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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整天马不停蹄地疾驰,霍时晏率领的大军竟然毫无倦意,甚至连停下稍作休整都不肯。时间悄然流逝,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于天际之时,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了长桥驿。
长桥驿位于达尔罕山一侧的山脚下,这里原本是昭国为去往凉国经商的商人提供的一处休憩的小驿站。岁月悠悠,它见证了无数次朝代更迭和战火纷飞。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双方出于某种默契或协议,将此地划为中立区域。于是,长桥驿渐渐从一个驿站发展起来,形成了一个富庶的城镇,且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它既不属于任何一方国土,又被两国共同守护着。
在这个城里生活的既有凉国人,又有昭国人。小镇设施完备,马店、客栈一应俱全,可以容纳大批商队和军士在此休息;仓库里堆满了粮食、草料等物资,确保过往行人得到充足的补给;而那一排排膘肥体壮的骏马,则随时准备载着人们继续前行。
长桥驿有时是和平的象征,商人在此交流贸易,带来各地的奇珍异宝;有时它又是战争的前线,士兵们紧张地戒备,抵御可能来自敌国的袭击。
由于这支队伍人数众多,所以霍时晏决定让他们在长桥驿外安营扎寨。他们行动迅速、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有的人负责搭建帐篷,有的人生火做饭……一切都井然有序。
而怀左则谨遵霍时晏的指示,精心挑选了几名精明强干的通信兵,并派遣他们火速赶往马店补充所需物资。这些通信兵深知任务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马不停蹄地完成补给后便立即启程,他们要把最新的战报以及凉国可汗求和的意愿安全及时地带回晔城。
九儿搀扶着身体有些摇晃的苍术,慢慢地下了马车。一整天的车程颠得她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此时晚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才赶走些许疲倦。
\"我去叫他们给您准备点吃的东西吧?\" 九儿低声音问道,眼神充满关切。
苍术微微点头,九儿见状,转身朝着达如为他们安排的随行人员走去,而苍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长桥驿的城门。
长桥驿,这里就是她和母亲乞讨的终点站,在这里,他们遇到了老师魏甲,才终于结束了漂泊流浪的生活。她看着熟悉的场景,心中产生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远处,霍时晏静静地注视着苍术神情的变化,他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走到近前,他停下脚步,面色无常地开口:\"公主今晚是否打算在城中的客栈歇息呢?\"
苍术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霍时晏,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看破自己的心思,这样直接地问自己,而且语气平静得仿佛完全不担心她会出什么幺蛾子似的。
苍术环顾周围,战士们各行其是,只是偶尔有胆大好奇的会向她投来探寻的目光,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对她进行严密的守卫,这让苍术感到十分诧异。
面对苍术困惑的目光,霍时晏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神情,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你们呢?”终于,还是苍术忍受不了这种诡异而又尴尬的气氛,开口问道。
霍时晏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们人多,不便进城,就在城外扎营。\"
苍术闻言,心中仍有疑惑不解,追问道:\"那,我一个人去住客栈吗?\"
霍时晏微微皱了皱眉,他缓缓说道:\"你带上侍女一同前往,我会派人手在周围保护你们。明日出发后,再到下一座城镇还有很远的距离,这期间您只能随我们在野外安营扎寨了。今晚,您可以去客栈休整一下。”
看了苍术一眼,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还请公主行事低调些,莫要引人注目。长桥驿这地方龙蛇混杂,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苍术看着他,心想,原来这个男人的话是不少的,但他的话总是那么冷静沉着,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苍术略作思考,想到达如的叮嘱,认为城中确实要更安全一些,而且今晚自己需要调整一下,接下来漫长路途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装扮会非常不方便。
此外,她想偷偷给马叔和杜若传个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出发了,让他们也尽快采取行动。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今晚我就到客栈歇息,劳烦将军代为安排。”
没过多久,苍术走进了霍时晏为她安排的客栈,房间虽简陋却整洁干净。她转身向送她过来的霍时晏道谢:“多谢将军。”然后又跟九儿说:“去准备些热水来。”
说完她见霍时晏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挑眉问道:“将军还有事?”
