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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卫鼎食离开,赵正立刻改变往日悠闲的姿态,其实这一切本是做给赵季常看的。不料他高高兴兴回虞城,卫鼎食那个胖子却强留着不走。
无奈赵正只好攻心计,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最缺亲情,否则为卫胖子也不用满世界交友。不怕朋友有没有钱,反正他老子有钱。
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将来可能成为卫君的必备早餐,不是赵正腹黑,谁让他儿子影响计划,只好送上份带着亲情的粗茶淡饭。
总之也没有亏待卫胖子,赵正自我感觉良好,却不知无心之举到为日后一桩大事行了善缘。
闲话少说,却说赵正秘密调动何苗及其所属百夫长以上军官入城,在燕国的军队编制上这些人都不存在,所以赵正又犯了条私蓄兵士的死罪,不过谁在意呢。
中军帐里放眼望去几大校尉充当侍卫,都尉掌灯侍奉。这是保民军建军来最严密的一次会议,纪律校尉卫火拔刀守卫,凡无传令靠近大帐者杀无赦。
何苗率先说话:“卑职及属下官兵日夜不停,所幸赶上预期,在大平顶五里外砍出一个宽一里的空心地带。”
“好,那些伐下的木材别扔,就地建成木墙,将来咱们要使。”
田十亩眼观口,口管心,小声问道:“主公打算入瓮捉鳖?”
“嗯?”
赵正反倒闭口不言,反问手下诸将。
鱼头最是沉不住气,起身道:“主公给俺一千弟兄,只需一日大平顶就是咱们的。”
“就你厉害,田都尉还没说话呢?”
与他关系最好的季大柳捅着提醒道,虽然当初五人一同入营,但此时田十亩毕竟是排名第三的掌兵都尉,长官未说便先开口像是拂他面子。
冷眼旁观手下勾心斗角,赵正并不稀奇有不同派系产生。太祖曾说:党外无党,奇思妙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人与人毕竟有个远近亲疏之分,互相拉拢倾轧那是意料之中应有的事,只要不影响自己发展,赵正决定什么都不做。
田十亩何等心细,面色不变道:“当今之际,马匪粮食断缺,又新加二千兵马,半个月时间只怕仅余的那点粮食和士气也被消耗殆尽。
主公治军最是谋定后动,沙场厮杀也是爱护士卒为先,所以属下以为主公绝无派人攻山之意,而是要放火烧山。”
赵正微微点头,欣喜手下终于又多了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姬冲回宜县,荆轲去蓟都,左膀右臂缺失让他忧心忡忡,在这乱世中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必须有欺负别人的实力。
现在文胆依靠东方谷,武胆依靠田十亩,虽然两人都太过谨慎,但至少不会令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那我们岂不是到手一场空。”何苗惊讶道。
最是老练的陶园对此也是满脸疑惑,他印象中的赵正那是黄土都要榨出油的主,怎么会做这等赔本买卖。
“呵呵呵,众位以为这样会血本无归,我很是欣慰,咱们的军队文化算是养成了。”
众人讪讪一笑,遇到事情考虑会不会赔本,怎么看怎么像商贾,不符合军人一往无前的勇猛。
“别不好意思,我是夸你们呢,打仗就该锱铢必较,否则死那么多士卒,抚恤金从哪里出。
不过老田的话也不错,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穷凶极恶的马匪,明知必死之下咱们势必要承受巨大的损失。”
赵正肃然道:“火攻确实会让我们血本无归,不过我也在赌,赌大平顶上马匪意见分歧到不可调和时,那时就是我们攻山的大好时计。
所以火攻之策需要暂缓,样子必须做足,不过不能立刻采用。”
“原来是吓唬马匪,老夫说你怎么变样子了,原来是要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陶园捋着胡须笑道:“不过你怎么确定马匪会出现分歧,据老夫所知马老大对马匪的控制很严密。”
