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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里王廷只管做好打杂的活,目不斜视,上面交待了什么事就做什么,让人从当中看不出半点不妥。只有到了可以避开所有人视线的时候他才会远远地看一眼那个人,小心翼翼却又满怀爱慕之心,就像是天地间至此只剩她一个人了。
只是钱秀这个人骨子里也是冷情的,她的眼睛里只能装得下那一块块色彩斑斓的料子,女人专心致志地做事时候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让人不小心就被吸引,他看了一阵赶忙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端着茶壶给程公子奉茶了。这里忙活不停做杂事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这位富家公子觉得委屈也只能使唤自己。
程阙看账本看的脑袋大,见人来奉茶,喝了一杯润了润喉头,眼前这个人生得普通,瞧着唯唯诺诺的想来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想了片刻沉声说道:“我体谅钱姨娘来回奔波太累,所以就让她在这里住下来,你既然拿银子办事就得把人给我伺候好了,要是有什么短缺,受了委屈可别怪我到时候拿你开刀。”
王廷赶忙连连称是,讨好道:“我们兄妹俩在外面漂泊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亏得公子善心让我们在铺子里住下来,您这份大恩德小的正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公子的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您放心便是。”
程阙点了点头,而后又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等内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他才松展了下筋骨,靠在椅子里皱着眉沉思。他不是不明白金莲的那点念头,女人的心眼很小但是手段也很毒辣,她想的不过是想让这个胆小的男人和钱秀勾搭在一起,这样她就有理由把钱秀撵出去,可是她有没有想过,自己怎么会同意呢?他程阙虽然玩世不恭却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这钱秀在经商上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他不想丢了这个能给自己赚钱的女人,而且现在他的心情也有几分微妙,明明很讨厌这个算计过自己的女人,可是刚才看到她一本正经,两只眼睛里只能看到活的时候,他居然不小心就陷入里面再,很难抽身。
如果撇开那一切来说,这个女人其实很合他的眼缘,只是人生就是如此,再错误的时间遇上,而后这辈子也很难对一个人改观。想来想去越发烦乱,他将账本合上,快步走到外面看着她和一位夫人再说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和善的笑,让他感觉到像是有一阵春风吹过脸面,抽动了他的心,他用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想起她使手段算计的时候,这才咬着牙转身走了,也没有和钱秀说一声,不过钱秀对他的去向也不会问,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男人没有半点让她牵挂的资格,他甚至比不得这个铺子重要。
同新来的夫人谈了好一阵才将这桩买卖定下来,将人送走后她坐在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有些不想动弹,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指骨分明的手,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王廷笑着说:“您辛苦,快些喝杯茶润润嗓子罢,万一再有客人上门可就不好了。”
钱秀也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冲他露出一抹笑来:“有心了,你去忙别的罢,我坐在这里解解乏。”
钱秀刚才看到了程阙像是被驴踢了般坐不住的模样,只是这个男人与自己没什么相关,她也不会去关心他在想什么,可是他给自己的压迫感让她浑身都不舒服,这会儿才觉得好受了些,一杯热茶进了肚子,整个人都觉得活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去搜寻那个人,只见他忙里忙外地帮着绣娘们拿料子拿缠好的丝线,来来回回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不知道怎的居然看的移步开眼。
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一点让人觉得惊艳欣赏的地方,可是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那种舒服的感觉对疲惫过度的人来说是时世上最好的渴望。
突然他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钱秀的目光依旧坦然地对上他的,露出一抹自得的笑来,她不是什么纯情女儿家,既然看了就大大方方的看,才不会藏着掖着,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让别人察觉到当中的一点不自在与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自打在这里住下来,钱秀倒是连门都少出了,忙完一天的活就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小房子里待着,不过临上楼前她让厨娘给她做些吃的来,暂时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东西是王廷送上来的,一碗小馄饨汤,她看到汤上面飘着葱花和油花顿时胃口大开,拿起瓷制勺子没几下就吃完了,将空碗递给王廷笑着说:“张婶儿手艺不错,我如今倒是有福气了,也不愁没什么好东西吃。”
王廷将碗推到一边,也跟着笑,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最为简单满足的笑,心里也是一阵柔软,她笑起来很好看,会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十分可爱,他忍不住抬手往她的脸颊旁边靠,却被她一转头很快的躲过去,他的指腹在她的红唇上擦过,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手指上流经四肢百骸,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燥热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熟悉,是以前夜夜想到她的情动,他想而不得只能在夜晚中靠一双手解决,而这时他想念的人近在眼前只会让他心里的火窜的更凶,更没有办法收敛,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做任何糊涂的事情,会将眼前这个他视弱珍宝的人亲手推开,所以他只得想办法用尽所有的力气克制自己心底里不停撞击的邪气。
钱秀眯着眼看他,软舌在唇边舔了舔,像是对刚才王廷的举动半点都没放在心上,笑着说:“你想做什么?嗯?难不成是看我这个被赶出程家的人好欺负,所以就想着法子的占我的便宜?”
