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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仪贵妃悄然含笑,端起茶盏慢喝了一口。果然啊,自己的皇儿已经开始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连心上人都有了。那个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得和亲王这般维护他,竟在母妃面前都不透漏一句。
随手将茶盏放下,既然他不愿意说,仪贵妃自然不好再问下去,却道:“你从太后宫中来,可曾见过了你的婶母和姨母?”
鸿纣点点头:“如母妃所言,儿子去请安的时候,恒亲王妃和北静王妃都在太后宫中坐着。”
仪贵妃便道:“她们身子可比我好多了,尤其是北静王妃,年轻得紧。说起来,北静王虽年长,却比你们几位皇子大不了几岁,吾听闻他与葆亲王脾气相投,很是合得来。若得闲,你不妨也去拜见拜见这位小王叔,总是没有坏处的。”
“是。”鸿纣轻拢双眉。
当日东平郡王、南岸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辅佐先皇祖打天下,余后数十年间,唯有北静郡王功劳最高,至今子孙仍承袭爵位,不曾罔替。现今北静郡王水溶,又是不世出的年少英才,生的形容俊美,且性情谦和,一贯寄情山水,于朝堂之事嫌少过问,向来得君王欢心。
如今仪贵妃谁也不提,偏偏提到了北静王与葆亲王,鸿纣便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如今朝堂内外,人人都传言天子圣体不适,储位虚悬,只怕要从五大亲王之间选一位继承人来。
礼亲王犯事,已早早丧失了储君的资格,余下的六郡王年纪小,也不在考虑之中。当真称得上有资格的,只怕还是他与果亲王、葆亲王三人。
葆亲王鸿黎年长他数岁,且由于天子早年子息凋零的缘故,与礼亲王两人都是由当今亲自教习。至于他和果亲王,六郡王,则是在上书房由内阁大臣教习,亲疏显而易见。
即便如今他和果亲王可以凭借仪、淑二妃的地位,子凭母贵,但外戚独大也是当今的一块心病。
若然北静王当真与葆亲王走到了一处,兼之四郡王情意深厚,势必连成一体,只怕自己与果亲王堪忧。
这才是真正地天子之家吧?兄弟阋墙,夫妻生隙,天家……从来没有真情可言。
便是他的母妃仪贵妃,又岂不是时刻再替自己打算。
无言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平静,鸿纣知道他母妃要的不过是个心安,就笑了一笑,回道:“儿子记住了,过几日是北静王妃的生辰,儿子正想好好地去拜贺一番呢。”
“你有这份心思,吾就可以欣慰了。”
仪贵妃赞赏颔首,又问了几句外头可曾有什么新鲜事不曾。鸿纣捡两件市井间可笑的事情说了,逗得仪贵妃开心了一回,方告退出宫。
宫门外崔攀和孟桐已等了多时,见只有鸿纣一人出来,崔攀便问道:“爷,这会子就回去吗?”
鸿纣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身后,随即摆摆手道:“不必等了,回滴翠园去。”
崔攀隐约明白,忙与孟桐伺候鸿纣上了马车,驾车往滴翠园去。
巧儿等了半日,心内总是忐忑不安。她不知鸿纣要带青儿去宫里作何事,也不知平儿这一走到底多久才能重逢,所有事情都像是出笼之鸟,让她不能掌控。
虽然清楚鸿纣不会加害于青儿和平儿,可是这世上的意外那么多,她终归是放心不下。
好不容易听说鸿纣的车马已回来,巧儿等不及许多,忙奔向二门去。
鸿纣已然料到她会如此,留了崔攀站在二门外,一见巧儿出来便道:“爷说哥儿要是找他,只往绿湖亭去即可。”
巧儿道了谢,忙去了绿湖亭。
鸿纣身上的朝服还未曾换下,只有发上的紫金冠摘了下来,扔在了石桌边沿。
看她进来,鸿纣将手里的钧窑八角龙把杯举了一举,示意她坐下,才道:“什么事?”
巧儿咬了咬唇,这才看清他手边放置的竟是一壶酒,想必杯子里的也是。
鸿纣纵面冷,但却很自律,白日只以饮茶为主,素来滴酒不沾,今日为何……
心中微微困惑,巧儿问道:“容奴婢冒昧,不知我家妹妹青儿去哪里了,没有和王爷一起回来吗?”
“青儿…..王青儿……”鸿纣蓦然低低笑出声,又向杯中倒了一杯酒,才道,“说起来本王倒是该恭喜你,贾巧儿。你们家的王青儿如今已是太后身边的六品柔婉了,鸦巢生凤,是王家天大的福气啊。”
六品柔婉……巧儿猛然抬头,直瞪着鸿纣追问道:“王爷说的可是真的么?”
