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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棒球帽的帽檐下,那人轻勾唇角,笔挺的鼻梁之上,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眸却直直地看向李孟的身后。
那里,盛夏同样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原因无他,来人正是她的小师弟。
温南。
儿时在齐老开办的小合唱团里,盛夏有两个最好的朋友。
一个是师兄陆梓楠,另一个,就是小她一岁的温南。
因这两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nan”音,盛夏还曾打趣地给两人起了一个外号叫“二南组合”。
为此,她没少被两人嫌弃。
“师姐。”温南微微一笑,黑眸中波光一闪,眼眶迅速发红,“好久不见。”
盛夏怔了一怔,才忽然低头一笑,“是,好久不见了。”
温南眨眨眼,长腿一动,越过李孟,来到盛夏身旁,忽然侧身,一手环过盛夏的肩头,年轻俊朗的脸上瞬时扬起骄傲而飞扬的笑容。
“大家好!这是我师姐……盛夏,感谢大家对她的照顾!”
说罢,又认认真真地向在座的几位老师深鞠一躬。
盛夏也被他带着,一起鞠躬,直腰抬起头时,不禁被他这种“娘家人”似的语气,逗得哭笑不得,眼眶却是止不住地发红。
李孟在一旁看到两人熟稔的态度,心里不禁哑然。
早先温南的经纪人主动出面,找他洽谈主题曲的合作事宜时,他还以为对方是看中了他这部剧。
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也不怪李孟惊讶。
年仅二十一岁的温南,如今早已是华语乐坛中名副其实的小天王,而盛夏迄今为止还只是一个毫无名气的新人。
如果不是李孟今天亲眼见到温南如此真切地称呼盛夏为“师姐”,恐怕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两人竟然是故交好友。
李孟摇摇头,暗叹一声世事无常后,笑呵呵地走去一旁休息,让出空间留给两人叙旧。
……
有了温南和盛夏的加盟,《复仇千金》主题曲的制作团队更是如虎添翼。
这首名为《归来》的主题曲更是在一周内,就完成了关于歌曲部分的所有录制工作,加之有林安迪、温南、李孟三方同时运作推行。
《归来》一曲一经发布,就迅速占领华语音乐榜第三的位置,三天后,成功问鼎第一的宝座,各项数据,遥遥领先第二名。
一周后,李孟趁热打铁,带领主创团队首次参与b市卫视台旗下《欢乐大集结》栏目组的节目录制。
这也是盛夏自荣耀挑战赛后的首次亮相。
林安迪对此次首秀,自是万分重视,特意将手头工作压后。外加周敏和闫耳两人,三人全程陪护盛夏。
见此,李孟还笑言调侃林安迪。
他和b市卫视台合作多年,今天又是新剧宣传,早已经多方打点好关系,让林安迪放心把盛夏交给他。
林安迪却只是淡笑不语。
李孟在b市卫视台有人脉,她知道。
可这样的人脉关系,李孟有,她有,荣耀传媒自然也有。
沈昔澜虽然看着苏木和她的面子,在盛夏拍戏期间,大动作不敢做的太明显,但小动作可一点没少。
今天是盛夏的首秀,林安迪想,沈昔澜一定不甘寂寞。
所以,当主持人在台上发声公然刁难盛夏时,林安迪心里反倒没有意外。
只是她没想到,主持人在现场,向盛夏提出的那个看似随意的问题,会对盛夏影响之大,以至于后来所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后悔不已。
……
节目录制完,林安迪见盛夏情绪不高,担心她一个人回家胡思乱想,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庆祝一番。
恰逢言待带着助理李源经过,闻言也要加入。
几人一商量,一致决定去盛夏的公寓里吃火锅。
一来秋天吃火锅既养身又热闹,二来也算是给盛夏补个暖房宴。
主意一定,六人商量分工。
最后由闫耳开车,带周敏和李源去超市买菜,林安迪则带着盛夏去相熟的蛋糕店里买蛋糕。
剩下一个言待,自告奋勇地开车跟着两位女士,美其名曰:做保镖。
林安迪笑睨他一眼,见他眼戴墨镜,脸戴口罩的模样,对此持保留意见。
三人两辆车开往蛋糕店。
到门口,因着言待正当红,为避免粉丝认出他来,自然不适合下车,林安迪便留他坐在车里等。
而盛夏此时的知名度有限,倒是不怕会被围观。
林安迪随手扔给她一个口罩,就带着她一同进店选蛋糕。
盛夏站在橱窗外,看着货架中央那个缀满鲜红小草莓的生日蛋糕,忽然就出了神。
母亲走的那天,恰好也是盛夏的生日。
早晨醒来,母亲笑眯眯地对她说想吃生日蛋糕,她没多想,拿了钱包跑到附近的蛋糕店里买蛋糕。钱不多,只买了一小块巴掌大小的草莓蛋糕。
临出门时,才发现门外忽然下起瓢泼大雨。
见盛夏没带伞,店里的服务员好心地让她等一等,自己则回休息间帮她取雨伞。
盛夏道过谢,就站在蛋糕店门口等。
可不知为何,她看着眼前越发磅礴的雨势,心口忽然剧痛。
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可盛夏还是乱了心跳,隐隐觉得不安,也不敢再停留,随手将蛋糕护在身前,便顶着大雨,冲出门去。
可还是……来不及。
以至于这些年,盛夏总是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如果她早点回去,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盛夏?”
