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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醉卧秦楼楚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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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摇摇晃晃,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又仿佛随着车辙往后逝去,就好像很多事。

    到将军府,还未等香蜜上前,门口的守卫便是一抬手:“将军吩咐,概不见客。”

    “小姐,这……”香蜜看向许清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劳烦通报,云小姐好友,定远侯府北如歌求见。”许清欢迈着小步子上前,朝对方微微一笑。

    北如歌?定远侯府?那守卫相视一眼,犹豫片刻:“还望小姐在此等候。”

    许清欢颔首,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一会儿,就见云战阔步走来,“北小姐快快请进。”

    “云将军。”许清欢先是朝云战福了福身子,才跨进门槛。“馥儿可在府中?自从回京之后,许久未见了,登门寻来,还望云将军莫怪。”

    云战身形一顿,侧头看了看许清欢,沉吟片刻,站定,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之后才开口:“北小姐此番前来,是为馥儿,还是为定远侯府?”

    闻言,许清欢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看来云战也并不如旁人所说的是只听命令的莽夫。她挺直后背,抬头迎着云战有些迫人的目光,认真回答:“都有。”

    不待云战反应,许清欢开口问到:“云将军将馥儿宠在手心,但终究女儿大了,是要嫁人的。不知云将军为何反对此桩婚事?”

    “不合适!”

    “怎会不合适?无论是才貌品众,还是家室背景,叶泽华无疑是当下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云将军说的不合适,究竟是何处不合适?”

    “这……”许清欢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一句假话,他云战向来也不太会说话,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但最终还是死口咬定:“不合适!他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何以见得?叶泽华爱慕馥儿,馥儿心中也有叶泽华,两情相悦,岂有不幸福之理?何况,这南巡一路,想必云将军也看得到,馥儿与叶泽华一同是很快乐的,叶泽华对馥儿也是极尽宠爱迁就。请恕清欢眼拙,不知将军究竟在在意什么。还是说,云将军也并非那么爱馥儿,还是因为势力争斗罢了,传言不过尔尔。”

    “不是的!馥儿我自然是疼爱。可……”云战欲言又止,那脸上的伤疤在满脸的纠结中显得更狰狞。

    “既然将军有难言之隐,清欢便再与将军争执,只问将军,您觉得将馥儿交于何人,或者说,怎样的人,方才放心?”

    虽然不再争执,可这问题……还是这一个呀!云战不由得有些无奈,但面对许清欢那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罢休的神情只好开口:“首先要馥儿喜欢;其次是能让馥儿欢喜的,至少要像我一样无条件满足馥儿的一切要求……”

    说话间,云战见许清欢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亮光,望着自己,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叶泽华全都符合,立马加了一句:“还有,必须要爱馥儿胜过自己!愿意为了馥儿舍弃所有,哪怕是自身性命!”

    “将军如何觉得叶泽华做不到?”许清欢勾唇浅笑。

    “他……”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晕倒了!”还不待云战说什么,一人慌张地从后院跑来,一边跑着,一边喊着。

    这一喊,让云战立马不淡定了,抬脚就往后院快步走去。

    “如何?”走进云容裳的闺房,大夫刚收起把脉的红线,云战急急询问。

    许清欢慢慢跨进房间,小心地移着步子,脚尖轻轻踢着满地的碎瓷片,将离自己不远的倒在地上的梨木凳子扶起来,掏出手绢擦了擦。

    这满屋子,怕是除了那软塌应该没有完好之物了,桌子凳子横七竖八,那屏风也被摔成一块一块的,屋内的茶壶茶盏梅瓶等瓷器满地狼藉。许清欢唇角微不可查地轻轻上扬,恩……这才是她的风格嘛!

