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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证总是跑不掉的,庄妃本来觉得问问林言原和邓律是最好的,只不过她明白萧合和林言原的关系,而邓律又和林言原一向交好,定然不会告诉自己实话的。庄妃也只不过想赶紧趁着萧合还没有处理那个奴才,先去禀告皇上,若是待萧合羽翼丰润,以后行事便难了。
皇上终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喝道:“你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你原该一辈子禁足。”意外之意是从来就不该让你出来。
只是庄妃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是萧合要算计她,那一幕幕都是早早设计好的,只能指着王礼,道:“皇上,这个奴才,这个奴才能帮臣妾作证。”又道:“皇上,若是臣妾没有十足的证据,怎么会在御前胡说,若臣妾真是存心与萧美人过不去,又怎么会愚不可及,让萧美人褪下面纱来。萧美人面纱一退,她便反客为主,其居心叵测,可见端倪。”
盛怒稍退,静言思之,皇上倒是觉得庄妃的话说得中肯,好端端地,庄妃怎么会疑心到萧合的脸上来,便指向王礼,道:“你如实说。”
“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也是今日无意看了萧美人的药方子,萧美人便将奴才关了起来,幸好庄妃娘娘来了,我便想着请娘娘向萧美人讨了奴才,让奴才到承安宫伺候,不在好竹馆呆了。别的奴才一概不知啊。”
皇上眉目舒展:“倒是和庄妃你说的如出一辙。”
萧合徐徐跪下,道:“皇上是疑心臣妾了么?”
“朕不是疑心,朕只是想还众人一个公道。”
萧合磕头,连着头上的金缕翠钿一片浮动作响,翠眉低垂,含泪道:“皇上,公道只能在一边的,皇上与众人公道便是对臣妾不公道。”良久,才声如蚊呐:“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生若只如初见,臣妾便如一缕暗香萦纡皇上心头,而不会落得皇上疑心了。”亦将眼角的一珠泪抹去了。
庄妃嗤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而不是在你这番矫情做作上面。”又对皇上道:“皇上大可以问问萧美人,为何要因为一张药方发如此大的火?王礼只是看了药方子,又不是欺君。萧美人分明是心中有鬼。”
萧合道:“庄妃娘娘想问臣妾,臣妾又何尝不想问问娘娘,娘娘说是臣妾栽赃嫁祸,那今日娘娘到嫔妾宫里来,是嫔妾相邀的么?王礼是嫔妾宫里的人,好端端地被关在柴房,娘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萧美人你也说了,王礼是你宫中的奴才,若是你这个主子嘱咐的事情,他未必敢不去做?”
“嫔妾和王礼主仆一场,自然无话可说,可是娘娘到嫔妾宫里,也是臣妾用强的么?娘娘本就不喜欢嫔妾,为何今日要到嫔妾宫里去?”
庄妃倒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萧合却以退为进,磕头道:“皇上若想处罚臣妾,臣妾甘愿受罚。臣妾此心光明,别无说辞。”
皇上面露难色,将萧合托起,萧合跪的时间久了,连脚下都虚飘飘的,软玉也忙着扶起她,软玉只觉得萧合整个坠在自己身上,她的手也是汗腻腻的,庄妃却开口:“别无说辞?怕是找不来托辞,而真相又过于不堪吧。”
软玉倒是开口:“什么不堪?眼下美人还要顾及王礼那个奴才么?”却被萧合截断话锋。
皇上微蹙眉头,道:“说下去。”
软玉道:“都是王礼平日里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前不久小桂子还在他的包袱里看到美人丢失的骨钗,只是美人一心想息事宁人,今日王礼又偷看美人的药方,美人才会这般生气,想着关上王礼几日也是好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皇上平日里对美人那般好,若是不信任,那些好又算什么呢?”
王礼忙磕头不跌,又道:“软玉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拿了美人的骨钗?”
“小桂子。”
小桂子便将那只骨钗从袖筒里拿了出来,对着王礼,道:“这是不是你包袱里的?”
