空间,哪想到庄岩开口就跟她提起了她的未婚夫婿,倒叫她第一个就脸红了。

    她也只好在韩宓身边落了座,努力收起了有些害羞的神色,与她二哥和韩宓一起听庄岩再度开了口。

    韩宓这才知道,原来就在今日中午,平乐长公主也终于从普会寺回来了。

    而这位长公主进了城后,不但没有直接回到公主府,还径直就去了砖塔胡同的苏宅。

    等她所带的一众嬷嬷们将孙氏辖制住了,她便亲手学着孙氏的字迹,给自己的驸马苏寅生写了一封信,信中写得便是自打十几日前在普会寺一别,今日又分外想念……

    可长公主到底没想到,这看似很是绝妙的计谋,不但不曾很快将苏驸马骗来,苏寅生接到这封信还皱紧了眉头,一时间全然不想搭理这个出尔反尔的孙氏。

    只因他明明早在两年多前便已与他这位弟媳商量好,既是他那位好弟弟已经因着撞破两人的奸情……就与他们阴阳两隔,两人万万不能再在城内私会。

    那她怎么又突然请他前往砖塔胡同?她就不怕寡妇门前是非多,再将他连累了?

    再说两人明明十几日前才在普会寺附近的庄子见过面呀!她有这么想念他么?

    苏寅生当时也便不曾发现,那前来送信的妈妈很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儿——这位妈妈虽是孙氏的心腹,却架不住在长公主才进了砖塔胡同,便已将她的儿子拿做人质,只要她还想保住她儿子的性命,这封信她便得送。

    他就只管盯着那封信沉声问道,你们姑奶奶这是抽的什么风;却也不等那位妈妈答他,他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刚刚断了腿的孙连堂。

    苏寅生这才了然的笑了起来。

    敢情孙氏这是想趁着孙连堂断了腿,也便不好再不停的催促她改嫁,这才又这么快想起他来了?

    那他也不妨赶紧见见她,两人也好早些商量出个对付孙连堂的主意,省得那老东西总是如此不懂事,动辄便要逼着寡妇改嫁!

    这孙氏再如何水性杨花,也是他鹏远儿的亲娘不是?若叫儿子的亲娘改了嫁,娘儿俩哪里还会那么容易相见!

    苏寅生也便笑着将那封信收了起来,一个随从都没带就去了砖塔胡同;殊不知这扇门不进还则罢了,进去后迎接他的便是一脸怒容的平乐长公主。

    话说平乐长公主在这普会寺一行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是否抓奸抓个正着、才更容易处置孙氏。

    可是那抓奸哪里是那么好抓的?

    一来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论人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恐怕抓奸不成反成报信儿了;二来她可不但有个儿子没娶妻,她还有个女儿要嫁人呢!

    平乐长公主也便只好强按住满心愤怒、退而求其次,只图自己模仿孙氏的笔迹,能将自己的驸马顺利骗来砖塔胡同便好,若是细论,这与抓奸抓个现行已是无异。

    却也正是因着要为一双儿女考虑,等苏寅生进了砖塔胡同的门,又大摇大摆进了后宅,长公主再如何愤怒,她到底没喊也没闹。

    她只在迎上一脸惊愕的驸马苏寅生后,无声的冷笑了片刻,便朝着自己带来的一众嬷嬷丫头们挥了挥手。

    那些精干的嬷嬷和武婢们顿时一拥而上,权当并不曾瞧见苏驸马,眨眼间便已各自将孙氏母女俩分头押上马车,又簇拥着平乐长公主、浩浩荡荡押着那娘儿俩去了苏家老宅……

    “就在我往这边来之前,苏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对孙氏的处置法子还没出结果,却是已经答应了长公主的要求,叫苏驸马这便上书致仕。”庄岩如此笑道。

    大秦朝的驸马不但不像前朝,尚了公主后顶着个驸马头衔便再也不能出仕了,还对驸马们的仕途多有抬举,那位苏驸马苏寅生如今正是十二团营的四武营总兵。

    而这十二团营虽然也隶属京营,怎么算都是温靖侯这位中军大都督的下属,区区一个四武营却偏被苏寅生把持得密不透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现如今苏寅生虽未被长公主亲自撞破他与孙氏的奸情,说起来也是种遗憾,却被长公主逼迫致仕,这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要知道温靖侯一直谋划着往四武营里安插些自己人,或是送几个资质好的子侄进去历练,却一直都不曾成功呢,今后也容易多了……

    韩宓将庄岩的话听到此时,就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仿若春雷炸响,心头仅余的那么一点谜团突然阴霾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