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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曾想过,你若是回不来,学院是否会安排别人过来同住。”
两人间的关系很奇怪,尽管平时交流不多,似乎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只剩无言的默契。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人声回响,郭晔偏过头去,发现罗睺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眼睛里射出摄人的光。
重新调整个舒服些的睡姿,他的语气带了些不爽:“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挖个洞把自己藏进去,轻易死不了。”
还想说什么,才发现罗睺已经合上了眼,郭晔打个哈欠,很久没能如此安心,一个月来时不时的烦躁没有了,他很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
与郭晔不同,沈万四两眼通红,身体硬邦邦地撂在床上,脑子里直转筋。风姿绰约的夫人躺在身旁也心止如水,不是人到中年力不从心,外界的压力山一般扑过来,根本生不出荒唐的念头。
正如万物宗对于郭家,大半个红石城都可以说是沈家的产业,家业越庞大,需要计算的东西也就越多。哪些东西可以交换,哪些可以放弃,哪些是拼命也要守护的,都要算清楚,有时厘定一件事就需要数日时间,他很佩服大陆历史上那些雄主,能在电光火石间将是非利害算清的绝对都是怪物。
五仙教的触手他并非特别在意,压力主要来自滨海省的贵族,第一个便是名义上的领主,钰南诚伯爵。作为新兴城市的红石,创建者便是他父亲沈君明那代人,沈万四在大多时间仅作为见证者,这座城市真正的掌控者并非贵族,而是以沈、周两家为首的商帮,郭璥与云守程尽管也来到这里不短时间,但更像加盟者。
对于这里的财富与资源,钰南诚图谋了很久,四大家族也抱团了很久,至少在红石城,他们可以拥有平等的地位。
无心睡眠的沈万四披衣起身,敞着怀走到天井里,手中提着毛竹桶,里面叮零当啷不知装了些什么。
除经商手段外,沈君明同时将拿手的金钱课传给儿子,念头通达者,可断吉凶,决犹疑,查变化,断阴阳。卜课之法在大陆存续已久,无论古老的蓍草占筮,围棋观星,都暗通着天地之理。
尽管身怀奇术,沈万四却极少使用,父亲临终前留下遗言,自己的早逝只因泄露太多天机。况且天机难觅且不可测,即便以寿数为代价强行窥探,最多不过见到漫漫长河中几个影子而已,有时妄图去改变未来,所作为却暗合世界运转的轨迹。
用清水净了双手,沈万四虔心祝祷着,六枚金钱在竹筒内摇动,最后倒在地上排列成行。
借着月光,他紧盯自己的武魂,先是一字一面,随后是两字两面,阴阳乾坤达成令人不安的平衡。
火山旅,宿鸟焚巢之象。
“出行费力,走失无认……呵,难道真的要我低头做小?”沈万四魂力收敛,金钱也消弭无形。他面有不甘之色,取出竹筒重新摇了一次,倒出的金钱在地上打起旋来,半晌不见消停。
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不得已只好放弃占卜的打算,思量起可动用的资源人脉,沈万四虽懂得命理之术,却也是不愿认命之人。过了一阵,居然冒出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刚要忘到头后,念头一转,却越琢磨越是入神。
再三考虑后,他决定做一次尝试,既然钱可通神,自己未必不能做些什么。
这次的祝词较之前更为敬重,神情也凝重不少,金钱与竹壁碰撞发出动听的声音。就在竹筒倒扣的前一刻,沈万四猛地睁大两眼,面有骇色。
“不对!”
话未出口,手中竹筒骤然炸裂!魂力凝聚的金钱分解为无数光点,气浪推得他差点摔个跟头。顾不得护疼,沈万四脑中只余金钱崩溃前留下最后的卦象。
“老爷,出什么事了?”沈夫人在亵衣外随意披了层轻纱,一脸惶急地从屋内跑出,见到厅里的狼藉更是震惊。
院墙上不觉多了数道人影,皆是沈家护院,见这一风景立刻扭转过头,重新跃下,速度较来时快上数倍。
“回去!”
