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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谦浓黑的剑眉瞬时紧蹙。
他不是不知道,在上一次他去澳洲安抚自己爷爷的时候,他也看出了爷爷不单单是觉得关氏是小公司恐怕难以达到宏宣要求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那双浑浊的眼中,分明有很多说不出的愁怨,但是当时他一心希望爷爷能快点康复,遂很多事情都压在心底,并未作多问。
中元节之时,爷爷也说得很清楚,九月回国要和他谈谈,所以他依旧不做多想。
眼下,卢晋却是突然的提到了关氏,不,是“姓关的”爷爷都不喜欢……
“卢晋。”他沉声叫了一声,“爷爷为什么不喜欢‘姓关的’?”
“少爷……我也不怎么清楚。”卢晋回答得有些迟疑。
沈谦有些不满他的态度,冷声道:“卢晋,你什么说话扭扭捏捏像个女人似的?给我说清楚!”
“少、少爷——”卢晋欲言又止,虽然很专心在开着车,但是话声倏地有点哆嗦了,“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曾经听到过老爷子和我爸说的一点点事情……”
“继续,别吞吞吐吐的,说了什么?”
“说、说关家欠了沈家,所以收拾他也应该的……”
卢晋说完,悄悄瞄一眼他,见他眯了眼,卢晋顿时觉得提起的心落了回去,他其实掐了一点话没有说全。
他清楚记得是去年的九月,那天半夜他起来找水喝,还没有绕过墙角,听到他父亲和沈宏成在谈话。
他无意偷听,却倏地斜斜看到了老爷子震怒之中还阴狠的笑,他鬼使神差的就杵在了那个角落,听见他说:“关家欠了沈家的人命,找人收拾他也应该的,他罪有应得,他不死也得废了半条命!”
卢晋当时太过震惊,直到他父亲和老爷子都回了房,他才蹑手蹑脚的回去睡觉,但是却始终在想那个“他”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三天之后,关氏家纺总裁关仲清遭遇重大车祸的新闻铺天盖地!
卢晋看着那份报纸,想到听到的话,脊背发凉,更是不敢吱声了!
“卢晋。”沈谦又沉声叫他,“你先别给你爸说我和关慈恩的事情。等他们过几天回来,我自己和爷爷谈。”
卢晋自然巴不得,他才不敢去说这个事情,而且隐隐觉得老爷子要是知道了,恐怕沈家要闹腾了。
到了公司,沈谦坐在自己的大班桌前,静静思考着。
他想不通为什么爷爷特别排斥关家,他虽然长期在国外生活,学习,但是国内的事情还是很关注的,关于宏宣发展酒店行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沈宏成向来都给他说得很清楚,回国六年,他亦是从未发现过宏宣和关氏有任何的纠葛。
爷爷的态度实在匪夷所思。
寻思未果,正捏着手机想要打给沈宏成之时,有短信进来的提示音响起。
他点开睨着那短信,浓眉下的瞳仁中,黑云一层一层的下压——是骆茵又发了信息过来。
短信之中,她说她昨夜做了梦,梦里都是他在欺负她,他那样狠狠的欺辱她,她真的很疼很疼……
沈谦烦躁的扯了扯领带,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去想某些画面。
他现在真的很反感这个女人,揪住这一点不放。
须臾,沈谦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随后拨通了骆茵的电话。
“阿谦,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刚一接通,骆茵欣喜若狂又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
“骆茵——”他尽量平静的喊她,语气带着疏离感。
“骆茵,我们已经结束了,这句话我从我们再一次见面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语调不轻不重,但是很容易就辨识出他俨然是有些微的怒意的。
骆茵死死捏着电话,躺在“滨江假日酒店”608套房内,努力的积攒着情绪,不多时,便有了泪意。
“阿谦……”她一叫出口,声音已经是哽咽着,“阿谦,你知道吗?那一晚之、之后,我,我就患上了,性侵创伤综合症!”
她哭了,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但是心里却是十分亮堂,呜呜咽咽着等待沈谦接话。
沈谦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病症,但是“性侵创伤”四个字果然还是让他遽然焦躁。
“你别哭了——”他软了些声,仅仅因为觉得自己曾经那样对待了她。
骆茵却是哭得更卖力,更放肆了——“阿谦,你来、来看看我,我很想,想你。”
沈谦听着那有些哭天抢地的声音,浓眉紧拧,蠕动几番唇角后,终于淡淡出声:“骆茵,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了,除了感情,其他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补偿。”
骆茵登时有些懵怔,“除了感情,其他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补偿”这话对于她来说,是要真正的封堵她的路了。
“是因为关慈恩吗?”骆茵吸了吸鼻子,尽管尽力克制,话声仍然蕴上了恨意。
“不算是,骆茵,你要明白,我作为一个男人,不可能容忍你当我是备胎,何况还每天给我戴大绿帽。”
沈谦觉得,他真的已经很耐心和她来处理这件事了。
他停顿了两秒,在她接话前又接着说:“骆茵,我可以补偿你,也对你道一句抱歉,对那一晚我很抱歉,请你也释怀,不要再来搅缠我和她的发展!”
骆茵狠狠的揪着身侧的被子,她还蓄着泪水的眼眶中满满的恨意——都是关慈恩这个女人,她抢走了她的男人!
她恨,好恨!