林安迪的声音将盛夏自回忆里,拉回现实,“嗯?”
见盛夏回头看她,林安迪微笑道:“喜欢草莓蛋糕?”
盛夏眨眨眼,压下眼里的酸涩,“嗯”了一声,没说话。
林安迪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盛夏还想着刚才录制现场的插曲,便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别太担心,不是还有我?”
话落,抬眸一笑,对老板道:“那就要这个样式的,六人份。”
林安迪转身,正要去休息区里等,可一回头,见盛夏脸色着实不好,她想了想,干脆将车钥匙给盛夏,让她也回车里等。
盛夏点头,接过钥匙,也不多话,转身向外走去。
店门开合,门上的风铃应声响起,叮叮当当的脆响,煞是好听。
盛夏仰头遥望天空,不禁抬手,虚遮一下那过于绚烂而刺目的阳光,却还是被指间遗漏的阳光,刺的几欲落泪。
深吸一口气,盛夏才低下头缓步向前走。
可没走出两步,忽然被人拦腰向后一抱,继而一阵尖锐的鸣笛声伴着疾风,犹如贴面般,呼啸而过。
盛夏愣怔着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看着疾驰而过的面包车,仍有些回不过神。
就像是……
再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身旁,言待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包车的身影,眯着眼念了一遍车牌号,一低头,发现盛夏还在发愣,不禁拧眉,关切道:“你没事吧。”
盛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扶着言待的手臂站稳时,还有些惊魂未定,“我没事。”
听她声音发虚,言待有些不放心,看了眼蛋糕店的方向,见林安迪还没出来,提议道:“我们先回车里。”
刚才的动静不小,加之两人脸上都带着口罩。尤其言待身量较高,一旁围观几个小女生显然已经在怀疑两人的身份,交头接耳地商量着是不是要上前一探究竟。
见此,盛夏点点头,忙走向林安迪的车。
刚坐进车里,手机铃声乍然响起,盛夏一惊,待看到来电显示是之前的房东任老太时,脸色立变。
任老太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给她打电话。
果然,电话接起,先听到一阵呜咽的哭声。
“奶奶?”盛夏轻声问,“出什么事情了?”
任老太哭的不能自已,最后还是任大爷接了电话才将事情经过简述清楚。
任珂丢了。
原来,今天下午,任大爷去学校接任珂时,路上被一骑自行车的小伙撞倒,等任大爷再赶到学校时,校门口早已经没了任珂的身影。任大爷打电话问任老太,却得知任珂并没有回家。
任大爷急得不行,忙又找到任珂的班主任询问情况。这才得知,任珂是被一辆面包车接走的。
班主任当时也是看着司机眼生,还特意问了任珂一句,“这是家里的谁?”
听任珂笑着回答说,对方是自己的叔叔,这才没再多问。
听完经过,盛夏心念电转间,无数个猜想划过心头,却又一个也抓不住,只强装镇定地问道:“报警了吗?”