霍时晏勾了勾唇角,说:“我只是想告知公主,我和怀左今晚分别住在公主的一左一右两个房间,如果公主有什么需要,让侍女来找我们即可。”
苍术一脸错愕,她没想到霍时晏说的安排人在旁保护,竟是他自己亲自住到了她的隔壁。她心中无奈,看来是没有办法给马叔他们传信了。
她只能淡淡行礼:“那就多谢将军了。”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霍时晏也识趣,大步转身向隔壁房间走去。
随着霍时晏一起住进客栈的怀左一边帮霍时晏换药,一边不解地问他:“将军,既然公主都已经住进客栈了,为什么城外她的空马车还派那么多人层层把守?”
霍时晏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放到怀左面前的桌上,示意怀左打开看。
怀左好奇的打开字条,只见上面一排小字写着:“明晚长桥驿,恐生变故。”
他看完后不解地问霍时晏:“这谁给您的啊?今夜能有什么变故?”
“这是昨晚,达如悄悄派人送来的。”霍时晏平淡的说。
“昨晚?我怎么丝毫没有察觉?”怀左一脸震惊的问道。
霍时晏看着他的满脸诧异,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毁,才回答说:“对方轻功了得,我也是直到他几乎近身才感觉到的。”
怀左严肃起来:“那么将军,这恐生变故到底是什么意思?”
“某人打了败仗,却还想把脏水泼给别人。”霍时晏语气轻蔑的说。
怀左似乎仍是不解,他问道:“您是说,阿古达木?”
霍时晏点了点头,详细解释道:“凉国可汗年轻时四处征战,留下许多伤病,近些年来,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有些人的心思便蠢蠢欲动了。原本达如作为太子的地位稳固无比,但其其格成为可敦后,阿古达木的势力悄然崛起,我猜他们已经达成了合作,想要联手对付达如。”
“然而,这次战争他却输得惨烈,让凉国损失惨重。这无疑会让他的兄长巴特尔对他产生不满。”怀左说道。
“没错。”霍时晏接着说,“正因为如此,他更要想办法让巴特尔疏远达如。目前看来,阿古达木最好的策略就是破坏和亲计划。这样一来,既可以阻止达如与昭国建立姻亲关系,又能通过劫走甚至杀害公主,再嫁祸给达如的手段,制造出达如放走妹妹破坏求和的假象。这样一来,巴特尔对达如的误会和不满自然会加深。”
“我明白了。”怀左恍然大悟,“过了长桥驿,走出达尔罕山,就属于昭国的地界了,他们便不好再出手,所以最好的时机,就是今夜!”
霍时晏看到怀左终于想明白了,低低笑了一声。
“所以您这是调虎离山呢,守卫重重围住达亚尔公主的马车,让他们的人以为公主也随大军驻扎在城外,然后他们来偷袭时反手将他们一网打尽。”说到兴奋处,怀左做出一个一把抓住的手势。
霍时晏看他的样子,笑着点点头:“是,别睡太死,后半夜等着看好戏吧。”
月亮静静地挂在天空,洒下一片皎洁的银光。
突然,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云彩遮住了月光,夜幕瞬间深沉,四周变得黑暗起来。夜色静悄悄的,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此刻,客栈里的其他客人早已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他们的鼾声此起彼伏。而在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九儿和衣而卧,依然紧绷着神经,保持着警惕,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达如的叮嘱。
忽然,一阵急促的兵刃相接的声音从城外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随着声音逐渐清晰,城中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小镇仿佛瞬间苏醒。然而,尽管灯火通明,却并无一人走出家门,人们纷纷关紧门窗,紧张地等待事态的发展。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客栈内也不例外。苍术和九儿已经起身,开始密切关注外面的情况。九儿小心翼翼地将客栈的窗户打开一个小缝隙,朝着城外的方向望去。此时,火把的光芒映照在城墙上,照亮了夜空,但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还没说话,门外传来了怀左的声音:“达亚尔公主,将军请您。”
九儿开门,苍术紧跟在她身后,看到眼前作平民女子打扮,裹着头巾遮挡面部的苍术,怀左略微一怔,但他没有多看多问,马上领他们到了隔壁霍时晏的房间。
房间内的霍时晏此时的他已经换下了战场上的银甲,穿一袭黑衣,背影挺拔如松,面具仍旧戴着,孤傲不羁,散发着凌冽而深邃的气息。
听闻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换了平民常服裹着头巾的苍术,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礼貌开口:“公主来了。”
苍术点了点头,表示回应。而九儿则恭敬地行了一礼,以示尊敬。
霍时晏示意苍术落座,她亦未推辞。坐定后,苍术开口:“不知将军深夜相邀,所为何事?”