这个高高在上、霸道强势的男人竟然为了她不去纠缠他和关慈恩的情感,竟然道歉了!
他道歉了!
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冷情的关慈恩而给她道歉?
“阿谦,你嫌我脏,那关慈恩也不干净,你怎么可以忍受?她也是被别的男人上过的女人了!”骆茵彻底失了理智,颤声对着话筒吼。
她得不到,她也不要她得到!
“骆茵——”沈谦微怒,冷冷道:“关慈恩的过去,我从不介怀。你和她是闺蜜,你不祝福不要紧,但是请你不要恶言伤人!”
“沈谦,你就不怕我告诉她,你曾经对我做了什么吗?”骆茵冷冷的发问,她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设法了。
“沈谦,我的这个病,你真的不负一点责任吗?”她孤注一掷。
沈谦冷冷哼笑一声,开口,话语已经似冰冻一般——“骆茵,人贵自知之明,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些龌龊事我不再提,我也已经给你道歉,任何补偿我都可以给你,你执意要撕破,那请便吧。”
话落,又冷声补充:“那样,我和她完了,但是你也玩完了,你有本事就试试,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摞了狠话之后,沈谦迅疾的挂了电话。
他不确信骆茵接下来会怎么做,但是他没有办法去控制。
“我他妈真是疯了!”他低咒,道不明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他想,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该给关慈恩坦白,他认识骆茵,他和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
挽救,他现在唯有想办法去挽救!
他想得有些出神,以至于许可可敲了门进来办公室,他才缓过神来。
“沈总,今天下午三点,你飞台湾的机票已经订好了。”许可可静静的向他汇报。
“飞台湾?”他重复了下,才忆起上周就已经计划好今天会发台湾,明天,宏宣旗下又一家酒店在台湾台北市剪彩开业。
他是要飞过去参加这个剪彩活动,同时要呆上近一周的时间,其一是考察开业期间的运行情况,其二是还要视察下另一家在建的酒店主体工程的完成情况。
“好。”他回复了许可可,又安排下去给他去别墅取行李箱,随后转过大班椅,背对大班桌,深邃的眸子眺向窗外的蓝天。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掏了手机起身,走至落地窗边,打给齐明辉。
电话很快被接通——“沈谦?昨晚你怎么样?”
齐明辉关心的问他。
“还好,你呢?”兄弟情义在这里摆着,他们都还是先关心对方。
齐明辉应了声“没事”,随即又问:“今天打给我只为这个?”
“不是。”沈谦淡淡答道。
旋即,听筒沉寂,齐明辉也不追问,等着他自己继续开口。
“明辉,‘性侵创伤综合症’你了解吗?”沈谦艰难的问出。
齐明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关慈恩的样子霎时浮现脑海。
“了解。”他回答沈谦,“是骆茵?怎么回事?”
他记得昨晚沈谦有说他和骆茵的事情,然而,不曾想骆茵竟然会患上和关慈恩同样的病症!
沈谦压抑许久的躁郁又浮了上来,他低眸睨着大厦楼下,那小如蝼蚁的车辆和行人,沉声道:“是不是很严重的病症?怎样能够好?”
“沈谦,这种病,病人自己解开心结非常重要,我有一个朋友,也有这个,但是她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说到这里,齐明辉的语气明显的有了些涩意。
关慈恩在好转,他是很开心的,但是想到她是别的男人的女朋友,心间仍是苦涩不堪。
“哦?怎么会这么多人有这种?”沈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转念想想也是,齐明辉是警察,这种案例他自然接触不少。
末了,未等他说话,沈谦已经再度询问:“你那个朋友怎么好起来的?”
无可否认,他对骆茵的情感真的太过复杂,他一面反感恶心着,一面又觉得自己造成的,心有愧意。
他不爱她,但是毕竟她曾是他第一个睡在一起过的女人。
这种复杂而矛盾情感急促相撞,沈谦仍是希望他们最终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她,就是那个我喜欢的女人。”齐明辉略显苦涩无奈的声音已经自电磁波中传了过来。
“沈谦,她的好转,归功于她恋爱了,她真正敞开心扉去感受爱情了。”
沈谦微怔:“那骆茵是因为没能敞开心扉?”
“也许是,你试试开导吧,我记得你曾介绍说骆茵念过心理教育学,她应该是清楚这种病症的,如若不行,你可以尝试和她共同勾勒曾经的某些回忆,这种刺激办法也许对她有用的。”齐明辉建议道。
他曾经想要关慈恩试试这种,然而她非常抗拒,他也就全部依了她不采用此法。
随后两人又再说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沈谦捏着手机,陷入沉思。
近一年的时间,他都不曾去想过他所做的,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愿想,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但是如若能够令骆茵释怀,不再纠缠,他想,他应该负责任的去帮助她。
静了四五秒,他终于编了短信发给骆茵——【等我出差回来,我会对你的病症负责。】
骆茵收到短信之时,正暴躁的在砸着酒店的枕头。
当她点开看到沈谦发来的讯息,因为发脾气之后红上来的脸霎时一阵红一阵白。
她开心,因为她觉得还有希望。
她心慌,因为她隐约觉得,她此番怕是非要紧紧的追逼着关慈恩,如若不能知晓全部的过程、细节,恐怕再怎么装,都掩饰不了了。
不成功便成仁,她只能豁出去了。
关慈恩,你别怪我不念及旧情,终究是你先抢了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