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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了都没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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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小公司,公司有百十来号人,坐落在不好不坏的地段,没有明亮宽敞的大厅,只有昏黄的灯光,办公环境嘈杂,人际关系复杂,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压抑。

    我,凌小小,名字小家子气,人如也其名。

    今年已经28岁了,以前的同学人家孩子都快念小学了,上个月还参加过小学同学孩子的满月酒,但我一直单着,甚至初吻都还留着。

    说起来也可笑,其实不是没谈过恋爱,但都找不到那种心动的感觉,也许会单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没人管,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自己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小时候,爸妈还在,他们天天吵架,为些柴米油盐而大打出手,他们打起来丝毫不会顾及我在场,大人不懂小孩子的世界,在我小小的内心里,父母争吵打架的时候我的天就像塌了一样。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默默流泪。小孩子也不懂大人的世界,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白天还以死相逼,到了晚上还能静静地躺在一张床上,哪怕是背对背,这在我那时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到了大一点,看着父母当着姥爷的面,在姥姥的灵堂争吵,和血脉相连的阿姨姨夫争吵,大打出手,打翻了供奉在姥姥面前的杯盏,为的就是那些区区蝇头小利。

    他们从不会自己争取,从不会想着自己走出去赚钱,只会抱怨,今天老一辈接济了兄弟姐妹多少钱,而没给自己。

    我有个哥哥,比我大八岁,父母对哥哥很好,但对我似乎没那么好,或许因为我是个女孩儿。

    等读了书,我用功学习,聪明懂事,想要拿到好的成绩让爸妈开心,得到他们的重视,然而,可笑的是,他们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好儿子,我的好哥哥才是他们重视的对象,而我?用妈妈的话说就是:学习又好,又懂事,哪里还用像操心你哥那样操心你?

    每当这时我就不知该喜还是悲。

    读了中学,离了家,我变得开朗了,不再一天不说一句话,换了环境,我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始笑,朋友说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特别温暖。

    我觉得我变了,变得像其他人一样了,能开怀的笑,能大声的呼喊。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或许这就是命。

    在我高考的当天,母亲突发脑出血,抢救无效离世,家里人不敢告诉我。

    等我高考完走出考场,看着别人的父母都焦急的等在考场外,虽然明知道自己的爸妈不会来,但是还是想打个电话抱怨一下。

    打通了妈妈的电话,接电话的竟然是爸爸,我很奇怪,就问:“我妈呢?去哪了?让她接电话。”

    但只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哥哥的哭泣声。

    “你妈...走了...”

    我还特别天真的问了一句:“走了?去哪了?又离家出走了?你是不是又气我妈了?”

    “你妈她...没了!”爸爸一个大男人在电话那端哭的泣不成声。我没想到就是这个和妈妈争吵了一辈子的男人第一次落泪,竟然是在这时。

    手机摔在地上,我才反应过来,我没想到我在这时候还能镇定的捡起手机,走到马路边拦了一辆车。

    回家的路很远,但没待我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推开的门,妈妈就躺在床上,穿着整整齐齐的新衣服,也许她一辈子除了出嫁就没穿的像今天这么好看过,我眼里的她不是系着围裙在做饭,就是带着套袖顶针在缝衣服,要么就是在和爸爸争吵。

    我没敢过去,我不想看,也不愿看,那张脸现在一定僵硬铁青死气弥漫,我以为我不看就能告诉自己她还在,我以为我不看就能永远记得她鲜活的样子。

    再次醒过来,我躺在床上,家里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声音,除了我的呼吸声。家里没人。

    窗外朦胧的夜色已经被东方绽放的一丝光芒撕裂,又是新的一天,可是我最亲的人就消失在这个已经逝去的黑夜里。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黎明的阳光抹去了。

    邻居还在忙碌,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起床,隔壁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

    按照传统,今天火化。家里人大概是都去了。

    “铃铃铃!”

    突然电话铃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

    “凌小小,把我办公桌上那份东西整理成电子版,今晚之前发给我!”

    被人支使得心不甘情不愿,但又能如何呢?

    认命的拿起上级放在桌上的一厚摞表格,有些傻眼,这得整理到多会儿啊?看来又得加班了...