霍时晏为苍术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方才说道:“欲请教公主,今夜城外昭军所擒获的,意图谋害公主的凉国恶徒,当如何处置?”
苍术迅速抬头,目光与霍时晏对视,她忽地觉着眼前男子心思深沉得令人畏惧,他似乎对今晚发生的一切早有准备。苍术开口道:“如此说来,将军早有预料,故而安排我住进客栈?”
“你的兄长,确实心系你的安危。是他提前给了我提示。”霍时晏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情绪,“这是我没想到,凉国早已内讧至斯。这样看来,此次战争,凉国北五部轻易溃败,都在情理之中。”
说话间,城外打斗声已渐渐平息。
苍术郑重地说:“烦请将军派人将此些歹人押至我父汗面前,禀明有人欲绑我以坏和亲之事,届时父汗自会定夺。”
霍时晏颔首,“如此,便依公主所言行事。”
他望向怀左,说道:“速去安排,务必将人活着带到巴特尔可汗面前,逼他们供出幕后主使。”
怀左领命令后,快速离开了。
霍时晏此时开口:“公主和你王兄感情真不错,你已经为了他甘心冒险前往大昭和亲,连遭遇险情都不忘让我将这些坏人送给你父汗,好为达如清理障碍。真是不枉他昨晚费心费力派人来给我传信。”
霍时晏这番话虽然无奇,但苍术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仿佛看破了她和达如对阿古达木的反击。
她只能仓皇地说:“我和亲不是为了兄长,是为了凉国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还有,凉国的歹人送回凉国处置,有什么不妥吗?”
说罢她站起身,也不管霍时晏是否还有其他事,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九儿见状赶紧跟上。
霍时晏看着苍术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和亲公主,有点意思。
回到房中后,九儿迅速合上房门,侧耳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无异后,方才回到苍术身旁。还有半个时辰城门就将开启,他们也需继续赶路。
“这个霍时晏,不好对付。”苍术轻声言道,“按原计划,我们恐怕难以脱身。”
他们确实计划要逃,就是在长桥驿粉碎阿古达木的阴谋以后。按她与达如原定计划,待长桥驿事了,霍时晏派人把阿古达木的人押回凉国王都城乌兰图,巴特尔就会明白有人正在阻止和亲,意欲挑拨他和达如的父子关系。届时不管巴特尔能不能查出幕后是指使之人是其其格,其其格和阿古达木都会收敛一阵。
等过了达尔罕山,她便佯装生病,令手脸溃烂,应和达如提前安排胡日查在晔城散布的谣言。然后,再过一些日子,便可“病殁”于和亲途中。而后,她再化身为游医苍术,混入晔城与马叔、杜若会合,调查自身身世。
然今晚霍时晏的表现,却令她隐隐感到不安,事情恐不如他们所料般顺利。
“他难道看出了什么?”九儿疑惑问道。
“我不知道,但他的心思缜密异于常人,实难欺瞒。”苍术担忧地说。
“那我们还按照原计划行事吗?”九儿又问。
“眼下,只能伺机而动了。”苍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