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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志
永煊的到来,让原本沉睡的沛珊便的措不及防,沛珊慌乱的起身,屈膝跪迎,浅樱红的寝衣,越发衬得沛珊娇靥如花,哪怕脸上还有深深的一团红印,此刻也绝不影响沛珊的风姿,永煊将沛珊扶起坐下,道:“这几日前朝事忙,朕才没有来看你,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沛珊扶着脸上的红印,道:“表姐命太医全力医治,脸上的溃烂已经好些了,难得皇上记挂着。”
永煊拉着沛珊的手,道:“委屈你了,冯氏一时错了心思,让你饱受这般苦楚。”
沛珊似是惋惜的叹道:“臣妾同冯氏一起入宫,又同居昭阳宫,平日里相处和睦,姐妹相称,从来都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发生这种事情,臣妾也是无比痛心和惋惜,想必也是冯氏在意皇上的缘故,只是前些日子冯氏和楚宝林走的近些,不知道是不是楚宝林唆使冯氏这么做的。”沛珊说完,将头低下,暗自观察永煊的神色,永煊神色如常,屏息片刻道:“事情容妃都已经查清楚了,也惩治了冯氏和楚氏,这件事情就不要在提了。”
沛珊屈膝道:“臣妾明白了,这几日也多亏了表姐劳心劳力,否则臣妾的脸还真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
永煊起身,抚过沛珊的肩头,温声说道:“你们姐妹二人在宫中相扶相助也是应该的,你早些休息。”
沛珊屈膝恭送,永煊离开内殿,脸色变的阴沉,对身旁的元直道:“明日传朕旨意,晋贵人杨氏为正五品嫔位,封号为雯。”
楚姮独自坐在殿中,看着黄铜镜中自己的容颜,因着天竺葵花粉的缘故,虽然没有溃烂到沛珊那种地步,可是如今脸庞两边,青紫斑驳,又没有太医肯医治,皮屑脱落严重地方,已经露出鲜红的嫩肉来,罗绮悄无声息的走到楚姮身后,将楚姮凌乱的发髻拢好,缓声道:“如今你被降了位分,又被容妃发落到这偏远的漱霓殿,堂堂一国公主,乱落到如斯地步,这分屈辱,这口气,你当真咽的下吗?”
楚姮眼睑微低,落寞无奈的神情蔓延开来,自嘲道:“姐姐,我自入宫以来,就被皇上搁置在一边,不闻不问,宫里面有谁不知道,我这个和亲的公主,不过是被皇上厌弃的人,入宫这么久,我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他把我,把我们楚国,又放在什么地位,如今我被容妃降位,他没有有任何表示,甚至都没有差人问候半句,姐姐,我如今容貌已毁,我还凭什么去争口气啊!”
罗绮伸手握住楚姮冰凉的手:“我知道你怨恨皇上,可是如今你沦落至此,难道不也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楚姮抬头望这罗绮沉毅黑亮的双眸,罗绮扶了扶楚姮鬓间细碎的头,继续说道:“皇上冷落你是真,厌弃你是真,让你在宫里任人凌辱也是真,可是你自己消寄是真,辜负自己的大好年华是真,甘愿被人欺凌是真,你宫里所承受的一切,纵然是皇上一手造成,可是之后全部都是你自作自受,你若是得宠,又何必被容妃欺辱成这个样子,毁了你的容貌,废了你的位分。”
楚姮神色凄苦,眸中噙着的泪水滴落,一滴滴砸在衣衫绣着的五瓣梅花上:“姐姐太过高估我了,恩宠与我来说不过是遥望不及罢了,我何德何能,能够得宠。”
罗绮心下哀悯,摇头叹息道:“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这个样子,你何德何能,你的容貌较之盛宠的容妃如何,你的聪慧,从你进宫以来,一点点一丝丝我都是见证过的,惠茜若是没有你从旁指点,她又如何能在宫中走到今天。”
提到惠茜,楚姮身子一僵,凄然一笑:“可是如今,她还是被打入冷宫了。”
“那是因为你没用。”罗绮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神色渐冷:“你当日为何和亲到大周来,是为了让大周和楚国永结秦晋之好,你父皇把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你又是如何这般辜负了你父皇的期待,你愿意让你的父皇,让你的族人们,看到你是这个样子吗?是你,是你自己不愿意往上爬,妹妹,你要记着,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这口气你必须要争,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罗绮说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伸手拭去楚姮的泪水,温声道:“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姐姐不想让你这样颓败下去,这宫里的每一步,我都会陪你走下去,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我都会帮你。”
罗绮离去后,楚姮简单梳洗,嘱咐了几句之后,便把自己关入殿中,研磨习字,反反复复只是写一个定字,多年之后,她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境写下那一个个定字,也不会忘记,那日之后,自己有什么如何步步为营,接近永煊,从一个被皇上厌弃的人,变成当朝宠妃。
翌日,罗绮来到碧霄阁时,楚姮的屋门紧关,蓝宝站在殿外踌躇不定,看到罗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忙欠身道:“良媛小主总算来了,快进去劝劝我们公主吧!”