    “回将军,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近来未尽水食,身体受不住,所以才晕倒。待小姐醒来,做些吃食,让小姐食下即可。”

    嗯……这倒也是云容裳的风格。许清欢望着床榻上被饿晕的云容裳不禁失笑。

    许久之后,云容裳才有些迷迷糊糊地醒来,可任云战如何劝,软硬兼施,硬是半口水都不喝。最终束手无策的云战,请求许清欢留下小住,希望她能好好劝说云容裳好好对自己。

    不知许清欢附耳跟云战说了什么,只见云战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

    待云战离开之后,许清欢端过床头凳子上的小粥,递到云容裳嘴边。

    只见恹恹的云容裳蹙着眉头,先是软软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别过头去,眼角淌下泪水,许久,蠕动了一下:“清欢……我怎么办呀……”

    “怎么办?”许清欢舀了一勺小粥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又喂到云容裳唇边:“吃东西!”

    云容裳瞥了一眼小粥,费力地抬起手,将许清欢的手推开,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吃不下。”

    “为了叶泽华?”

    云容裳抿唇不语。

    “你当真如此欢喜他?”

    云容裳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许清欢,眨巴眨巴眼,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是想好了?以后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非君不嫁。”云容裳鼓着腮帮子,语气坚定。

    “可是如果你坚持这样,哪怕饿死了也是见不到他的,更别谈嫁给他了。”

    闻言,云容裳的小鼻子抽了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两颗眼泪瞬间滚落。

    见状,许清欢长叹了一口气,将碗搁回原处,问:“你想你爹同意婚事吗?”

    一听婚事,云容裳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盯着许清欢好久,才后知后觉地点头。

    “那你就好好吃饭。”许清欢也懒得端起来递给她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地看了一眼云容裳和小粥。

    “你想你爹向来对你是呵护备至,你如今为了叶泽华,还跟他置气,甚至伤害自己身体闹绝食,你觉得你爹对他的印象能好到哪里去?今日你可为他绝食,明日你便能为他挡刀受伤,甚至……愿意为了他舍了性命。你爹好好呵护到大的掌上明珠,最终你不能因为叶泽华而万事无忧,反而一再委屈自己,你爹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可是……”云容裳好似想到什么,又闭口不言了。

    “信不信得过我?”

    “自然是信的!”云容裳重重点头,眼底因许清欢的话还有些不高兴:“不信你,信谁呢?”

    “那就吃饭,然后……”许清欢附身在云容裳耳边轻声说到:“听我的。”

    见许清欢满脸自信,和那眸子中的光亮,云容裳重重地点头,随即朗声吩咐:“梦枝,本小姐饿了!去给我准备我最爱吃的笼蒸螃蟹、水晶虾、糟鹅掌鸭信、雪菜黄鱼、山珍刺龙芽……”

    许清欢默默第端起米粥,送到云容裳手边,默默第打断:“这两日,你只能喝米粥。”

    云容裳:“……”

    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云容裳也乖乖的吃东西,不跟云战闹了,许清欢也就放心地回府了。

    当夜。

    云战便夜探了定远侯府。

    “笃笃笃……”

    “谁呀?夫人刚睡下。”冬青压一边开门一边压低着声音斥责到,“倘若吵醒了……”一见来人,立马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将军请稍等。”

    一会儿,屋内就重新亮起了烛火,又过了片刻,大概是慕晓芹收拾完毕,冬青才重新拉开房门请云战进屋。

    “云大哥。”云战跨进房间,慕晓芹正端坐在桌前,吩咐冬青去沏茶。

    “打扰你了。”

    “云大哥是为馥儿的婚事吧?”

    “晓芹向来不闻外事,如今却是我刚到,你便知。”

    慕晓芹岂会不知云战的意思,但对于云战的话,也不无心戚:“以往,我可以全身而退,那是因为我无牵挂,有人护我。而今,护我的人早已不在,而我护的人却深陷其中。我若不再多几个心思,恐怕我会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闻言,云战脸色一凛,沉默好一会儿,弱下了所有的气势:“对不起。”

    慕晓芹见云战这一反应,眼底闪过落寞:“云大哥也要跟晓芹这般见外了?”