沈万四回头怒道,目眦欲裂,却不是因自己春光乍泄的夫人而怒。他以手掩面,随后便是剧烈的咳嗽,咳声稍歇时只见掌心殷红一片。
一夜无话,直到晨光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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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晨时的洗漱,在背囊里装上当天要用的书本,郭晔沿墙根向食堂走去,出门时没见那张熟悉的躺椅,一时不免有些恍惚。
过去便过去了,不必想那么多,他这样告诉自己。拐到楼后,便遇见一个认识的人。
“老黄。”
抬手打了个招呼,黄楚天看样子刚吃饱,正把一根牙签塞进嘴里,见到郭晔先是眼睛瞪得溜圆,嘎嘣一声将牙签咬成两截。
“我靠?”虎背熊腰的黄楚天居高临下看着郭晔,满脸都是难以置信,随口把牙签吐在一边,将其上下打量个遍,奇道:“你居然真回来了?”
“啥?”
这回摸不到头脑的反而是郭晔,罗睺没理会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自顾从旁边走进食堂。
“最开始还有年级干部找你们班死老太太打听,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总之你消失的这一个月啊,说什么的都有,”黄楚天让开正门,坐在台阶上闲扯些有的没的:“有说你退学的也有说开除的,这些还算正常,还有说你偷偷学魂导器被炸没了的,和校外女生私奔的……”
郭晔满脸都是问号,他离开的时间也不算长得离谱,去参加大赛的梦之队还没回来呢,怎么就多出这么些谣言来?
“你等会你等会,”阻止黄楚天继续满嘴跑火车,他担心这小子再说下去自己就得去上吊,“这些都哪传出来的?”
虽并非特别在意所谓的名声,郭晔也不希望别人一提起他时,便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形象,黄楚天倒是坦然得紧,两手一摊道:“我也不清楚。”
他肯定坦然,本来就是当热闹看的,唯一不坦然的可能只有热闹本人。
可能认为郭晔还不够绝望,黄楚天以极为神秘的语气补充道:“你知道吗,咱们年级这次新盘口不是魂师大赛的成绩,而是你能不能回来,多久回来,怎么回来。”
郭晔只觉心里有十万只南美山羊狂奔而过,只留下一缕烟尘。“不会又是周思陈干的吧?”他打定主意,如果这小子重操旧业绝不让他好过。
“没,”黄楚天嘴角抽搐着,差点没忍住笑,“开盘的是他好兄弟曹瑾轩,但周思陈押你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话说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我啊……”
明显是还没回过神来,郭晔差点说出海神阁的事,话到嘴边才及时刹住,“只是养病,养病而已,话说今儿天不错啊。”含糊其辞地回答完毕,他赶紧低头钻进食堂,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黄楚天。
今天郭晔打的早饭明显较往常更多,他打算用吃东西的方式压压惊,一屁股坐到室友身边,罗睺正慢条斯理地喝粥。
“兄弟,这种事你昨晚应该告诉我。”
郭晔有些不满,罗睺茫然地看他一眼,眼神里带些疑惑。
然后继续喝粥。
这种态度令他也无可奈何,不过细想想也算合理,罗睺平时根本不关注这些破事,多半是真不知道。
叹了口气,郭晔没滋没味地吃起早点,机械地重复咀嚼吞咽的过程。
……
“小赵,这边。”
赵昊辰嘴里叼着勺子,听到这声呼唤身体一僵,循声望去,郭晔正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嘴里的勺子落了下去。
“晔……唔唔唔唔!”刚一张嘴,却被一不明物体塞满了,郭晔丢了个豆包进去,很准。
“稳重一点,你这身肉比我重那么多,怎么还喜欢一惊一乍的。”
用筷子头敲敲地板,他带些说教的语气道。这种谈话方式两人都早已习惯,郭晔习惯纠正小胖子一些毛病,赵昊辰也习惯于被说教,有时候几天听不到还不习惯。
而这次直接就是一个月。
一仰脖,咕噜一声,拳头大的豆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惊得郭晔想扒开小胖子的嘴,看看是否藏着一个黑洞,就连罗睺都没忍住多看两眼。
灌了口牛奶把豆包冲下去,赵昊辰坐在对面,一副委屈的样子,恨不得扑上来一般,郭晔见了下意识往后挪几寸,只听小胖子一开口便是:
“晔哥,你进货那几家问后面的货还要不要,不要的话钱是不退的。”
没等他把这句话消化完毕,后面又接着:
“你失踪之前有几位学长学姐的单子没结,他们说你不靠谱来着。”
郭晔的冷汗立刻便下来了。
最后一句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还有,晔哥,你的摊位被人占了。”
……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
郭晔浑浑噩噩地进了教学楼,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他现在生怕座位都被挪进最后一排角落里,那可真是惨它老娘给惨开门。
推开门走不过数步,便发现自己的桌椅尚在,总算是松了口气。
然后是几位相熟的同学。
估计有人在食堂看见了他,提前到教室通知大伙,文琪上前打量他几眼,挑挑眉毛道:“还是那么挫,不过感觉有些地方变样了。”
郭晔闻言一撩头发,摆出一个玉树临风的搞怪造型:
“又变帅了是吧?”
