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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而干净的草丛,在早早寻来的二人眼中,格外地刺眼。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个普通的渔民,在死去之后一夜间尸首杳然无踪,连血迹都消失不见呢?杨弗月站在后面,见此情形,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弗月姑娘,我们再去河边看看,说不定有人把你父母和其他人的尸体收走了。”梁无尤思考了一会说道。
“只能如此了,”杨弗月朝梁无尤往来,眼神中迷茫之色愈发浓重。
两人又悄悄走到河边,不想这里的景象更加出人意料:昨天打斗而死的尸首不但全然不见,连地面上都平平整整,哪里有打斗的迹象?
梁无尤跑到水边,喊了一声,不一会,水面上一叶小舟驶来,上面是一个船夫打扮的人,笑吟吟的朝梁无尤看来。梁无尤抱拳问道:“师傅,你可知道昨天这里的打斗?”
“昨天的打斗?不可能啊,昨天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这里有打斗之事发生。想来少侠你记错了地方,这古淮河上,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敢私自打斗寻事了。”
“恩?我不会记错的,昨天我在对岸被一个叫做‘铁手执判’赵大康的大汉劫持,途中又遭遇了一个名为“聂八步”的头领,他们过河后,与两个黑衣人在这里决斗,死伤众多,还有一些平民也惨遭杀害,这些是我亲眼所见。可是今日,不但尸首一具都找不见,连打斗的痕迹也消失了,好似昨夜下了一场泼盆大雨,冲刷走了一切!”
“那我就不清楚了,少侠要是不过河的话,小的就去寻生意去了。”说罢便掉头离开了岸边,留下梁无尤和杨弗月二人愣在了原地。
“弗月姑娘,你再细细想想,我们走错地方没有?”
“我也糊涂了,这古淮河边长达百里都是一个样貌,也都生满水草。但是我们确实是沿着昨天的路过来的,有没有可能是那些杀手们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清理了痕迹呢?”
“不对,据我所知,那赵大康与聂八步早生不和,而蒙面人见面就对这二人动手,想来昨天乱战之中,至少有三个派系,而且我走之时,三方僵持不下,怎么可能落得到如此结果呢?昨天之事我历历在目,但是看起来又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让人头疼。”
杨弗月听到此话,在一旁眉眼紧蹙,梁无尤看到后,再没有说话,生怕自己嘴笨,又触及她的痛处。他摸了摸身下的沙石,开始在脑海中回忆昨天的细节,忽然听杨弗月问道:“梁哥哥,你昨夜说你因为江湖仇杀而逃到这里,怎么刚才又说是被人抢劫呢?”
梁无尤听到此话暗道一声糟糕,刚才的事情让他心神俱失,在向船夫问话时将昨天的经历一股脑全部抛了出来。
他只好答道:“弗月姑娘,实在是抱歉,我昨夜之所以对你说谎,一来是怕你嘲笑我武功低微,二来我确实有要事在身,不敢随便说话。”梁无尤想了想,这杨弗月一个渔民之女,不用瞒着她,而且不知为何,对她说谎让梁无尤心里一直怀有愧疚。“二来我受师父之命,偷偷将一件重要之物埋藏在远处,因为怕行踪泄露,所以不敢说出实情,希望姑娘见谅。”
杨弗月问道:“那你是将那重要东西埋在了河对岸?”
梁无尤无奈答道:“离河对岸还有很远,我再去一趟恐怕也找不到了。”这句话说的倒是实情。
杨弗月沉默不语,梁无尤只好问道:“弗月姑娘,要不这般吧,现在你父母尸体都不见了,一时不知去了哪里,而我也完成了师父交待的任务,要回去复命。你跟着我去杭州,我带你认识我的朋友和师父,我师父武功高强,一定能帮你找到父母的,他一时高兴,或许还会教你武功,到时候我们一起替你报仇!”
杨弗月看着梁无尤,默默说:“杭州太远了,我去不了。”
“不会的,我们这会赶路,明天就能到。”梁无尤一脸的期盼。
“不,杭州太远了,离我太远……况且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会的,我不会再骗你,这次确实事出有因,弗月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我要回家了,谢谢梁哥哥帮我,你在杭州还有事的话,就先去吧。”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一抹倩影消失在了远处。
梁无尤失望地站在河边,后悔自己昨夜没有告诉杨弗月实情,但是回想起她父母刚亡,肯定不欲离家太远,只好作罢,再没有追去。他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经翻白,于是辨别一下方位,朝着南方走去。
路上再无耽搁,梁无尤第二日中午便到了杭州城外,却见城外人群密布,嘈杂不已。靠近一看,原来有官兵严密驻守,似乎在盘查进城的百姓。梁无尤暗道奇怪,杭州城平日人来人往,接纳四方游客,所以才成为远近知闻的名邑。
梁无尤排在后面,半个时辰仍然没有走到城门前,此时杭州虽近在眼前,他想见师父朋友的心情却是无比的焦灼,焦灼外也有一丝欣喜。这次风凌谷一行应该不会让师父失望,而他路上所遇种种怪事,也许只有师父才能看出一些端倪了。
此时阳光极为毒辣,许多排队的老幼妇女支撑不住,开始离开,慢慢地,终于轮到了梁无尤。那军官见梁无尤一身破烂,随意查看了一番,就把他推进了城门。梁无尤也不生气,沿着大街,往西湖边知府官邸跑去,一身装扮引得无数路人侧目。快到知府门前,梁无尤渐渐觉察到了异样,平日里空无一人的府门边,现在驻扎着一队官兵,打扮和守城盘查的一样,他走了过去,正待询问,却听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闲杂人等一律滚开,敢过来找事的,格杀勿论!”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士兵持剑逼近了梁无尤。梁无尤不明所以,朝二人说道:“二位兵哥,我叫梁无尤,是这知府家中的伙计,不信你问问院子里的人,随便一个都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知府家的伙计?还问院子里的人,你可知道院子里都是什么人?赶紧滚蛋,去别家门前讨饭去,不然休怪我刀下无情。”
这番话说的梁无尤一头雾水。连忙问道:“大哥,这院子里都是什么人?”