鸿纣嗤笑道:“本王骗你有何意义?”
“王爷!”巧儿蓦地变色,禁不住急喝出来。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不到青儿她……她竟然也进到了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
想当初贵为贤德妃的元春姑姑是何等风光,人人都等她们贾家出了只金凤凰,却不料这金凤凰飞走后,带来的便是整个贾府的覆亡。
人吃人的地方,终究非久留之地,这个道理和亲王不会不懂。
“你明明……明明说过会带青儿回来的……”
忍不住气红了眼眶,她是那样相信他,到头来却也不过是骗局一场。
“明明……本王说了什么,本王怎么不记得?”鸿纣似是呢喃,又似是讥讽,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任由那琼浆的残液顺着嘴角流下来。
巧儿愤而握拳,气急转身就要冲出去。
“站住!”
掷出的酒杯随着一声怒吼,堪堪擦着巧儿的身侧而过。
巧儿回眸瞪着身后的人,看他踉跄站起身,直直盯着她道:“你难道就不想摆脱罪臣之后的身份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不论是贾兰还是贾平、王青儿,她们个个都比你有好的出路,你却从来没为此开心过?王宫里……就那么可怕,可怕到让你听说你的兄长连升两级,你的姊妹高升六品,竟连本王都敢得罪起来了?”
是吗?摆脱罪臣之后的身份,可怕入皇宫,这就是她的心愿?和亲王,你可真是高看得起我了。
巧儿抿抿唇,想了一想方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得罪王爷,可奴婢……也不会因为是罪臣之后就甘愿任人宰割。想必王爷早已知晓,昔年宫中的贤德贵妃便是贾氏一族的大小姐,是我同宗的姑母。她因何暴毙,我贾府一门因何落罪,这其中缘由,别人不清楚,王爷您却一定是清楚的。天家自古无情,踩着别人尸体往上爬的大有人在,可我贾巧儿……就算再怎么困苦,也绝不会去当别人的垫脚石,我的家人亦是如此。我原本以为王爷是重承诺之人,而今看来,是巧儿错付了真心。”
“贾巧儿!”
鸿纣怒极,他竟不知世上还有此等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人。就算是他负了承诺又能怎样?她贾巧儿不过是个卑贱的在逃案犯,他若是想,随时都能把她打进大牢。凭什么……她凭什么敢用这种态度与他说话?难道是自己平时太过纵容过了么?
深深呼吸口气,鸿纣极力压制住狂躁,沉声说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肯跟本王认个错,前缘既往,本王概不追究。”
“不必了。”
巧儿断然回绝,轻拎起衣袍,利落的给和亲王磕了头道:“承蒙王爷厚爱,奴婢自知无力回报,他日王爷有需巧儿的时候,尽管吩咐,巧儿必不推辞。而今奴婢与王爷的情缘已尽,就此别过了。”
说罢,凛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鸿纣呆愣的看着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方才,她说了什么?
情缘已尽,就此别过?
好一句情缘已尽!他辛辛苦苦替她谋划,甚至还向太后与仪贵妃透漏了口风,得到就是这一句情缘已尽?
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贾巧儿,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来人!来人!”
冷冷的唤出声,孟桐崔攀急忙从园子外头奔进来,叩头道:“王爷何事吩咐?”
鸿纣阴沉的瞪着亭子外头,沉声说道:“去把邓诩叫来,本王有话嘱咐他。”
“是。”
孟桐与崔攀相视一眼,忙应声一句,躬身退出来。
两个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崔攀是跟着和亲王时日最久,倒不曾看他这样动怒过,免不得要问孟桐:“你说,方才巧哥儿和爷吵什么呢,闹成这样?”
孟桐白他一眼,闷声道:“我怎么知道,有本事你问爷去。”
“呸呸呸。”崔攀啐了他几口,皱着脸道,“我要真有那胆子,何苦成今天这样。”
孟桐暗唾弃他一把,拧眉看着仪门。方才巧哥儿是从这儿跑出去了吧?真是个会惹事的人呢。
鸿禧世子、果亲王,如今再加上和亲王,不得不说,这个人不容小觑。
只是……自己当日没看错的话,那个刘天巧的真身……该是个女儿家吧?
难道……王爷是想……心头骤然一冷,孟桐偷偷瞥了一眼园内,只见那个睥睨群雄的人,还站在原处,呆呆的看着底下一地的碎瓷。(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