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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方丈当着众人的面已经跟她说了这个灵崖峰的茶树,她若是不走一趟,都担心会不会被寺庙里的和尚扫地出门。
不知道为何,出门前,香蜜被方丈叫去干什么给慕晓芹准备什么垫子衣服什么的了。于是就剩下许清欢和舞清影两人。
走过瀑布,又爬了一段距离,才到灵崖峰。所谓的灵崖峰不过是溪山最高处,有云层集聚,站在崖边,还可以望到璇城皇宫。
“阿九?”许清欢望着崖边负手而立的南峣暄,衣阙翻飞,她有一种明明离他很近,却无法靠近他的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飞身离去。
南峣暄微微侧身,回望着许清欢,朝她伸出一只手。
“原来是你呀!你不仅能在璇城翻手覆手,还能在这溪山寺都能跟方丈为友啊?” 许清欢小跑上前,拉住南峣暄的手,站在崖边,深呼吸一口气,惬意无比,仰着小脸,闭着双眸感受风吹过云的柔软:“有点像在沧雪山上。”
“嗯。”南峣暄抬头远眺,问:“想回去看看吗?”
“想。”许清欢干脆点头,随即又添加到:“但不是现在。”
南峣暄偏头看着她的侧脸,淡淡的神情,却是坚定的眼神。
南崔乐对她如此,那对北如歌,慕晓芹,北如深又是怎样的感情?是单独只对她?还是对所有人?对于南崔乐的定位,是定远侯府的妻子,但有一个无法抹灭的事实就是——她当初是公主,她也是在宫里长大!对于权力,她相信就是北君语,也没有她了解与擅长。
她摸不准南崔乐的想法,看不清她的心思。如果对她一人而已,那她便可潇洒抽身,但如果不是……北家又会面临怎么样的困境?
“阿九,奶奶……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许清欢的这个问题,完全在南峣暄的意料之外,他怔了一下:“定远侯已去世多年,你觉得吏部只凭北如深就能完全掌握在定远侯府手里?”
南峣暄并未直接回答许清欢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另外相关的话。
许清欢抿唇深思许久,淡淡吐出:“明白了。”
南峣暄低头看着许清欢认真的神情,心中感叹,这是好还是坏?她学会了保护自己,认清了世间的真假,可是……她应该在沧雪山上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的。
“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灵崖峰上的茶树正好,且天然灵气,要不要采一些回去?”南峣暄指着朝阳的一株茶树,“你看如何?”
许清欢探头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极好,最好的紫笋!但她瞥了一眼满含笑意的南峣暄,指着那茶树:“你去采。”
“林檎去。”南峣暄仿佛早已料到许清欢的指使,淡然地接了一句。
“不行!”许清欢爽快拒绝。
“为何?”
“林檎,若有三枝、四枝、五枝者,如何采?”
“额……”林檎挠了挠后脑勺,心道,不是全采了就行吗?还有什么讲究?“不知。”
“选其中枝颖拔者采焉。”
“对!”许清欢笑着点头,看着南峣暄:“所以,还是阿九去采比较合适。若是林檎采得不好,我要制好了送给皇姑奶,如何送得出手!”
见南峣暄仍旧不为所动,她一把抓过林檎手里的娄匡塞到他手里:“你看,平日里林檎东跑西跑已经够累了。你就坐着在书房喝喝茶,写写字,该活动活动!”
南峣暄默。
“喏。”望着许清欢期待的小眼神,南峣暄认命地拿起娄匡,纵身一跃。
在确认南峣暄已经采茶去了之后,林檎悄悄地跟许清欢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他家王爷,除了吃喝拉撒睡不需要人管,几乎没有什么不支使下属去干的。也只有她才能叫得懂南峣暄去采茶,还说他一天没事做。
许清欢朝林檎粲然一笑,跟他挥了挥手,小声说:“去那边歇会儿吧。”
林檎得令,立马转身就往那边有块大石头的地方走去,动作潇洒至极,毫不迟疑。
见许清欢并未打算走,也不会有人前来,舞清影也寻了一棵树,靠在树上小憩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春风和煦,晴空无云。
等南峣暄采茶上来,除了躺在崖边晒太阳的许清欢,一个人影儿也不见。
“快来,好暖和,好舒服的。”许清欢一手枕着头,一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朝着南峣暄笑得一脸灿烂。
南峣暄将娄匡扔到一旁,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汗珠,背着阳光,显得伟岸又光辉。他上前一大步,往后一仰,直接倒在许清欢身旁。侧头看向许清欢。
两人侧着头,执手相对,唇角微勾,相视一笑,风中发丝交缠。
现世静好。
太阳渐高,南峣暄送许清欢到瀑布口,看着她隐身在丛林的小径就与林檎从另外一条道上了山。
“你才是妖言惑众的假和尚呢!”许清欢去找制茶的用具,寻了许久都没找到,舞清影找了一个和尚来问,谁料那和尚嫌弃地甩了甩衣袖,说什么才不帮祸国妖姬做事呢!气得许清欢拉着他直接往方丈厢房走。
那和尚平日里只是有些蛮力,面对许清欢的盛怒只能被拖着走。溪山寺本来就小,许清欢这一动作,让溪山寺的僧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北小姐,何事如此盛怒?”方丈倒是很淡定,先是施施然地朝许清欢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才缓缓开口询问。
“方丈,我觉得,虽然佛祖慈悲,愿救济众生。但对于并无慧根之人,并不适合在佛祖跟前侍奉。”许清欢也不明白为何璇城内也有许多对她白眼之人,她偏偏受不住这寺庙之中如此看她。也许在她心里,佛道是极为神圣不容玷污的。
方丈仍旧面色平和,看向那个和尚,说:“无空,你且说来。”
“方丈。”那个和尚先是双手合十行了礼,才言,“我不明白,这个女子明明就是祸国妖姬,您为何还要在寺院接待她?这不是将我们的国家推入地狱之渊吗?”