“卫火。”
卫火双手拿捧着一个木夹子进来递给赵正。
“这是亲卫队半月来从大平顶各处采集的气味,食物残渣的记录。
众位请看,前几日山上人马嘈乱,后来一阵阵血腥味飘出后安静如斯。
而后连续十日血腥味愈发浓烈,但是却没有半片马骨被扔到后山。所以马老大一定是屠杀了不少哗乱之人,而且将他们的尸体当作粮食才使马匪们平息下来。”
“吃人肉。”
有几个军官露出不忍之色,隐隐有呕吐的迹象。
鱼头骂道:“这有甚怕,人家卫火观察半月,闻了半月人血味都没害怕,你们这帮怂包就不能学着点。”
卫火拱手笑道:“鱼大哥谬赞,这些是弟兄们依着主公的法子找了几条狗得出的,小弟胆子小不敢看这等残忍场面。
对了,那法子真心不错,有条狗还叼回根骨头,上面牙印清晰可见,仵作也确认是人肋骨。”
“你~呕~~”
鱼头实在忍不住,跑出帐外酣畅淋漓吐起来。卫火实在够坏,渐渐地说起来那人骨是如何被人啃完。过程逻辑清晰,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
“好了,别吓唬他们了。”
赵正也听得有些吐意,出言制止卫火,他可不想会议成了食物中毒现场。
“单是这些残忍之事,淫威之下也很难引起内斗,不过马匪中有个智囊六爷,端的是智计无双,人肉续命顶得了一时,顶不了一世,他该能想明白这层道理。所以我说赌,其实就是赌他会不会反水。”
与此同时后山别院里,马老六吐得天昏地暗,肠清脑空,许久才抬起头。已是四处茫然不清,突然出现一个馒头,马老六大喜过望伸手抓去,松软有劲不是幻觉,赶紧啃起来。
“还有吗?”
吃完后马老六将手指都吮吸了一遍,仔细回想着刚才的味道。
魏镣冷着脸道:“还有,不过今天你不能吃了。”
虽说华夏自古有囤粮的习惯,不过作为大口肉大碗酒的马匪来讲,山下百姓就是他们的粮仓,随时去取。只是没想到也会有被围上山,不敢下山劫掠的一天。
不过魏镣是个例外,食不厌精的他自从品尝到面粉的味道后,便舍了其他的食物,将所有劫掠的面粉拿到别院。
别院中只有他和一个哑奴才,两人又能吃得多少,于是在外人拔草吃树皮的时候那些看起来很少的面粉救了他们的命。
今天也连带着救了马老六的命,不过念在面粉就是他送到别院的,也算是他自己救了自己的命。
“我受不了,马老大今天请我们几个头领吃饭~饭…呕~~”
没说完又吐了,哑奴排他后背,却打到痛处,马老六像加了弹簧般跳起来。
“该死的奴才……”
马老六就要拔刀,魏镣放眼一瞥他赶紧改成抚摸后背,骂道:“马老大真不是好东西,六爷替他守住家业,反过头却杖责我。要不是我费心费力守住大平顶,他那几箱财宝早不知道被谁掠去。”
魏镣冷笑不已:“奴才就是奴才,受了委屈只知道抱怨,那几箱财宝以前我都不曾听说,此时到解了我的疑惑。不过你就没想过将那些财宝据为己有。”
“嘿嘿,小的这不是告诉您了吗。”
马老六谄媚着道:“山上都是马老大的亲信,平日里我也奈何不得,但是这几天弟兄们被逼着吃自己兄弟的肉,早已经离心离德,就等着您给个主意救大家活路。”
“马老大怎么想?”
“趁乱下山,不过他担心财宝有失。”
人心思变,马老六被杖责后已然准备取而代之。
“下山投诚。”
魏镣给出主意,这几日他也在观察山下动静,虽然离得远不过鸟雀在山下筑巢愈发多,他也隐约猜到山下情况。
见马老六眼中闪烁,魏镣笑道:“六爷做腻了,想着坐当家老大。”
“嘿嘿,还不是马老大太过残暴。”
那样子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好像做马匪也是别人逼上山。
魏镣起身踱步沉思道:“数月围山不攻,此时当用火攻。一把大火烧个一干二净,你连命都要丢光。”
马老六色变,比起做老大还是命重要。他跪倒在地,涕泗横流道:“先生救我,大不了我财宝不要了,只求山下不放火。”
边哭便磕头,刚才吐得惨白的脸此时急起来,反倒有了几分血色。
魏镣扶起他在他耳边低语,渐渐马老六脸色舒缓,嘴角也撇起笑容。
“先生妙计,不过为何只做诱敌?”
魏镣冷哼道:“水火无情,再多人也只是蝼蚁,你若不信可以真尝试一番,九泉下再问我真假。”
马老六冷汗直流,心下不在质疑,现在活命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