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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就此止息,各人归座不提。待下了学,贾环收拾了东西要走时,宝玉又丢下一众小厮从后赶上来,百般央告,生怕他去向贾政告茗烟的状。贾环见这个小厮果然得他的心,也忧心因此小事致使兄弟生隙,便只撇嘴道:“哥哥放心。那是哥哥的人,纵有什么不是,也该哥哥来发落,岂有做兄弟的越俎代庖的道理。”
宝玉听了笑道:“好兄弟,改日我请你。”贾环只瞟了他一眼,脸上不见笑容,只道:“谁又指望你请来?只是大家一起读书,偏一个小厮进来吆五喝六的,比正经的学生们还大模大样,细论起来,哪里脱得了‘仗势欺人’四个字?要说起来,咱们家一向并无这样的教训,若叫老爷知道了,叫人撵了出去还是好的。”宝玉心知他说得是正经道理,若不是明白一旦贾政得知今日之事后茗烟的下场,他又何必赶着过来寻贾环通这个声气。贾环话音一落,他忙道:“正是这样。他虽鲁莽了些,终究也是为我之故。我又怎么忍心坏了他?少不得费些心力教导一二罢了。”
贾环素知茗烟这个小子的轻狂,虽一向并不敢闹到他面前来,下人们的抱怨却影影绰绰听了不少,皆说他骄横跋扈,仗势欺人。只是他也知道以宝玉少年心性,同父异母的兄弟倒未必能有日日伴在身边的心腹人亲近。因此也不再劝,只点头道:“这些下人都是主人的耳目手脚,自然要好生修理教导着,才不至使长歪了。咱们也听过有那一等恶仆,或是给主人丢脸,或是给主人惹祸,一番手脚,将主人瞒得密不透风,等主人发现,早已悔之晚矣。这些下人们不懂事,一向是主人受累的。”他一番话隐含劝谏之意,宝玉冰雪聪明,自然一点就通,只笑道:“茗烟再不至于这样儿的。”贾环再无别话了。这时秦钟在后面叫宝玉,兄弟二人就匆匆别过了。
到了仪门外,早有个小丫头子等着。贾环遣散了众小厮,先往贾政的内书房处走了一趟,不巧贾政今日事忙,还未回来,只得打道回府。
才出来,又迎头碰上赵姨娘,穿了几件儿鲜艳衣裳,插戴着金钗子金耳环,见了他,满口里神仙佛祖,抱着只是不撒手。贾环费力地听她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阵,大抵是说赵国基的事,又说了一阵好话安抚她。越发喜得个赵姨娘不知道厚地高天了。嘴里只是说:“你那个奶母宋妈子,前儿还来求着我说想回来当差,这是打量着她从前办的事儿我都不知道呢!呸,不要脸的老东西,看着你出息了,又想上来沾光。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贾环素恶他奶母,闻言眉梢儿动了一动,说:“姨娘不要睬她。她真有什么翻江倒海的本领,只和老太太、太太使去,和我们胡搅个什么。”赵姨娘还想再说,一抬头看着天色不早了,反推他道:“你也回去罢,明儿再来给老爷请安。”贾环自是抽身去了。
其时天色昏暗,万物笼罩在淡灰色的烟雾中模糊了轮廓,天边挂着几点凉星,幽幽的月亮从落日的方向慢慢的上来了,他的房中点起了亮黄色的烛火,糊了新纱的窗屉也放了下来,廊下的鹦鹉八哥儿的笼子也罩上了。
小丫头子打了帘子叫他进去。贾环迈步进去一看,只有蕊书穿着身葱绿的绫裙子,正背着灯影儿叠衣裳。他把东西放在书案上,自己倒了碗茶来润喉咙。蕊书回身嗔道:“又喝那凉东西做什么,叫她们沏了热的了你喝。”说着从他手中夺过壶来,旋身出去了。
贾环笑着摇了摇头,在桌旁坐下来,等她沏了新茶来,捧在手里轻轻地吹着,因问她:“怎么想起来收拾这些了?”
