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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避开脚边杂物的扬启发现台阶已经到头时,抬眼便看到了围坐在了火堆边的几个雯灵。
第一眼看去,他真的以为是人类而非雯灵。坐在火堆边的他们外袍上都沾染着深深浅浅的泥秽,就连脸颊也有不同大小的泥印。而雯灵独有的过腰长发,则都被他们拢进了看上去依然湿润的兜帽中。至于本该极易捕抓到的皮肤微光,则在火光的照射下无从找寻。总得来说,这些雯灵的仪态与王城见到的光鲜亮丽有着根本的区别。不过扬启并不意外。要对付汛期,观察河泥的情况必不可少。身负水利事务的暂代司统身沾淤泥,说明汛期的确说来就来了。
在士兵的提示下,他对着司统行了很标准的敬礼,便稍稍低头站到一边等待司统的指令。奇怪的是,从洗清双手到擦干,再到接过有着泽王封印的公函,司统一直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就连查看公函时,也不时抬眼看来。
这个雯灵看来以前认识央杜?
扬启谨慎起来。怕说错话惹来不必要麻烦,他连自我介绍索性都省了,只是让站立的姿态显得更加恭敬。
“陛下让你来多接触异族,却没有给特定的责任?”对着公函沉思了片刻,神色凝重的司统收起公函,一点也没客气的说:“碧澜护卫力量都不错,你又是个二字为名的雯灵。这样吧。汛期将至,鎏国那边又请走了不少雯灵,隘口人手馈乏,你先帮着防汛吧。”
也不待扬启给任何反应,他侧头对身边的雯灵交待:“去给他拿套水事服来,再给他在岸堤上支个单独的营帐。”
如此安排,与扬启的计划完全是南辕北辙。
请求与异族接触,并不是扬启随便起的心思。之所以暂别正需要安排的弗蚀,借机离开博容的教育只是顺带的目的。最重要的目更不是扬启所说的“去姑射山的路途上更好应付异族”,而是想化干戈为玉帛。
世界因为有异族而危险,但并不代表异族只会是敌人。假如更多的他族与泽国成为盟友,貂**进范泽国的举止便会受到更多阻力。岭国不就凭借着邻近貂国的原因,用不时敲打的办法让兽类困于貂地不敢擅出吗?若是貂国周围的国家都成为泽国的盟友,将兽族死死困于貂境,他们如何跨越半个世界来到泽地发动战争?看见倚波堡后,扬启觉得这招的可行性更大了。良好的外交关系和价值昂贵的礼品馈赠下,要争取盟友并不难。而且只需要拒绝貂兽入境即可,任何一个国君都知道付出远低于收获。
要争取盟友,就必须有所了解。国与国之间没有真挚的情感是真理,但在相互了解的情况下让关系变得更加友好,最终达到互利的目的,也不失为好办法。
扬启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泽国的外交大使,代表国家与他国交涉。可他认为有必要在有限的停留时间里,给弗蚀一些关于外交方面的好建议。或许真的可以让貂兽的进攻行为被瓦解呢?
情况再次一些,也可以拖延貂兽进犯的时间吧?我在七个月后才能去姑射山,寻找可以助我回去的佛草。这么长的时间,泽国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让我命丧异域才好。
扬启毫不掩饰对死亡的恐惧感,虽然他因此唾弃过自己无数遍。他还告诫自己,对弗蚀一定要帮到底。
没有弗蚀的帮助,你不可能回到现代社会。那孩子现在虽说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优秀的国君,貂兽危机又近在眼前,好在弗蚀就要迎娶岭国公主。跟岭国的助力相比,我渺小得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在他成婚前给到外交方面的建议,再亲眼看着他成为岭国女王的女婿,我也就算不再亏欠他和泽国,可以走得再无愧疚了。
扬启原是这样的打算。可现在,司统官做出了有违他计划的安排,扬启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接受。
接受?天知道汛期防备工程要进行多久。天天待在即将搭建出围栏的河堤边,怎么接触得到异族?即要对异族有所了解,又要对世界各国的情况谨慎分析,才能增加盟友数量。冒然行事万一让即有的盟国产生了不好的看法,没争取到新的盟友,反倒失去老盟友不是害了弗蚀?
要拒绝吗?
扬启抬眼看了看脸带污泥的司统,在对方严肃的神色下不敢开这个口。更何况司统刚才也说了,“多接触异族”就代表着“没有特定的责任”,跟过来白玩白吃没区别。作为泽国的一员,在汛期急需人手的情况下,继续做着司统看来白号白玩的事,便会得到对方一个“对防汛袖手旁观”的评价。开罪涌迎隘口的最高官员,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虽然他只是暂代。
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种故意刁难我的意思?碧澜护卫因是陪驾在国王身边,即便是普通官员也颇为恭敬,怎么这个司统偏偏对我一点都不客气?
扬启仔细的看了看对方。
或许是扬启的动作让司统官查觉到了什么。他从腰间掏出干净的锦缎擦了擦脸。
没有污泥的遮掩,雯灵的特征在司统官脸上一览无遗。白晳又细腻的皮肌,比人类更大一些的明亮双眼,还有那如同上帝亲手雕琢而成的优美脸部线条。样貌完全是个刚成年的俊美少年,怎么可能不是雯灵?可即是雯灵,又为什么要故意为难呢?难道,央杜以前和他有过接触,并且闹得不怎么开心?
压下了内心的疑问,扬启只好表态:“任由司统调遣”。直到走向为自己搭好的营帐,他才摆脱了司统官看向自己的奇怪眼神。
河堤上的条件并不怎么好,即便是单独使用营帐,也完全谈不上舒适。再加上初到这里遇到的不顺利,让扬启没有丝毫睡意。他披着外袍走出营帐,刚遥遥得望倚波堡的繁华,便发现有个身影踏着波涛声而来。待来者走近了,他就更诡异了——居然是司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