    想着想着又走神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妈妈火化的那日,爸爸精神不济,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都没来得及抢救,就咽了气,如今就剩我们兄妹两了。

    因为父母先前争夺姥姥姥爷的遗产和众多的舅舅阿姨闹僵了,也没有长辈愿意出面,我和大哥草草火化了双亲,骨灰寄存在殡仪馆。

    生活还要继续,如果爸爸还在我就不用这么快面对这一切,我甚至还来不及悲伤,就要面临赤裸裸的现实。

    因为没有依靠,所以不能软弱,至于我的哥哥?呵呵...草包一个,父母在世时还能挥霍,父母走了就彻底没了主意。

    整日鬼混,前几年听说是欠了人家的钱,还不上,被人打断了腿。

    后来我的录取通知书就来了,是SH的一所重点大学,说来也是运气好,我们这个小地方还能出个F大的大学生,也真是不容易。

    SH离家很远,报志愿的时候故意填了这么远的,那个地方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让我想要逃离,逃得远远的。

    开学的时候,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勉强凑够学费,打包了几件衣服,我就踏上了求学路。

    说来也是大胆,现在想起来,真为当初的自己捏一把汗,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命运捉弄了我。在我以为自己能够凭借努力读好的大学,将来有个好的工作,能够改变命运的时候,厄运再次光顾。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骗子,更不缺傻子,当初的我就是傻子,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又是孤身一人的小姑娘,在骗子眼里就是肥肉。对的,如果骗子是时刻准备着的狼的话,我就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不是绵羊,连绵羊都算不上,绵羊会跑会挣扎,但我就是连挣扎都没有的五花肉,只等着人家下口了。

    被骗子骗走了所有的钱财,唯独剩下一堆破衣服和一张保存完好的录取通知书,捏着录取通知书,坐在那堆破衣服上,我默默的流着泪,发着呆,看着火车站人来人往的旅客,觉得他们都有目的地好幸福,有一个要去的地方,要到达的方向,多好。而不像我。

    我又看看手里那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默默地放了起来。就算不能去也要留个念想不是。

    后来,那个刚过完18岁生日的我就拎着那堆破衣服,当过服务员,被人打骂过,被人嘲笑过,做过发传单的,在这个最高端的灯红酒绿城市里,当着最低端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回忆起以前的事。

    有时我也在想,如果爸妈还在多好,如果能多点防备不被人骗走学费多好,但这世界上有结果、后果,就是没有如果。

    我就像在这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里爬来爬去的小蚂蚁,从18岁爬到28岁,整整十年,也就是个小公司的小职员,每个月拿着那些只够房租水电费和饭钱的工资,每天做着这些重复的无聊的活,每天加班到深夜。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敢得罪人,因为我一无所有,而人家可以轻松碾死我。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活着是为什么?难道只是生存吗?那我生存的很绝望,还不如死了痛快。可我又是个惜命的人,活不痛快,又没有死的勇气,只能在生存的门槛上垂死挣扎。

    “嗒!嗒!”上级那个女魔头的高跟鞋敲得地板发出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快点做啊?愣着干什么?不做完不许回家!”女上司朝我吼道。看来是刚从外边回来。

    “哦。”我认命的回答。

    整理着手头上的资料,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不知怎么有些头疼,摸摸脑袋,有些发烧。

    糟糕,赶快吃药,在这个地方生病是件高成本的事,很奢侈。不但会花钱,还会没有收入。

    喝完药,继续工作,又过了大概一两个小时,眼睛盯着电脑直发酸。终于把最后一个数据敲进了电脑,保存好,发送给上级。

    看看手机时间,又看看窗外,夜已经深了,但SH这座不夜城依旧灯火通明。

    就剩我一人了,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昏黄的灯光有些渗人,关灯走人。

    脑袋还是有些发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SH的冬天阴冷潮湿,让人打心里发寒,也许是病了的缘故,工作到深夜,没人关心,没人给留灯,真的有些绝望,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知道吧?

    走到马路边上,因为是深夜,车已经不多了,等了很久,终于打到一辆车。

    但就在我开车门的时候,对面刺眼的灯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然后就听到“嘭”的一声,我就失去了直觉。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凌小小!你真是个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