王礼见是这支骨钗,长出了口气:“这骨簪的确是奴才的,但这是大总管赏奴才的,并非奴才偷的。”
皇上听到“大总管”,呓语似的,“王礼,王礼。朕记得你以前是在御前当差的吧。”
“难为万岁爷还记得奴才。”
软玉道:“美人正是因为王礼原是御前当差的,又是大总管亲自拨来使唤的人,所以才对王礼格外开恩。倒是真没有见过这样恩将仇报的东西,吃里扒外,和别的主子一起陷害美人。”
事情牵涉到王怀恩,王怀恩也只得跪了下来,萧合抢先一步,终于开口:“本宫本想着给你个教训,你就会改了这毛病,谁知你不光是小偷小摸,却要联合别人来害我,这只骨钗是父亲临终前留给本宫唯一的东西,本宫在知春园时每日都簪着,如何成了大总管赏你的。”
王怀恩知道庄妃现在处于下风,而且这只簪子对于萧合如此重要,遂不开口,王礼道:皇上,这是小主当日被封为美人之时赐给大总管的,当日许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萧合道:“你这般说,倒让人觉得大总管常常私相授受,利用权谋敛银无数,退一步说,我若真是送给大总管,大总管为何不偏不倚就要转赠给你?难道是因为你和大总管都姓王吗?”王怀恩和王礼的心里都是一颤,萧合的几个问句换了语气,就是事实了。
王怀恩看到骨簪的那一刻,便知道是萧合的谋划了。他权夺利弊,若是除掉庄妃,元妃那里还能落得好,况且这个皇帝可不是先帝,皇上最恨的就是宦官揽权,私相授受,虽说自己为当初皇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呆在他身边的每一日也是提心吊胆,眼下自己绝对不能卷入其中,更重要的是,皇上的心是偏着萧合的,便道:“奴才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骨钗,这王礼在奴才手下当过差,奴才看着他踏实,又识得几个字,才选去伺候美人,谁知竟是两副面孔,奴才用人不当,害美人受委屈了。”一如既往的谄媚模样,却标清了自己的立场。
林言原看到骨钗的那刻,却笑了,他在笑自己,竟然还为萧合安危担心,看来她已经深谙后宫之道了,只是没想到她先发制人便找了和元妃分庭抗礼的庄妃。
王礼忙磕头,道:“大总管,您怎么能这样说。”
庄妃嗤笑道:“萧美人宫里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事还是留着你们自己解决,倒是那张药方,萧美人肯拿出来让旁人看看么?”
的确是庄妃说的那样,是普通的养颜方子,一旁的邓律磕头道:“前几日美人说入秋了,天干燥了些,遂让臣写了药方来,也是臣的失职,没有写清原因,想必是让庄妃娘娘误会了。”
皇上脸色如秋一般明净,只是眼神中却带了几味厌恶,走到庄妃跟前,道:“她误会?若不是心中早有存心,她怎能这样杯弓蛇影,行事雷厉风行。庄妃,朕记得你以前心思甚为缜密的,怎么如今也落得害人终害己的下场了。”
庄妃不怕大风大浪,亦连自己处于下风,仍然不在意。但是她怕极了皇上这样的不屑和嘲讽。这两年,皇上对她远不似从前了,自己的底气只来自白家的势力,终究弱了许多,只听得皇上的嘲讽如冰凌子如自己头上戳来,道:“庄妃怎么不言语,你一向不是能言善辩的么?”
庄妃的绝望从心底生出,却变成无底的恨,道:“皇上,是萧合这个毒妇,她用先帝时玺宸皇贵妃和太后当年的恩怨激怒臣妾,臣妾才???????”庄妃的话还没有说完,皇上的巴掌便落到了脸上。
这是皇上第一次打庄妃,也彻底打醒了庄妃,可笑呵,自己竟然急到这个地步,竟然在皇上跟前提起太后最忌讳的事情。她也许是被掴得太重,只觉得晕星星的,晕晕的看见那一年的花海,她和皇上策马,那样的阳光和花香也让她觉得昏沉,沉到最低处,有皇上在的最低处。
良久,皇上道:“庄妃屡教不改,贬为贵嫔,以后没有吩咐,就呆在承安宫里不要出来了。”
是承安宫,不是冷宫,也好,怕是这回的事情一出,庄妃只怕不能将元妃连根拔起,连着万家,连着自己,只要借庄妃之手,万家除去也是可料想的吧。
萧合道:“庄贵嫔,虽说您向来不喜元妃,却不能因为嫔妾送元妃娘娘菊花而厌恶嫔妾。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庄贵嫔您错了。”
原来她早就和元妃是一路的了,今日的事情是她和元妃的谋划吧,她看准了自己急于扳回一局,庄妃想到,萧合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当真厉害。
皇上冷冷道:“庄贵嫔,她也配?”
庄妃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直到这时,她才哭出来,道:“皇上,至少不要褫夺臣妾庄的封号啊。”她拖着身子跪着往前,怀着心中唯一的希望,是两个人的希望,却是笑道:“皇上忘了吗?咱们初次在百花庄相见时,皇上带臣妾骑马驰骋在百花丛中,皇上说,花再美,比不上嫣燃一笑百花迟,皇上还告诉臣妾庄周蝶梦。皇上登基时亦连元妃的封号都是内务府拟定的,只有臣妾的庄妃是皇上亲自拟的。庄,是臣妾心中的牵念啊,皇上,难道你从来就不会回忆起我们那时的时光吗?皇上就这般狠心吗?
”临之以庄,则敬。朕真正的用意在这里,况且,若教回首却嫣然,贵嫔早已不是当年的嫣燃了。你既然做事这么不知道慎重,就赐你慎美人罢。”
当年的江山为聘,也不过落得这个下场,这怕就是帝王之爱吧。“君不见孟光举案与眉齐,何曾背面伤春啼。”民间夫妻相敬如宾,美人深闭宫内的不幸又是谁知道的,萧合叹了声,终于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