“报了。”任大爷声音略颤,“可我和你奶奶看不到孩子着急啊,孩子爸妈把孩子交给我们,这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怎么活啊。”
任大爷的话没说完,盛夏却听懂了,
这年头,大多家里都是一个孩子,尤其这种父母不在身边,孩子跟着老人长大的,更是老人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果任珂找不到,不说她的父母如何,单任家二老就难以承受。
心头万绪不过一瞬,盛夏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边启动车子,边问:“车牌呢?面包车的车牌看到了吗?”
“看到了。”
任大爷报上车牌号,盛夏听后却是一怔,眼神不由得望向前方的车流。
难道是刚刚那辆自她身旁疾驰而过的面包车?
来不及细究,盛夏说了一句“您别着急,等我消息。”后,将电话挂断,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风过一般,飞驰而去。
另一边,言待是看着盛夏在车子后座坐稳后,才不慌不忙地走向自己的车子。
谁知,他还没打开车门,回头间,却见盛夏突然打开车门,又重新坐进驾驶位。
言待眉头一跳,见林安迪并没有从蛋糕店里出来,一时有点不明白盛夏这是要做什么。
他正纳闷时,便见盛夏猛地将车子启动,下一瞬,绝尘而去。
恰逢此时,林安迪拎着草莓蛋糕从蛋糕店里,缓步而出,见自己的车被突然开走,也是一怔,“盛夏呢?”
言待指着离开的车子,摇摇头:“别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莫名,可回想起盛夏开车的速度,不禁异口同声地急喊:“快追!”
……
手机铃声响起时,盛夏已开车追出两个街口,恰逢红灯,盛夏不得不将车停下来,却趁机看清了前方那辆灰色面包车的车牌号。
和任大爷与她说的车牌号码分毫不差!
盛夏心里一紧,也没看手机屏上的来电显示,随手按下接听键,不等对方开口,率先道:“帮我报警!”
说完,扫一眼前方的路口,语速加快:“x路与y路交叉口,一辆灰色面包车刚经过,怀疑车上有一个被劫持的女孩,车牌号是bcxxxx。”
说完,挂断电话,重新脚踩油门,飞一般,向着面包车的背影追去。
同一时间,中心医院中医科的办公室里,苏木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兀地站起身来,下一秒快步向门外走去。
他动作太急,甚至带倒身后一排座椅,都来不及多看一眼。
路上先报了警,刚走到停车场,恰好接到陆梓楠的电话,苏木也顾不上解释,只道:“我有事,顾师兄那里你帮我去一趟。”
说罢,挂断电话,坐进车里,拨通闫一的电话,“给我问清楚安迪和闫耳在哪儿!”
闫一被苏木吼的莫名,也不敢挂断电话,随手用手边的座机先拨通林安迪的手机。
“安迪。”闫一低声问道:“你在哪儿?”
接到闫一电话的同时,林安迪就猜想苏木可能知道了,闻声也不多言,只道:“盛夏开着我的车,我们在x路上,向西行,快去追她。”
闫一忙把林安迪的话,复述给苏木。
“定位安迪的车。”苏木踩下油门,紧盯着前方的车流,往日里温润的声音,越发沉郁肃然,“我要保证她的安全!”
“是。”
于此同时,盛夏已追着灰色面包车开向第四个路口。
眼见着面包车就在前方,盛夏不由得按下喇叭,将油门加到最大。
泛红的眼中,几乎只剩下前方的灰色面包车,一点一点地扩大,直到……
“嘭”的一声。
盛夏在两辆车几乎平行时,猛打方向盘,将车头撞向面包车车身。
车身摇晃的同时,盛夏也看到灰色面包车后座里,两个模糊的人影,心里忽然坚定。
她一定要救任珂。
面包车的司机狠狠淬了一口痰,稳住打晃的车身,也狠踩油门,企图再次甩掉盛夏所驱使的红色越野车。
盛夏哪里会放过他。
路上的来往车辆,见这两辆车不要命似的加油门,早已避开,一条东西方向的大道上,只有一红一灰两辆车较劲似的向前冲。
盛夏超不过灰色面包车,急的脑中早已一片空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一次次用车头撞击对方的车身。
灰色面包车也甩不掉盛夏,见她开着越野,也不敢硬往上撞。
不知僵持多久,身后终于隐约地响起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盛夏见灰色面包车的司机不住地左顾右看,心下一动,再次很踩油门,疯狂般加速,终于抓住时机,车头超越灰色面包车的一瞬,猛打方向盘,同时控制刹车,硬逼着灰色面包车降下车速。
不过只一瞬间,灰色面包车司机被逼急似的,双眼赤红着,突然不管不顾地加足油门,顶着盛夏的车头,疯狂加速。
“嘭”的一声巨响,两辆车撞进绿化隔离带里,双双翻倒。
因着冲力,盛夏猛地撞在方向盘上,又被安全带扯着拉回来,一进一退间,眼冒金星。
她下意识抹了一把剧痛的额头,手心处一片濡湿,鲜红的,是血。
盛夏抿抿唇,费力地打开安全带,几乎手脚并用着爬出车门,摇摇晃晃地走向灰色面包车。
前路,却越发看不清楚。
盛夏咬着牙又走了两步,脚下一软,第一次跪倒在地。
恍惚间,似乎听到任珂的声音,喊她:“姐姐!盛姐姐!”