蕊书的动作停了一下,咬了咬唇,才轻轻抱怨道:“这些天,霁月那蹄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常常的不见人。她不在,有谁还肯尽心。这里外里的事儿,可不就得我担起来么。”
贾环捧着热茶,放松地倚着椅背,眼神漫无目的地滑过她身上,信口答道:“唔,霁月她妈病了,我做的主,叫她回去照看她妈。”
蕊书大吃一惊,眉毛不自觉地挑了起来,问道:“这事儿我如何不知道?”贾环奇道:“什么都要你知道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难道告诉了你,你还能代她去向琏二嫂子告假不成?”蕊书胡乱挥了挥手,自己嘀咕道:“怪不得宝玉房里的麝月这几日也行止不同,原来是她妈病了,怪道呢。”
贾环也不去管她,自喝自己的茶。蕊书嘀咕了一阵儿,也转回去收拾衣裳去了。贾环的衣裳一向是她管着,只有这些大毛的衣裳雪褂是霁月收着的。这回霁月有事,就暂时把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极。
帘栊轻响,一身青缎掐牙背心儿的霁月走进来。贾环放下茶碗,问道:“你妈还好?”霁月笑答道:“还好,多谢爷还惦记着,我姐姐陪着她呢。我想着爷虽宽厚,我们也不好太放肆的,因此回来应一阵差。爷有什么差使,这里就吩咐了,我赶着办去。”
贾环看她脸色还好,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急切,知道她这是心里不安,急于弥补之故。只是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急事要办,站起来在屋子里团团的转了一圈,忽然想起来什么,去大抽屉里取出一只刻了藤花的木盒子,吩咐她道:“这是蔷薇硝,市面上等闲见不到的,品相很好,和平常的银硝不同,搽脸最好的。如今是春天,眼看着开的花儿粉儿的多起来了,正是最容易生春癣的时候,林姐姐每年都要制了这个搽脸。我本来是要亲自送去的,谁知事忙起来就混忘了,你既有心,就由你送了去也是一样的。”
霁月忙应了一声儿,接过东西又问:“咱们家的姑娘还罢了,一向不大用这个,想来也不理论。史大姑娘却比林姑娘使得还厉害的。”贾环睁圆了眼睛,讶然问道:“史大姐姐又过府来了?”蕊书回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史大姑娘一早来了,只是你们又上学去了,才没得见,这会子正在老太太那里呢,你若想见,只管见去。”贾环果然站起来,倒唬得她直问道:“你果真要去?”贾环笑道:“见她做什么,什么熟人呢,还是她特别讨我的喜欢呢?不去。”说着打发霁月去与黛玉送硝:“只管给林姑娘去,旁的人不相干,很不必理会。史大姐姐就住在林姐姐那里,她要使,只管问林姐姐要。我的东西却没有给她的。”霁月又道:“有没有什么话儿要我带去说给林姑娘的?”贾环一时倒叫她问住了,想了一想,只道:“就问姐姐好罢了。”霁月答应了一声儿,叫了个小丫头一块儿去了。
这里贾环吃了饭,又磨墨写字,蕊书在一旁候着剪烛花儿,只剪了两回,霁月便回来回了黛玉的话。贾环便歇下了。一夜无话不提。
次日去与王夫人请安,例行公事一番后,王夫人却出声留住了他:“老三你站站,我有话问你。”其时贾环已走到了窗户外,仆妇们忙一接一个的喊:“三爷且站站,太太有话问。”贾环只得回转来,束手立在王夫人堂下。
他低着头,摆出顺服的姿态,只能感觉到王夫人的目光落在身上,令人如芒刺在背。他不说话,王夫人却也不开口,眼皮子耷拉着,只把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贾环一声不吭,依旧是垂手站着,等着王夫人先开口,心里来回忖度着王夫人的用意。好半晌,王夫人道:“昨日在学堂里,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又干连上了宝玉?你别和我弄鬼儿,是宝玉的不是,还是别的什么人,你说清楚了,就不干你的事。不然先拿你!”
贾环闻言,先是一惊,心想,好快的耳报神!只不知是哪一个,是自己身边的,还是宝玉身边的?他心思如电转,转眼就收束了心神,拿定了主意,故意笑道:“原来太太知道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宝玉哥哥怕太太听了生气,才不叫我们和太太说,究竟什么大事儿。”
王夫人听了这话,身体前倾,急忙地问着他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是宝玉叫人给欺负了不成?”贾环忙回道:“太太这可是关心则乱了,咱们贾家开的学堂里,谁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咱们贾家正经的少爷呢!只是太太也知道,这学里是咱们家四面八方三亲六友家的孩子都能来读的,勤心向学的固然有,不知学好的也不少,龙蛇混杂,不比咱们常来往的那些人家知礼。窗友们说话不妨头是有的,纵然不是有心冒犯,也有些很不能入耳的。再说,宝玉哥哥的品格儿,太太还不知道么?十分尊重守礼的一个人,轻易不会和人拌嘴的。”
王夫人一面听一面点头,笑向左右道:“我就说呢,我的宝玉一向乖巧,再不是会让那起子下流坯子给带坏的。”左右婆子都笑道:“可不是,要说二爷怎么怎么着,不说太太,就是我们也不去信的。要不怎么说太太教得好呢!”
不知哪一句话说到了王夫人的心坎儿里,她的表情明显地舒缓了下来,一看贾环还恭恭敬敬地立在那里,大方地一挥手道:“去罢,日后还和你哥哥一块儿上学去。”
贾环恭敬应了,自出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