王廷被她这样的话给气得笑了,她牙尖嘴利起来真是让人佩服不已,他心底就算真的想要占她的便宜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一贯不是他认可的。他收起空碗站起身转身就要走,却不想钱秀居然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她的手上使了大力气,两种相抗衡的力道在当中流转,这一次轮到王廷开始压着一股气问她:“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钱秀媚眼上扬,眼睛里带着她不自知的风情,像是故意在挑逗:“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想的我就是那个意思。”
王廷自制力向来强,就算心里再怎么渴望也不会一时糊涂作出过分的事来,所以他不过是伸手将她的手拿开,笑着说:“您还是不要随便给人希望,这种事真要是不清不楚起来,这辈子也摆不脱了,想来您这会儿该是没什么心思来应对这些麻烦事。张婶儿还在下面等着洗碗,人年纪大了,能早些睡还是让人家早些休息的好。”
钱秀被他这些话给逗笑了,他口口声声与她划清界限,可是实际上他的这些话却有种说教的味道再里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她被他推开后同样笑着说:“原来如此,倒是我会错了你的意思,一厢情愿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想过和程阙好好过日子,显然人家也不稀罕我这个人,我不想守活寡所以找你,你还不愿意?”
王廷顿了顿,还是离开了,走出门槛的那刻,他说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等你能给得起我们再说下去,至于程阙,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变卦?如果他回头了,你能守得住自己的心吗?如果能,我会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不能,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钱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忍不住笑出声来,站起来来回走了走,而后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直接睡了,竟是一夜好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也没在脑海里出现过。她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是那王廷的功劳?也许是的吧。
王廷下去给困意连连的张婶儿送了碗,笑着说:“快些歇着去吧,还是我来洗吧。”
张婶儿摆摆手说:“这么一阵的功夫有什么?老婆子觉少了,也睡不了多少时候。钱姨娘用的可香?”见王廷点了点头,她笑着说:“那我也放心了,你也快些去睡吧。”
王廷应了声回了自己的屋里,他被钱秀撩拨起来的火气在冷的牙齿打颤的冷水中才平复下来,离毒越近越会无法自控的贪恋,情字使人欢喜也使人难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让他没有办法从当中抽身,他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的了结,这样他才能带着她远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去辽阔没人的地方去生活。
钱云这几天依旧在家里忙着照顾孩子,一个月才能收到一份朱照送来的信,让她等的很是焦灼难熬,可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皇帝的旨意不可违抗,她见他写的都是云南那些好玩有趣的东西,她想了想也把儿子这些时日学会的本事写信告诉他,在最末处加一句情意浓浓的想念,这让再繁忙中收到这封信的朱照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管再云南的日子有多难熬,他总算还有期待。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云南王生了叛逆之心想要反了他们朱家的江山,如果他要是顺利将这事解决了,这样才能再朝堂上站稳脚,也许会有更上等的奖赏,至于是什么他不敢想。这条路太难走,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所以他从来不允许自己有错,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钱云吧,这个女人贸然闯入了他的心里,让他想要放弃都不能,不过这样也好,只有他门娘俩再身边,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不会变成只知道争夺皇位的活死人,一辈子站在高处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骆常林从去北疆之后就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此时见他眉间皱紧,开口道:“殿下是在顾及什么?可是在想皇上为什么让您直接斩杀云南王?”
朱照完了弯嘴角,笑道:“你这人当真快城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骆常林抿嘴说:“殿下有所不知道,三皇子的这条线藏的课真够深的,这云南王虽说占着很大的一块地方,可是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你要他谋反实在是没哪个本事,他这种人好安逸,毫无建树。只是近来有个人时常在他身边游说,他不过是为了三皇子在做准备,却被传成他要谋反,委实冤枉的很,要我说这话怕就是三皇子他们为了推脱罪责而专门放出来的话。我的人跟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和云南网碰过面的人是谁,可见三皇子小心谨慎的很。而皇上让您直接斩杀而不是带回去审问,想来他对其中的事情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终归是做父亲的,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断送了信命罢,所以才会这样做。”
朱照无所谓地笑了笑,见骆常林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你是怕我想不明白?怎么可能,我从小酒知道哪个男人不只是我的父亲,他还是别人的父亲,所以他疼爱三哥我不会说什么,我也不会羡慕,总有一天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我踩在脚底下。”
骆常林眯着眼说道:“殿下的心情我能明白,这两天天气不好,不利于作战,只怕要稍稍耽搁了些。我听闻这云南王对领兵作战之事一窍不通,若是我们试着在这种时候派兵去攻打,想来该是有几分胜算的。云南王不算什么,他手底下的那支军队却是不能小瞧。”
朱照自然清楚云南王手下的那支力量,所以他才犹豫不决,不过听骆常林这么一说他也有几分动心,少年郎总是想拼一把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得到老天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