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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姨娘犹豫了一下,朝身旁的丫头使使眼色,往东院去看沈云溪。叶清潭回到西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杜若和半夏都以为叶清潭是因为新人要进门而焦虑,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小心候在门外不敢弄出声响。
两个没眼色的仆妇从廊下经过,边走边说:
“大少爷肯定先知道的消息,不然姨奶奶家里刚出事,大少爷就奈不住要抬新人进来。”
“可不是!还好是告老还乡,不然要连累大少爷可不得了。”
“方家哪有那么好连累的!要不是大少爷不愿读书,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杜若听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大嫂子不好好干活,在这边嚼什么舌根?是不是大少奶奶对你们太好了。”
“嗤!什么时候轮到你个臭小丫头片子教训人?”
门外说话叶清潭早听进耳里,从屋里出去只淡淡地瞥了那两个仆妇一眼,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仪态,两个仆妇努努嘴见了礼,便低头小跑着转到北院去了。
“她们是什么人?”
杜若望着两人的背影:
“原是在怡翠苑打杂的,看样子是派到北院去了。”
叶清潭这才看清两人手里都拎着花盆,望了一眼北院,院里摆了不少新开的花。半夏伸长脖子道:
“北院都是青石地,原就没准备长住人。这会只能摆些花盆装饰,这样一弄看着挺不错的。”
“不对,那几盆花好像是从后院拿咱们的。”
杜若醒悟过来要去追,叶清潭拦住她:
“算了,随她们吧!”
“真是懒!肯定是让她们去赏春园搬花,就近拿咱们院子的,是看咱们奶奶好说话。”
“什么好说话呀,她们是欺人太甚,连禀咱们大少奶奶一声都没有,这是偷!大少奶奶一定要治治她们。”
望着半夏,苦笑:
“后院我也不常去,花开着没人欣赏也怪可惜的,给她们拿去也算好事。”
再回屋里坐定,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天渐渐黑了,打发走两个丫头,拎着两匣首饰悄悄出了舒园。
走到揽月塘边轻唤:
“锦儿,锦儿。”
满塘荷叶轻摇却不见小锦鱼的身影。本想求它帮忙出府去,看样子是不成了。想起上次翻墙面的木梯,不知还在不在,若是还在,翻墙出去倒也不难。
拨开重重花树,见到木梯还在原处立着,将手里包裹重新打结斜挎在肩上。攀着木梯才上两三级,突听身后有人说话:
“这是要出去夜会情郞哥哥?”
叶清潭的脚顿时不会动了,扭头看,方鸿书拎着青布书袋,双手抱臂正看她嬉笑。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满脸尴尬:
“三叔,此话不可乱讲。”
“跟你说过了,不要叫我三叔,这里又没别人。你爬吧,我会假装没看见。等你爬出墙外,我好把梯子搬回花间堂去。”
方鸿书要断她后路,她哪敢再爬。不情愿地攀下木梯,勉强牵着嘴角笑道:
“我看木梯上有萤虫,想抓着玩。”
“萤光闪闪,确实好玩。不过背着这么大一个包裹多不方便。等明儿我给你抓一罐萤虫,正好用你的兰花折扇扑着玩。”
叶清潭感到脸上火烧云一般,耳朵连到脖子都赤红灼烫:
“那把扇子已经坏了,不劳烦三叔了。”
“坏了?那书生卖我扇子时可说这扇子结实着呢!还夸扇上的兰花是双画绣,绣工在京城都无人能及。”
怕提扇子,他偏提。叶清潭眼神变得冷然:
“清潭告退。”
“别走,我有话说。”
方鸿书跨上一步拦在她面前。怕他再提兰花扇,淡淡地道:
“扇子是我撕坏的,你即然给我了,我就有权处理。”
“这话说得好!”
方鸿书做鼓掌状,笑道:
“就该有这份果断才能当得起家业。有个生意和你商量,看你愿不愿意做?”
叶清潭疑惑地望着他。
“我听说你管舒园的帐了,你那不是有茶园和茶庄吗?”
叶清潭点点头:
“不过两处都没人照顾,怕是荒废了。我正想运作,手上又没有多余的钱。”
正说着,身上挎的包裹突然开了,两匣首饰“啪”摔在地上,妆匣盖子摔脱了槽,几支钗环滑落在地,夜色里闪闪发光。
叶清潭慌忙蹲下去拾,方鸿书俯身帮忙,两人的手不约而同碰在一起,叶清潭触电似的弹开,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鸿书若无其事地拣起最后一支金钗递给她:
“两匣首饰,当了话应该能有几百两银子。”
方鸿书拍拍手:
“先别急着当首饰,这些留着妆扮,女人装扮起来才漂亮。”
叶清潭哪还敢出声,垂着头,真如犯了猎的小女子,认真地听他说话。
“你先把茶园老树上的茶叶摘下来,再拿到茶庄去炒制,想一个最好看的包装方式,然后运到府门外告诉我,你自然有银子进帐。你意下如何?”
不等叶清潭说话,方鸿书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两张银票:
“这是定钱,足够你付工钱和包装运费了。”
叶清潭盯着伸到眼前的银票,情不自禁地伸手接了。
“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的,加油!”
方鸿书笑着让开一步,叶清潭赶紧夺路而逃。一口气跑回舒园,才敢摊开手看银票,盖着银楼的印章,一共两百两。
“是青潭妹妹吗?”
沈云溪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叶清潭这才发现她正站在东院门口,赶紧收起银票,对着院里的沈云溪微微一笑:
“云溪姐姐出来赏月啊?”
说完才发现天边只有一弯如眉新月,若隐若现在云中,哪有什么月色可赏。
“我哪能和妹妹比,哪有什么心情赏月呢!妹妹要不要进来坐坐?”
叶清潭听出沈云溪只是客气,并不真要请她入内做客。她也正想回去好好理一下方鸿书的话,便笑着告退。
走出几步,回身再看,沈云溪怔怔地望着天边叹气,心道她一定是担心她爹娘回乡的路程是否顺利吧。
她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爹娘和小弟,方鸿书的提议甚好,方家茶庄在江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回江都一趟。至于他怎么会有银票,那就想不了太多了,解了眼前的危困,又躲过了五月初二的尴尬之期,这可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