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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道人既知道这两位太医是皇后派来的,他自然也不想得罪这二人,心中反而更加明白,今后在汤泉行宫这些日子里,他更得小心行事,万万不能被这两人抓了他的把柄去。
可这二人才刚到得汤山便想要他的命,莫说他们背后站着皇后,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成!
这就更别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柄可被这二人抓的,这二人才刚到这儿便敢如此挑衅,还不是仗着有皇后撑腰!
因此上文山道人也便毫不含糊的提议道,若是要搜查便该连着这二人一起搜,言之意下便是直指那罂子粟壳儿本就是这二人带来的。
他既然从未带着这种东西来,那汤药渣子里又是哪儿来的罂子粟壳子?若不是这两人趁机扔到里头的,那才是见了鬼了!
话说皇帝自打瞧见两个太医竟从汤药渣里找到了不该找到的东西,他这怒火顿时升腾起来。
要知道他这一趟可不止带了文山道人,就是太医院也跟来了一个副院使、两个近侍医官呢,这就更别提御药房跟来的典药、掌药与小药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明明跟着他来了汤山这么些人,竟叫区区一个文山道人往他的汤药里加了料?
这若不是皇后派人来得及时,他这条命岂不都得交代在这群废物手里头!
谁知等皇帝强压怒火又听了几句文山道人的辩解,目光顿时晦涩起来,再垂头看向那两个皇后派来的太医时,也难免令那一同跪在地上的二人有些心惊胆战。
只是也不等皇帝开口说些什么,两人已是同时一个头磕在地上,口中亦是异口同声道,文山道长这个主意不错。
“还请万岁爷这便差人搜查道长与下官们的住处与行李,再还下官们一个清白。”
这二人是带着皇后娘娘的特殊交代赶来的不假,那罂子粟的壳儿也的确是他俩放在药渣里的。
可他俩又不傻,他们统共就带了七八个那东西来,也全数都放在了药渣里头,倒看谁还能再从他们身上或是行李里找出半个!
再说皇帝的腰腿疼可是风湿,年年来汤泉行宫泡汤外加扎针、敷药也有六七年了,也不过是起个缓解的效用,来年入了冬依然还会再犯。
怎么听似一样的治法儿到了文山道人这里便说能痊愈,太医院却治不好了?
那文山道人若不是用的下作法子治病才怪了!太医院若叫他得了逞,还不如立刻解散各自回家种地瓜!
这两人也便根本不怕什么搜查,这话落进皇帝耳朵中,又难免令皇帝微微一愣。
若那文山道人不怕查,这两个院判也不怕查,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皇帝凝神暗暗想到。
要不还是先将这行宫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再说吧!
虽说从这三人的辩解来看都好似个个儿清白,谁又知道这行宫里有没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皇帝顷刻间便下了这样的决断。
怎知却也不待皇帝张口,众人便听得殿外一声声传进来,说是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胡琪求见万岁爷,有要事当面回禀。
那文山道人也便万万不曾料到,虽则他已是百般小心、处处在意了,却也只是他在皇帝身前身后谨慎罢了。
而他那位于大兴的新巢穴,却是个挡不住的软肋,在昨日夜里便被五城兵马司摸了去。
如此也不等他彻底洗脱身上的嫌疑,譬如等皇帝派人彻底搜查他在行宫里的住处,再还他一个清白,那都指挥使胡琪已是亲自策马来了汤泉行宫。
原来胡琪昨天早上便得了温靖侯递的话儿,说是那女扮男装的小道童一事还是不能当做寻常事来看。
“……你忘了万岁爷如今正在汤泉行宫养病,身边便有个不知哪里来的道人?”
胡琪当时便被惊得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来。
温靖侯这意思是……那女扮男装的小道童竟是文山道人豢养的?
那、那若是叫那文山道人在皇上身边待长了,再将那乱七八糟的丸药给皇上吃上几丸还了得!
这就更别论黄昏时分,胡琪又一次从温靖侯口中得知,那文山道人竟与昭亲王等人搅合到了一处,而那昭亲王当年……还与皇上争过太子之位。
要知道胡琪可是光武帝生母的娘家外甥,是皇帝嫡嫡亲的姨表弟。
若说这大秦朝还有谁更盼着光武帝长命百岁,将这龙椅坐得再稳当不过,皇上的母族若敢称第二,便没谁敢称第一。
这天夜里胡琪便趁黑带着几百兵士亲自赶到了大兴,寻到那庄子跟前便叫人将四周围了。
等他再带人翻墙摸进庄子里去,不但当即就将昭亲王与昭亲王世子等人全抓了个正着,还立刻就印证了这所谓的道观竟然是个□□窝子。
“那道观里竟有七八个十来岁的小女童假扮做小道童,说是、说是昭亲王父子等人也住在那里不少日子了,日日都在用这些女童采补!”