罗绮看到蓝宝神情忧虑,忙道:“妹妹怎么了。”
蓝宝道:“小主昨日走了之后,公主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殿中写字,奴婢们进去送膳时,全被公主骂了出来,只叫我们不许打扰她。”
“你去给你们家公主准备点吃的,我这就进去看看。”罗绮吩咐完,便打开楚姮的屋门,只看见满地的纸张,罗绮捡起几张,只见每一张纸上都只写了一个定字,楚姮看到罗绮,忙道:“姐姐来了。”
罗绮看着楚姮眼眶有些乌黑,虽然一夜未眠,却神采奕奕,罗绮盯着纸上的定字,缓声道:“《大学》有云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妹妹可是想通了。”
楚姮微微一笑,那笑容宛若春日枝头上一朵粉嫩的海棠:“妹妹若是还如昨日一般岂不是辜负了姐姐的心意,姐姐今日来的正好,妹妹正好有一件事要拜托姐姐。”
罗绮握住楚姮的手,满含欣慰之色:“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好了。”
楚姮婉声道:“我希望姐姐让人去冷宫给惠茜传句话,告诉她切记要留心一切,饮食、衣衫都要细细留心,别让人钻了空子。”
罗绮眉头一锁,道:“你是怕有人会杀人灭口。”
楚姮郁郁说道:“那日之事必定有迹可循,惠茜虽然被打入冷宫,但是对容妃来说还是一个威胁,若是哪日查清真相,惠茜便会复宠,她们所做的一切自然就白费了,我怕她们会杀人灭口,即便哪日查明真相恢复了清白,惠茜已死自然就威胁不到她们了,还有姐姐,你一定告诉惠茜,让她好好活着,有福气的人,自然要承受旁人不能承受的苦难,她一定会从冷宫走出来。”
罗绮笑容和婉,拍了拍楚姮的手:“你放心,这些话我会一字不落的派人传给惠茜,我也会像皇后请旨,每日送往冷宫的饭菜都先拿长乐宫去检验一番。”
楚姮舒心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莫挽进殿欠身,道:“小主,淑媛娘娘拨了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过来服侍小主,分别是小泉子、小苏子、潋儿和赤荞小主可要看看。”
楚姮抬头,望着门外站着的几个伶俐乖巧的宫人:“不用了,你吩咐他们做事就好了,等一下得空了我亲自去拜访陆淑媛。”
罗绮旋即道:“那日容妃不过是想把你安置到偏远的宫殿,好让你没有机会接近皇上,可是却是百密一疏,将你安排在了陆淑媛身边,陆淑媛是个心性极好的人,你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楚姮点头笑道:“是呀,那日陆淑媛还特地命人去请太医,岂料无功而返。”
罗绮双眸一瞬:“可是你的脸必须的让太医过来医治啊!”
楚姮叹道:“姐姐,现在太医院的太医都已经得了旨意,谁还赶来。”
“奴婢倒是有一个人可以推荐。”莫挽微微屈膝,继续说道:“两年前,奴婢感染重病,险些丧命,没有人肯为奴婢这么一个卑贱之人医治,后来只有一位孙太医肯为奴婢医治,不出几日奴婢便能起身,孙太医心善,宫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只要求到他,他都会尽力医治,想必小主的伤应该难不倒他。”
楚姮欣慰道:“难得宫里还有这样的人,明日你去太医院请他来一趟吧!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莫挽低声道:“奴婢打听清楚了,小主迁出昭阳宫后,宫内原本的奴才,除了奴婢过来侍候其余的都被容妃发落到杂役房或者是浣衣局,只有福公公被容妃娘娘派去侍候雯嫔小主。”
楚姮带着镂空护甲的手在绣有繁花的桌布上滑过,抬手时,勾起一条细而不见的丝线:“果然是他,想必容妃早早的就把这吃里爬外的东西安置在我身边,就等着算计我的那一天。”
罗绮听得疑惑,忙问道:“你们主仆二人再说什么。”
楚姮吁了口气,道:“那日容妃直指惠茜送给雯嫔的生肌舒痕膏中含有天竺葵花粉,才会导致雯嫔的脸溃烂,那天竺葵皇上赏给惠茜之后,她喜欢的不得了,便命人放在廊下低头就能看见,若是雯嫔派人去偷天竺葵的花粉,一定会有人看到,所以偷花粉的人绝对是一个不会让人起疑的人,我记得有一日我让身边的福全去给惠茜送点心,福全就替我向惠茜讨了一株天竺葵,当时我也没在意,只以为福全不过是巴结我罢了,后来容妃派人去昭阳宫请我和惠茜去九华殿时我也看到过福全和温有盛说话还很亲厚的样子,我便有了疑虑,昨日我让莫挽去打听一下,果然不出我所料,我降位之后原先侍奉我的宫人,都变打发到了清苦的地方,只有他留在雯嫔身边侍候,怎么会这么巧,想必那天竺葵花粉,就是他偷去给容妃的。”
罗绮眼中略含几分厌恶的神色,道:“心思果真细腻,从你和亲入宫那天开始她便视你如死敌,你早便安插这么一个棋子在你身边,也真是难为雯嫔了,为了陷害你和惠茜竟然不惜毁了自己的脸。”
楚姮冷冷一嗤:“我不明白,我来到大周,对她也算恭敬,她为何这般是为我眼中钉肉中刺。”
“你的身份,你的容貌,无论哪一点都会危及她在宫中的地位,这后宫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投桃报李,在好的情分,一旦关系到自身的利益,那么一切都成了笑话。”罗绮郁然舒了口气,道:“对了今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楚姮攥紧手中的绢子,眼中闪过一丝沉稳与坚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姐姐说的对,在宫中的日子没有恩宠,便没有一切,我不想在这紫禁城中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姐姐,我想要知道皇上喜好,他喜欢的讨厌的,我都要知道。我听莫挽说过,皇上登基之前对姐姐也是很宠爱,登基后册封六宫的时候也想立姐姐为昭仪,无奈有容妃拦着,我知道皇上的一切,姐姐不会不知道。”
罗绮眸中的光亮,渐渐变得黯然:“有容妃在一日,我就没有出头之日,这宫里面女人虽多,得宠的也不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皇上所钟爱的,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虽善待皇后,却对皇后一直敬而远之吗?”罗绮转身看了一眼楚姮,继续说道:“是因为皇后的姐姐,许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