文琪当场败退,蓝氏姐妹扭过头去,满脸写得都是“我不认识他”。
个别嘴欠的或许想起这些日子满天飞的谣言,打算开一些恶毒的玩笑,不过一想到郭晔的核心弟子身份与班级前五的等级,还是老实地打消这个念头,在一旁不停重复欢迎欢迎之类没营养的话,好像智能立体循环复读机。
迦罗拍拍郭晔的肩膀以示友好,那双抡掼铁索的胳膊险些把他骨头打断。最后走上前的是曹盈,见了他只是欣慰地笑笑,有些像去年两人在考核区第一次见面,彼此非常礼貌,也非常陌生,却又有些许不同。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
吃饭吃出苍蝇,打麻将三缺一,辅助不买眼,洗头遇上扫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没等郭晔回到自己座位,曹瑾轩昂着头进了教室,后面跟着看不清表情的周思陈。
刚有些起色的心情又垮了下去,郭晔脸一拉,想找个没人地方和俩孩子探讨一下什么叫“回不回来”和“曝尸荒野”。
“你回来了!”
未等曹瑾轩有何反应,周思陈张开膀子便扑过来,郭晔还以为这小子想用热情的欢迎反客为主,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所以他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同时准备着接下来的说辞。
下一刻,猝不及防的郭晔就被周思陈攥住脖子,摇得像狂风中的塑料帘子,只听他恶狠狠道:
“你个鳖孙王八犊子还知道回来?!那你知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你的活计都是我干的?这一个月忙得我快脚不沾地,去四班把妹都没时间,头发都掉了一把,你说!你拿什么赔我!”
“呃呃呃呃……”
郭晔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刚刚聚过来的同学们一哄而散,就连曹盈也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罗睺在桌上摊开一本书,抬头的想法都没有。
等到周思陈摇累了,缓过气来的郭晔反手抓住他的肩膀,同样前后晃荡起来。
“所以你小子就咒我死是吧!多干一月活能累死你不?能累死你不!大不了下半学年我一个人干你歇着,几个班长这种事我能决定吗?你不找老太太拿我撒什么气!”
越说越气,手上晃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曹瑾轩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发小的脖子,生怕被郭晔不小心甩飞了。
“周老爷子您今年高寿几何啊?毛都没长齐还学大人谈恋爱?!你会做烤鱼吗?你能做出爸爸的味道吗?你会讲烧饼的故事吗?”
郭晔一番话不仅语义不明且速度极快,连珠炮般从嘴里喷了出来,也赶上周思陈倒霉,本来就窝着火,还浇了桶鲁花上去,不炸你炸谁?
“一样都不会还想着把妹?是你把妹还是妹把你?别到时候被卖了还不知道……”
两人结束“亲热”以后,郭晔的气也消了七八分,坐在座位上揉着脖子笑嘻嘻道:“行了,下个月的活我来干,你什么都不用管。话说你们开的盘子最后要怎么收场,有多少人赌我这个时候回来?”
周思陈扫了曹瑾轩一眼,埋怨道:“我之前就说把死无全尸的赔率和门槛价调高点,这次捞戴华斌的可能只够回本。”
“怎么回事?”郭晔也来了兴致。
曹瑾轩犹豫一阵,少年人心里终究藏不住事,说道:“大部分参与的人其实都认为你能回来,这个笨蛋,”他对着发小一指,“也只为了出出气而已,而戴华斌一次押了不少钱,我觉得他的想法和大伙应该差不多,但是想恶心你,纯粹和你过不去。”
郭晔听完直接乐了,不是怒极而笑,这事实在挺有意思,至于戴华斌的行为,他更多当成一种熊孩子式的赌气。
学院的警告约束了戴华斌的行为,将白虎变成了病猫,郭晔也不像之前那样忌惮,几乎不把他看作一个威胁。
“你们拿我本人做伐,又开盘子又坐庄的,”郭晔做出点票子的手势“最后是不是得分我点?”
“想都别想!”
曹瑾轩下意识摁紧口袋。
“你听说过赌球的操盘手把钱分给球队吗?”
周思陈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