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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慢慢,最是百无聊赖,也最容易过去。
很快,正月便过去了,重华长公主一行终在在初七这日抵达凉州境内,因天色已晚就在离城十里外的驿站馆歇上一宿,第二天再行入城。
毕竟是一金枝玉叶,又肩负了两国盟约之使,重华长公主的到来自要隆重其事。
除了孔颜在节度使府做了候驾的准备,重华长公主在城内将经行的道路都铺了大红地毡,街道两列又另设彩旗欢迎,可谓,比之魏康去年携圣旨归来之仪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大周开国之初,河西便屡受吐蕃滋扰,近三十年更连续发生两次恶战,尤其前年沙、甘二州还一度沦陷,至今一年半之久,沙、甘二州乃至整个河西仍受其战后影响,去年冬蜂拥而至的流民绝大多数就是因此受难。如今眼见重华长公主和亲吐蕃,两国其后更将签订互不侵扰协定,里巷细民皆是一派喜不胜收,又听说重华长公主有一千来人抬嫁妆,里面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还有不少美貌宫女随驾步行,当下不论出于一睹珍宝之快,或是为了追捧美貌宫女,甚至于不定能瞻仰重华长公主凤仪,都纷纷扶老携幼着夹道相迎。
人多热闹,加之刚出正月年关,新年的喜庆气氛犹存,如是这一日好比大年当头。
只是今年却是一个倒春寒,过了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竟不见有丝毫化雪的迹象,仍旧狂风骤雪的肆虐不断。
重华长公主是金枝玉叶,又是一位新嫁娘,自然不可能在风雪中抛头露面。而一众陪嫁的宫女,多是二八芳华的妙龄少女,一袭水灵灵的肌肤,自也受不住边关风雪,更有不少一入河西就不受冻得病倒。如是,凉州百姓能一睹为快的也只有重华长公主多如长龙的嫁妆,以及其所乘的朱轮华盖的凤驾车。
不过,这却不影响凉州百姓的兴致,眼见魏康高头大马的率文武官员迎驾,香车宝马、十里红妆逐一其后,此情此景如何不记忆犹新?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孔颜也是带着十里红妆,被魏康一路风光的迎入节度使府,这就不由起了比较之心。
一时之间,关于二者的嫁妆之较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倒也是好一派人声鼎沸的热闹之景。
彼时,孔颜正身着二品命妇大妆,率领付氏、李燕飞、孔欣一众妯娌至二门外恭候重华长公主凤驾,对于百姓看热闹的谈资自是不知,再则便是知道也无心顾及,只一心想着重华长公主的凤驾何时能到。
其时漫天雪花纷扬,又一阵朔风呼啸过,绻着雪铺天盖地的刮来。
置身露天之中,四下无檐可遮,避无可避,风息过后,一身落雪。
英子忍着手上的僵冻,忙拾起刮落地上的伞,疾步回到孔颜身边撑伞道:“夫人,您没事罢?”说着见孔颜满身落雪,担心化了的雪水近浸到衣服里去,给孔颜过了寒气,忙把伞交给一旁的小丫头,拿出袖笼里的绢子多少给孔颜掸一些雪花下来。
孔颜看了一眼英子冻得通红的手指,她摇了摇头,隔开英子掸雪的手,看向立在身侧三步之外的孔欣,对英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英子得令,转身走到孔欣身前屈膝道:“四夫人您如今临盆在即,夫人让您不必在此多候了,她会代您向重华长公主告罪一声。”
魏康头上虽还有一位嫡长兄,但自承袭节度使之位后,俨然已是魏府的当家人。今年初一祭祖之后,没了陈氏为了维护李燕飞的刻意阻扰,遂直接命了府中下人按了李燕飞和孔欣的名分称呼,不再一概而论是魏府三公子魏湛的平头妻,而已实际承袭的香火定论。
如今的魏府乃魏光雄一脉的延续,自然以魏光雄一脉论辈分,再排其长兄一房的名分,如此身为魏光雄第三子媳妇当为三夫人,李燕飞自为四夫人。奈何李燕飞称长已有两年,魏湛又道树大分枝,十多年后兄弟三人不免分家,到时他兼祧两房,自然魏光雄其兄为长房,魏光雄一脉为二房,是以今当以此论长幼。
这类涉及各房私事的,魏康饶是一家之主,也无权多予过问,这便有了李燕飞为三夫人,孔欣为四夫人之称。
听到英子这一声恭敬有礼的四夫人,孔欣捧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的手遽尔一紧,感觉腹中九个月大的孩子传来一阵胎动,心不觉一软,又像是给了她无穷的力量,让她不再畏惧二门外这样风口的凛凛寒风,她感激的看向孔颜,正要说话,并立一旁的李燕飞已一边抚着手炉一边挑眉笑道:“看来四弟妹平日殷勤往二嫂那去是对了,平日看着二嫂和四弟妹也不见多亲近,可这关键时候二嫂不就多有照顾来着,看来这以后我也要学勤快些了!”