“你们也这般认为?”方丈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然后抬头看向房门外围观的众僧语气平和地问。
那些僧人,看了看许清欢阴沉的脸,又看了看方丈一脸和气,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沉默。
“北小姐觉得呢?”
许清欢微微错愕,她从未料到方丈会笑盈盈地问自己的想法。但扫过面面相觑的众人,冷眸一凛:“你们凭什么说我是祸国妖姬?就因为太皇太后寿宴,我点茶得赐婚梁王殿下?试问,由此恩泽,我可是如同那坊间女子卖艺卖身所得?还是因为南王殿下停车买酸汤?试问,夏日炎热,停车买碗酸汤,可是犯了罪?还是说,我贞洁已失,就该火烧浸水?试问,我在溪山寺遭难,是我求着土匪绑我还是求着他们糟践我的?!”
许清欢言语激烈,一声声试问,问得众人脸色一变:“我才十五岁!我本该是在闺阁中受尽恩宠,却横遭此难。倘若你们是诚心向佛,怎会一点怜悯之心也不曾有?反而责难于我这个受害者?!地藏王菩萨入地狱,感化众鬼,地狱不清,誓不成佛。而你们呢?你们还敢说自己是佛门弟子?!”
说到地藏王菩萨之时,许清欢竟有一种清冽甘甜的感觉充盈在丹田。很温暖,很熟悉,很亲切。
“我……”无空在许清欢的质问下,最终哑口无言。朝许清欢双手合十一鞠躬,坦诚道歉:“对不起,是我悟性不够,惹恼了施主,是我的不对。我这就去帮您准备东西。”
“北小姐是个有福之人。老衲初见北小姐,就在思索一个问题,为何您的灵魂会如此干净,不染凡尘。”
面对方丈的夸赞,许清欢有一瞬间反应不能,嘴角抽了抽,灵魂?他……什么眼睛?“方丈谬赞。”
“不知……老衲能否向北小姐讨些闲茶?”
许清欢讶然,重新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方丈,不由得怀疑,他方才夸她,是为了她的茶吗?还是他与阿九本就交好,知道这茬是阿九去采的,所以更是珍贵?
“方丈引路,我才能得此佳品,自当先予方丈。若不嫌弃,出茶之后,为方丈点茶两盏?”
“荣幸之至。”
跟方丈又说了几句话,许清欢有些云里雾里地走出厢房,一边走一边摸着后脑勺,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个方丈说话神神叨叨的?总说些什么灵魂啊……福气呀……佛缘啊……灵气呀……
许清欢拿到工具之后,蒸之,捣之,拍之,焙之,封之,茶之干。
许清欢将茶分装成包,首先就给方丈送了一包过去,并在晚膳之后,念经之前为所有的僧人点茶分盏。
“嗯。”方丈轻抿一口,“清新的茶香,混有浓郁的松香味,又有桂圆干味。妙啊!妙!”
“不过是采取易燃松木加温烘干,染上了松香味,味道混合有了桂圆干味罢了。”
方丈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茶的芬芳。享受似的摇着头,突然冒出一句:“难怪了……”
难怪?难怪什么?许清欢蹙眉疑惑,方丈总是神哉神哉的……但说的话,总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茶已制好,日子也过得差不多了,许清欢跟着慕晓芹启程准备回府。
马车摇摇晃晃,她挑起车帘子一角,看着窗外缓缓后移的翠山,心中轻叹,苍翠怡心,只愿驻足久留不动身。璇城之内,又该起何风波?
阿九说,半月后,南瑾瑜率众臣南巡,在这夺位之争激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