    “对不起,你看云大哥这脑子。你知道云大哥的性子的,我……”见慕晓芹不高兴,云战一下子就有些手足无措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模样,看的慕晓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云大哥还是说正事吧。”

    “我不知道这婚事究竟是好还是坏。”说到婚事,云战整个人周身的气氛都低沉了不少,沉默许久方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的,馥儿她其实是……”

    “嗯。我知道。”慕晓芹点头,打断云战的话,微微一笑:“不管是谁的女儿,终究馥儿欢喜才是好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听慕晓芹的回答,云战满脸的诧异。

    “可是……”

    “云大哥,别让上一代的恩怨牵扯下一代的幸福。已经有太多人付出了代价……”

    “我懂了。”云战点头起身,“你早些歇息。”

    出了定远侯府,云战一直锁眉深思,一路回到将军府,在云容裳的院子里伫立了许久,最终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翌日。

    当云容裳得知云战同意婚事之后,高兴得立马绕着将军府跑了两圈。看着又恢复精神的云容裳,云战刚毅的脸庞一下子也柔和了下来。

    罢了,罢了,晓芹说得对,当年的代价已经够大了,不管如何,当下,她是幸福快乐的就好。

    谁知这高兴的劲头还没半个时辰就被一个消息浇灭了——如玉公子叶泽华,醉卧秦楼楚巷花。

    听到这个消息,云容裳僵在原地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云战一见宝贝女儿这般模样,立马大吼一声:“去将我的大刀取来!”

    与此同时,许清欢去马舍匆匆骑了一匹马往璇城西郊去了。

    到了西郊一处幽静的宅子,翻身下马,也不管门人说什么,直直地往里面闯去。

    “清欢?回来啦……”院子里,方青霖一袭灰袍,正端着一杯茶,看见突然出现的许清欢,朝她浅浅一笑。

    “啪!”只见许清欢怒气腾腾一把将他手上的茶盏打翻在地。

    “清欢小姐!您……”路蒙来不及接住茶盏,看着地上碎片,想要说什么,但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将话吞咽了回去。侧头看了看方青霖,默默地退了下去。

    许清欢满脸的怒火,方青霖倒是一脸淡然,曲了曲手指,柔声:“坐。”

    “是不是你做的?”许清欢死死地盯着方青霖,放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盯透一般。

    方青霖毫不以为意,抖抖衣袍,替许清欢斟了一杯茶:“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为什么?”

    “既然清欢不肯相助,那方大哥便只好自行想办法了。”

    “自行想办法?呵呵……好一个自行想办法!你只道是为馥儿好,你可曾想过馥儿觉得是坏还是好?你凭什么打着为馥儿好的幌子为她做决定?你是她的谁?你凭什么身份?!”许清欢冷笑一声,仰天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哽咽道:“罢了,就当我眼瞎心盲不识人心!从前我该做的也做了,此后,后事如何,不劳方大哥挂心!”

    言罢,许清欢毅然转身。

    刚转过身,就见蒙路端着一个托盘,托着一碗汤药上前来,见到她,朝她点点头:“清欢小姐。”

    许清欢顿住脚步,端起那碗汤药,回头看了一眼方青霖。

    一袭灰袍,一如从前,在那棵树下,只是……许清欢轻轻地松开手,药碗垂直落地,“啪”地一声,汤药和药渣在干净的青石板上渲染出一抹深色。

    “有些病,吃再多药也是无用的。”

    此时,阳光正好,将许清欢的身影打在青石板上,影子上晕开的深色更加沉重。

    望着许清欢离开的背影,方青霖整个人似乎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不管蒙路在耳侧怎样的询问,也无动于衷。

    你是她的谁?

    你凭什么身份?

    后事如何,不劳挂心……

    那抹瘦削却倔强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整个世界蓦地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