“任珂……”
盛夏手掌撑地,膝盖用力,终于摇晃着重新站起来,就这样,咬着牙,又走了两步,再次摔倒。
这一次,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陷入黑暗前,只记得眼前闪过的,是一枚枚肃穆的警`徽。
终于来了。
盛夏想。
真好。
……
病房里,苏木身穿白大褂,缓步自门外走来,对守在盛夏身旁的林安迪点点头,便曲腿坐在病床边的方凳上。
病床上,盛夏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伤口上洒了止血的药,额间又绕了一圈绷带,只是那张小脸惨白一片,毫无血色,身上更是瘦得厉害,躺在被单底下,呼吸间,起伏甚微。
怎么总是让自己受伤呢?
苏木轻叹一声,眉头轻轻拧起,随即掀开被单一角,拉出盛夏没输液的手,细细地将腕处的衣袖叠上去,露出一小段白皙纤细的手腕。随即,三指一并,圆润的指腹轻轻地搭在她腕处的脉搏上。
良久,苏木收回手,站起身走到墙边的矮桌旁,边抽笔落字,边道:“不用盯着我了。她撞的轻,没大碍,这个药方给她吃一个月,调养身体,不用换!”
林安迪“哦”了一声,接过苏木写好的方子,扫了一眼。
正看见白纸黑字上,首当其冲的第一味药,就是……黄连。
苏木开的调理药方她也喝过,只是这黄连,倒是第一次见他下这么重的分量。不免多看了两眼,舌根处竟不由得跟着一苦,忙转移话题,“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盛夏只知道灰色面包车里有一个任珂,等警`察赶到,控制现场,打开车门后,众人才发现,车后座上,不止一个任珂,还有一名任珂的同班男同学,名叫程等。
“任珂没事,受了惊吓,一时昏过去而已。”
苏木重新走回病床边,将盛夏的手放回被单中,才不慌不忙道:“翻车时,程等任珂护在怀里,自己则因冲力撞向车顶,头部受到重击。”他轻叹一声,又道:“还在手术。”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人,嘤咛一声,纤长的睫毛一颤,下一秒,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一片惨白,闻着鼻间徘徊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盛夏不禁轻哼一声,微微拧起眉头。
见此,苏木忙低声问她:“哪里疼吗?”
疼?头疼。
可是最重要的不是头疼。
刚醒来,盛夏的思绪还有些不甚清明,做事全凭直觉。
所以在闻到那股浅淡好闻的药草香靠近时,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抓住一片衣袖,缓缓盖在鼻尖,轻轻吸一口气,这才小声嘀咕,“刚才好臭。”
她声音小,语速又极缓,可房间里的两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话音刚落,两人脸上神色不一。
林安迪眨眨眼,抬手虚掩住唇边的弧度,轻咳一声,甩了甩手里的药方,“我……我去取药。”
走到门外时,还随手拉走了刚打水回来的闫一。
闫一莫名其妙,“安迪,你干嘛?”
林安迪反手关上病房的门,扬眉一笑,“跟我去取药!”
闻言,闫一晃了晃手里的热水壶,抬脚就要进门,“我把水壶放下,就去。”
“有你什么事!”林安迪忙拉住他,“让你走就走!废话那么多!”