一句看似不经心嬉笑之言,却道尽了孔颜与孔欣的姐妹之情淡薄,更道出了孔欣对孔颜的谄媚讨好。
话里话外尽是极尽嘲讽。
付氏眉头微皱,一贯的说理道:“咱们魏家人丁单薄,四弟妹如今身怀六甲,也请了稳婆看过十有八九是一个男丁。”一字“丁”落,清浅的目光从李燕飞骤然微僵的脸上掠过,她只做不知,继续说道:“子嗣为大,不仅二弟妹该为四弟妹着想,就是你、我身为魏家儿媳也当如此。”
付氏略长李燕飞十岁余,两人又都是凉州城兵马使府的小姐,两家更是有多年交情,对于付氏这个从小便熟识的世交之家的姐姐,李燕飞少不得要给几分薄面,当下不好再多说,但看着孔欣高高隆起的小腹,到底意难平,忍不住说了一句,“魏家的香火固然重要,可不是先国才有家?重华长公主不仅是君,更肩负了与吐蕃结盟的重任,我等身为臣子难道在此多恭候一下还委屈了不成?”
听到李燕飞说及恭候重华长公主的事,付氏不由看向身旁跟着迎驾的大女儿,见十二岁已有少女风姿的大女儿,冻得整个人时不时就一个寒噤,到底母女连心,不禁愁眉思忖道:“这都过了午时了,重华长公主怎么还未抵达。”说着抬头看向孔颜商量道:“二弟妹,这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了,不如差人去探一下情况?”
孔颜也是纳罕,一切都是掐着时辰来的,而且为了万无一失,昨日更是连夜差人去驿站打探消息,道是重华长公主应在午时一刻左右抵达,为此她还专备了中午的接风宴,眼下已离原定时间过了一个多时辰,又是这样的天气,只怕许多食材都无法再用了。
想到这些,孔颜也不禁眉头深锁,且眼下也无他法,遂点头应了付氏的话,差一个外院的仆役去探下情况。
其时又有风过,刮着漫天的雪,袭来一身寒意。
大姐儿到底年纪尚小,身体不比成人,立时一个寒噤,又一个喷嚏打出。
许是听到大姐儿就了一个喷嚏,四下不像孔颜等人有手炉、鹤氅等御寒之物的侍婢,再是隐忍不住的喷嚏出声,一下就是四五个声响。却一听自己的喷嚏声,她们又立马一个哆嗦,顾不得雪地寒气逼人,立马齐刷刷地跪地道:“奴婢该死!”
孔颜看着瑟缩在付氏怀中的大姐儿,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巍巍发抖的侍婢,她摇了摇头,示意请罪的侍婢起身道:“大嫂,这样冰天雪地的在外待着委实不行,让四弟妹和大姐儿先回去,至于英子她们这些,身上也没个御寒之物,再待下去怕是都要倒下去,不如让她们分批换一拨人来恭候,再依次轮换回去?”
听到孔颜与自己商量,付氏温和的笑了笑,不吝赞道:“二弟妹安排的正是。”
如此有了付氏和孔颜一同首肯,即便李燕飞也不好做反驳,众人自是依言而行。
然而,就在孔颜等人做了长时恭候打算之时,一个外院的婆子双脚生风的跑来,“重华长公主的凤架到府门外了!”
少时,两个太监装扮的人打马前行,身后跟着两列太监小跑跟随,至孔颜一行人一丈之外驻足,马背上两太监随即利落地翻身下马,手攥马头扬声唱和:“重华长公主驾到——”
声落,其身后太监又齐声唱和,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重华长公主驾到——”之声,声声不绝。
一刻钟后,只听靴声橐橐,付氏、李燕飞双双一喜,以为重华长公主终于驾到,正要叩首迎驾,却见孔颜一动不动地素手而立,正是纳罕,便见龙凤旌旗、雉羽宫扇、七凤金黄伞当前,其后又是一群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一队队浩浩荡荡地逐一过完,方见八名披着鹤氅、一身富贵装扮的妙龄女子围着一辆朱华宝盖的响彻缓缓行来。
孔颜看着前方饰有鹅黄绣凤坠子的香车,知道这就是重华长公主的凤驾,当即将手炉往一旁英子手中一递,而后深深地跪拜下去,“恭迎重华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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