那官兵斜瞪了梁无尤一眼,冷笑道:“你今日讨饭找错了地方,你可是今日进城的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这知府家满门被灭,已经好几天了。”
“什么?”
这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把梁无尤惊呆在原地。
那官兵见梁无尤一句话也不说,直直站在哪里,不耐烦地朝前一脚,把梁无尤踹出了几米开外,口里骂道:“什么惫懒家伙,年纪轻轻出来乞讨,滚!”
梁无尤摔在地上,浑然不觉疼痛,脑中一直盘旋着那官兵的话:“知府家满门被灭,已经好几天了!”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堂堂杭州知府,数百家眷,还有众多门卫堂客,怎么可能被人灭门,一定是这官兵看我衣冠不整,打发我的话。梁无尤爬了起来,往整个知府院子一看,却见门上和墙上全是大大的“封”字,还有官府印章,丝毫不差,如同一盆冬日冰水,从梁无尤头上泼下,刹那间全身冰冷。
梁无尤定了定神,想起了萧腾,对,既然发生好几天了,萧腾一定清楚。他也不顾自己满身是土,往萧腾家狂奔而去。
到了萧腾家。梁无尤冲进了门,刚好撞到萧腾在院里煮饭,一把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问道:“这是真的吗?张知府家被灭门了?”
萧腾见他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也是一惊,没有答话,反而将梁无尤拉进了屋子里面,反插上门臼。转过头,只见梁无尤脸色惨白,目呲欲裂,恶狠狠地看着他。萧腾只好按助他的肩膀,哀叹了一声。
“我问你话呢!”
“梁舵主,无尤大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走后的第三天早上,有游人看见西湖边上渗透着血色,官兵来查看,查到知府府中,才发现张知府家满门被灭。三百余口,一个都不留啊,也不知道是有多惨,第一个进去的官兵都吓疯了,到现在还胡言乱语。当天下午杭州来了许多的官兵,听说是京城调过来的,在彻查此事。”梁无尤听到此话,忽又想起了林远父女,“啊”的一声,胸口一闷倒在了地上。萧腾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抬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又喂他喝了几口的水,才看到梁无尤气息顺畅了起来。
“我的兄弟们,姨娘们,就这样全被杀害了?”梁无尤低着头,有声无力地问道。
“莫说那一帮兄弟了,就连八位‘帮主’,也一声不吱就被杀了,灭门案发生在晚上,但是全杭州人,哪怕是打更的,都没听到一点动静。对了,梁舵主,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竟然躲过了杀身之祸?”
梁无尤嘿嘿惨笑两声,“我是躲过了杀身之祸,却害死了三百条性命!”
听到此话,萧腾大惊失色,赶忙又把门关的严实了一些,方才说道:“舵主,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梁无尤冷笑道:“前因后果我心里已经清楚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我这次因为贪图便宜,犯下了天大的错误,只我梁无尤一千条,一万条性命都难以弥补。”顿了顿,又说道:“我这次找你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连你父亲都不能告诉他。”
萧腾知道梁无尤必然有什么大事瞒着他,但是他们一起长大,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这件惨案和梁无尤有关。萧腾仔细看了看梁无尤,说道:“你先换上一身衣服,再商量怎么办。”说罢找出来他的一套衣服,梁无尤起身换上,就开始要走,萧腾急忙拉住他:“舵主,现在杭州城人人自危,乱成一片,况且你是知府家中仅剩的活人,你还是小心为好,我们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
梁无尤点了点头,对萧腾说道:“我有些事情,还要解决,你父亲几时回来?”
“我父亲一般天彻底黑了才回家。”
“那好,我再等片刻。你听我说,如果日后有人问你我的行踪,你就说不认识我。我这次酿成大错,自会给死去的所有人一个交待。”说着,两行热泪已经流了出来,“可恨我连他们最后一眼都没看到!”梁无尤思及过去情谊,揾去眼泪,却再也说不话来。
对面的萧腾听到这话,也流下泪来,安慰梁无尤到:“你放心吧,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感觉你身处事中,十分危险,这个案子连京城来的人都一时调查不清楚,你要谨慎行事。”梁无尤点了点头,看着窗外再不说话,萧腾只好呆呆坐在了旁边。
天色渐黑,梁无尤打开房门,看了萧腾一眼,悄悄潜出了门外。萧腾出门一看,早已没了梁无尤的影子,不知夜色茫茫,他去了哪里,所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