病房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渐行渐远,病房里,盛夏的眼神也渐渐清明。
然后兀地发现手里还揪着苏木的衣袖,不禁脸上一红,忙松开手指。
“啊……”脸上的温度迅速蹿升,心跳也渐渐加速,只有大脑仿佛死机一般,找不到任何可以掩饰的说辞。
一抬头,恰好对上他含笑的眼。
那双漆黑的、犹如夜空般深邃的眼里,第一次染尽笑意,映着灯光,星星点点的,好似比窗外的繁星还要闪亮。
忽然觉得,其实不必找任何借口。
“嗯。”盛夏轻声道:“你的衣服,确实……比医院的消□□水味好闻。”
你的衣服,你的味道,都很好闻。
苏木勾唇一笑,点头默认,“就当你是夸我吧。”
“嗯,头有一点疼。”盛夏说着话,正要抬手去摸额头,却被苏木伸手拦下,“别动,伤口已经包扎过,养几天就好了。”
话音未落,盛夏终于想起自己受伤的原因,忙顺势拉住苏木的手,焦急道:“任珂呢?”
苏木低头,看向手腕处,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声安抚她:“任珂没事,和你一样,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盛夏“哦”了一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苏木摇头,轻叹一声,把刚才和林安迪说过的话,再次向盛夏复述一遍,末了,加了一句,“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
这一次她运气好,没有受伤。
下一次呢?
还能不能完好无损地再见到他?
最后一句,盛夏没多想,或者说并没有读懂苏木的深意,只是渐渐沉默下来,再抬头时,问苏木:“我能不能……去看看那个男孩?”
“我不建议你现在去。”苏木解释说,“他还在手术中,车祸对他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大,还未可知。他父母正在手术室门外等候,情绪……很不稳定。”
盛夏仰着脸,静静地看着苏木。
盛夏的脸色依然有些失血后的惨白,反倒更衬得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越发熠熠生辉。
看着……有点可怜。
“头不疼了?”
“嗯!”
苏木抬手,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在耳后,随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叹道:“想去,就走吧。”
……
来到手术室门外,盛夏才终于明白苏木为什么不想让她过来。
空旷的走廊上,一对夫妻并肩坐在长椅上。
女人的头发微微散乱,靠在男人的肩头,不停地呜呜哭着,男人虽然没有哭,一双眼睛里,却满是血丝,通红一片,听见脚步声时,不禁瞪着眼,向盛夏看来。
夫妻对面的长椅上,坐着几位老人,其中一人,正是任大爷。
任大爷察觉到程爸爸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来,见盛夏穿着病号服,头缠着绷带站在长廊上,那瘦弱的身影,不禁让他眼眶又是一红,眨眨眼,急忙给她打眼色。
却见盛夏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任大爷心里一急,眼见着程爸爸已经直起身来,忙先一步,走向盛夏,小声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任爷爷……”
“爷爷知道。”任大爷说,“这里爷爷看着,我一把老骨头,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快走,程家人正在气头上,别让他们伤了你。”
话音未落,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哭泣的程妈妈嘴里大喊着“都是你!”,下一秒,首当其冲而来。
盛夏还来得及躲闪,眼前一花,已被苏木反身抱在怀里,脑袋被他双手护在胸前。
只听“咚咚”几声,程妈妈杂乱的拳头,尽数落在苏木的背上,他却一声不吭。
盛夏心里一疼,正想推开他。
那温润平和的声音,忽而在头顶响起,温柔,却不容拒绝,“你乖,别动。”
下一瞬,苏木无声地收紧手臂,将盛夏死死护在身前。
盛夏动也不能动,只得僵着身体,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
满心都是对自己任性行为的懊悔。
明明是她做错事,怎么挨打的人却变成了他?