非但如此,那几个炉火旺盛的丹炉也吓人得很,竟有好几个炉里往外泛着一股血腥味儿。
胡琪不过是亲自翻了翻备药的器皿,便被他翻出了好几种内脏,看似有心有肝儿,还有三四个眼珠子,那最大的丹炉里……还煮着一个一尺来长的不足月胎儿。
眼下的胡琪便这般跪在光武帝面前学说着,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翻心倒胃的干呕起来。
哪怕他再知道这叫“圣前失仪”,哪怕他在那处田庄里便已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干净了,这般干呕久了之后,也不禁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皇帝此时却在低头翻看着胡琪亲自递上来的一个匣子,那匣子里不但装着一捧罂子粟壳儿,一小包罂子粟籽儿,还摆着几个蜡壳已被捏碎的药丸。
那药丸隔着破碎的蜡壳儿,依然发出血红透亮的光芒,又好像故意配合胡琪的话一样,隐隐泛出一股血腥之气。
皇帝就仿若被胡琪的干呕传染了一样,手中先是一抖,那匣子顿时摔落在地上,人也随即与胡琪一样呕吐起来。
若不是他身边的近侍手疾眼快,速速将痰盂捧上前去,说不得便得叫那呕吐之物染花了皇帝的衣襟。
……这之后也不等太监宫女们将殿中都收拾干净了,殿外又有回禀声传来,一人经一人的传到正在寝殿里换衣裳的皇帝耳边道,占统领已经带人搜查过了文山道人的下榻小院,只是并不曾搜检出什么来。
“两位新到的院判大人房中与随身行李也没有可疑之物。”皇帝的近侍太监马彤一边给皇帝整理着衣角,一边小声道。
皇帝难免冷笑起来:“那文山既是敢于自请搜查,便是情知他那院子里并没什么腌臜东西,可是这又有何用?这救得了他么?”
至于皇后派来的两个院判……就算那药渣里的罂子粟壳儿就是他们故意扔进去的,这也定是皇后已经听说了什么,这才叫这两人用这等方式提醒他吧!
因此上民间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夫妻还是结发的好?
“马彤你去给占祥传话儿,叫他手下将那文山看好了,再给行宫中众人传话,这便将车马仪仗准备起来,朕要起驾归京。”
这般等得所有消息陆陆续续传到韩宓耳边,文山道人一案虽还算不得尘埃落定,只因案情还未曾细细审理,与此案有关的相关人等却也都下了大狱。
譬如昭亲王父子,昭亲王母族的几位老外戚,还有先帝爷另几个妃子的娘家人,就连肃宁伯也未曾逃脱,也就更别论那道观里的小道童。
倒是敬王虽则亲自将那文山道人举荐到了他父皇面前,皇帝到底清楚他这个儿子肚子里有几两酥油,就凭敬王这点本事与心性儿,他还不敢想要皇帝的命。
再则说来胡琪当日便已在那处田庄里粗粗审问过了,敬王竟然从不曾往这处所谓的道观里来过,细论起来也不过是个不察之过,说白了便是被人利用了一个皇子的身份与一张嘴。
韩宓难免笑叹道,皇帝待他这几个儿子还真是个顶个儿好得很。
“就算肃宁伯当日未被胡琪按在那道观里,事后也照样被捉归案,他可是敬王的亲舅舅啊。”
因此上与其说那敬王不过是不察之过,还不如说是王子犯法并不与庶民同罪——只要皇帝不舍得要这亲儿子的命,谁还能真将敬王如何?
胡琪等人不就清清楚楚知道这个,也便处处都在帮着敬王择清所有嫌疑了?
好在韩宓也清楚,皇家的事儿根本不容她置喙,她也便迅速换了话题道,也不知肃宁伯下了大狱后,会不会牵连肃宁伯夫人与赵明美。
庄岩笑着摇头:“宓妹妹尽管踏踏实实放下心吧,有昭亲王几个挡在肃宁伯前头,阖家抄斩或是流放这等大罪,远远轮不到他头上。”
暂且不论那肃宁伯并不曾与昭亲王父子一般、日日长在那田庄里,更不曾参与采补、炼丹这些腌臜事儿。
单说那购买田庄做道观的银子,肃宁伯也不过出了三百两,连个零头都抵不上,昭亲王父子更是因此死活儿瞧不上他,也便轻易不许他去“占便宜”,这也是无形中救了他不是?
更别提皇帝既是有心保敬王,也便不会叫肃宁伯顶上什么弥天大罪;再说肃宁伯可是皇帝自己的外戚,与先帝爷的外戚哪儿能同日而语?
想来也不过是将这人关上几个月,顶多再剥了伯府的爵位权作惩罚罢了。
韩宓却是闻言便扑哧笑出声:“那田庄不是连买下来带修葺、很是花了一大笔银子么,敢情肃宁伯才刚出了三百两?”
那也真怪不得肃宁伯就将文山道人炼出的丹药当成好东西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送去学炼丹。
原来昭亲王父子不但一颗丹药都没给肃宁伯吃,连带那田庄都不许肃宁伯踏足一步,肃宁伯只好起了“送幼子去学炼丹”的念头儿!
却也就是昭亲王等人这般小气,便画就了文山道人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