就这样,度分如年般过去数分,程妈妈终于被理智尚存的程爸爸和任大爷合力拉开。
苏木手臂一松,盛夏忙抬头看他。
却见苏木微微一笑,一手握住她揪住他衣服的手,一手轻柔地蹭去她眼角的泪珠,温声道:“别哭,不疼。”
盛夏还要再说,苏木却伸手捂住她的嘴,一抬头,扬声对刚刚赶到的林安迪和闫一说,“带她回病房。”
说罢,又指了指她额头上的绷带,“找护士来,重新给她包扎一下伤口。”
一旁的任大爷顺着苏木的手看去,果然见盛夏的额头上,再次渗出血来,当下也气得不轻着急,回过头,对哭喊不停的程妈妈质问道:“你以为是她害了你家孩子?你别忘了,带走孩子的是那个该死的人贩子!要不是小夏区拦车,孩子就不是进医院了!是直接进地狱!”
闻言,程妈妈身体一颤,越发无措,程爸爸长叹一声,扶起程妈妈,转身前看向苏木道:“对不住您。”
苏木却并不理他,见盛夏不愿意走,只得带她去护士站里,重新包扎伤口后,再带她回来。
这一次,盛夏身边跟着苏木和林安迪,身后还有人高马大的闫一护航,倒是不用担心程妈妈的忽然袭击。
程妈妈也好似脱力般,摊坐在长椅上,依旧呜呜地小声哭着。
盛夏心里,其实能理解她。
毕竟造成现在的局面,她也有责任。
是她太冲动了。
所以,程妈妈因为担心儿子,所作出的过激行为,她能理解。
可理解,并不代表程妈妈可以把自己的拳头挥向苏木。
毕竟从始至终,苏木都是无辜的。
眼见着盛夏的眉头,越拧越深,苏木不禁好笑地勾了勾唇角,轻抬手,食指按在盛夏的眉心,“你脑袋里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小心皱成个小老头……”
他语气一顿,等盛夏抬头看他,才继续揶揄道:“……没人要。”
盛夏却不是因为他的玩笑才抬头看他。
她伸手将他的衣袖推向上,露出他手腕上佩戴着的一串紫檀木珠串,“这珠串……是你的?”
见她发现,苏木也没什么好隐瞒,点头“嗯”了一声,反问道:“不然呢?”
盛夏抬头看他一眼,又回头看向林安迪,“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林安迪将目光自苏木的腕上收回,又扫过对方那双含笑的眼,“呵呵”两声,眯眼笑了笑,坐在一旁,没接话。
让你装酷耍帅!露馅了吧?
林安迪脸上的幸灾乐祸的嘲讽,苏木看得分明,却不甚在意。
只轻轻扯回自己的袖子,佯装不经意地低声道:“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不是第一次’了吗?”
话落,盛夏只觉脸上“轰”的一下,熟了。
苏木当时说,“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时,她只以为是之前在医院,他将昏迷的她带回去治病。
却不知,竟然连醉酒那晚,也是苏木把她捡回去的?
回想起那晚模糊又破碎的记忆。
盛夏不禁汗颜。
她究竟在他面前做了多少丢人的事情啊?
殊不知,愣神间,她却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地问出了口。
苏木挑眉一笑,“真想知道?”
盛夏:“……”
“也没干什么。”苏木说,“就是,抱着路边的大树唱《征服》。”
盛夏:“……”
“抱着浴缸唱《国歌》。”
“……”
“抱着我。”苏木一顿,微笑道:“抱着我的腿,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最后……吐了我一身酒饭垃圾。”
苏木每说一句,盛夏的头就埋低一分,等他全部说完,她已经将脑袋埋至胸前,不敢再抬。
作为当晚围观过全程的当事人之一的闫一,本着保镖一职的职业操守,几乎忍笑忍到胃抽筋。
可林安迪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她之前不知道当晚的细节,还曾纳闷第二天通电话时,苏木的脾气为什么那么臭。
现在听到当晚描述,脑海里几乎马上就想象出当晚的局面,有多么“惨烈”!
可怜咱们最是矜贵,最是洁癖的苏医生,偶尔做回雷锋,还被人这么坑。
随着林安迪那已经压抑到极致的“噗嗤噗嗤”的笑声,盛夏脸上的热度,不退反升,且持续升高。
盛夏正窘迫地想要逃跑时,却见手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
继而有医生护士,鱼贯而出。
程妈妈急忙站起身,踉跄一下,奔向前,拉住其中一个医生的袖口,“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霎时间,走廊上,鸦雀无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手术室门外,那个一身手术服,脸上仍带着口罩的年轻医生
是啊,孩子,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