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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酒店,一楼大堂,没到中午就坐满,一眼望去很多商人。
许延年也在一楼,一身贵气标准的公孙,被打脸别人不知道,脸上更有神采了。
这就是气度,真正的男人,面子是人给的,脸是自己挣的、或自己丢的。
没面子是不够资格,等自己把脸挣回来,面子自然就有了,多少人抢着倒贴着来送。
许延年对面坐一个年轻人,脸上写着我不是商人,我是滁商、富商、豪商猾贾,这身份绝逼是商人中的豪门,豪门多少人也得盯着他兜里的银子。
他就是范张,做儒生打扮,头戴儒巾,身穿襕衫,他确实是秀才,这样打扮没什么问题。作为豪商,他的儒巾、襕衫和穷秀才又不同,一看就满是光彩、金光银光珠光宝气,却没有俗气。这样混搭的风格演绎的很成功。
其他小商人都非常敬佩,范适老矣,范张好像比范适更强。
其他文人、士绅等也敬佩,商人到一定境界,已经跳出士农工商的轮回。
范张长得一般,比许延年差多了,但一个男人有气质、兜里有钱,魅力便直追王子公孙,气场比许延年还略胜一筹。
许延年是精英,心里有了打算,不和范张抢风头。
范张心里其实不轻松。水泊帮一灭,所有船以最快的速度往崇州运去一大批物资,那这对崇州的封锁和要挟还有什么意义?一帮人堵在人家大门外,人家后门开的和大门一样大,进进出出丝毫不影响。
这行为就有点可笑,一帮人就是傻逼。何况青西江以后可能控制在墨国公手里。
这事儿对别的商人都有很大影响。若崇州自己解决问题,他们做什么?来的都是消息灵通听到风声,来看范家、滁商准备怎么做。
范张没上二楼而坐在一楼,就是要利用这些小商:“诸位有何看法?”
一个尖嘴猴腮的就像托儿:“物资的来源,依旧靠大家。从别的地方运到崇州,必须经过巩州。”
他没直接说态度,但大家很快想明白,不少人眼睛亮了。
比如盐,盐商运到巩州,这中间就能狠狠敲一笔。大家还可以联合起来,比崇州鼓动的小部分商人强多了,滁商和渧商的号召力很恐怖的。
一个女商人皱眉:“这样的意义何在?大家不想好好做生意吗?和气生财。”
一个满脸横肉的商人像杀手,一拍桌子吓人一跳:“和气!我们难道不和气?范老不辞辛苦一直在为崇州努力,但崇州怎么做的?”
一个小伙嗤笑:“范老努力勾结朝廷。崇州放话,巩州物资到崇州,小商户不得少于一半,他却不想给我们小商机会。”
杀手气势汹汹盯着小伙:“你麻痹的不明白前因后果就少瞎哔哔!”
小伙冷笑:“谁心里不是明白着的。我们反正是小商,到哪儿都一样。你们可得想好,别把崇州惹火了。”
杀手威胁小伙,小伙是反过来威胁。大家同样明白,水泊帮将崇州惹火了,被灭了。滁商若是将崇州惹火了,会是什么下场?大家都看着范张。
范张面不改色,心里却憋着一口气。这威胁对他很有效!
谁不怕死?水泊帮被灭巩州都不敢吭声,为什么?因为一屁股烂账。逼急了再把证据抖出来,没一个好看。这说明崇州有勇有谋,早有预谋。滁商、谁的身上都不可能干净,和庄家军斗狠,显然是下策。
范张看着对面:“许公子怎么看?”
许延年立刻踢回去:“在下见识浅薄,想听听范兄高见,大家一定都想听。”
大家忙点头,心里都明白,范张问这问那,范适去崇州怎么不问?
范张暗恼,面上早修的不动声色,像儒生似得一个沉吟,这姿势就勾着大家的心。
刚那小伙突然插嘴、强势抢戏:“青西江没了水泊帮,以后怎么整?这样大的江,比如两座桥,浮桥何时修?大桥这一阵没人收费,来往的人增加,也是有不少问题。一些人下江,就有淹死的。”
一个半老头附和:“事情没有绝对。水泊帮以前管得严,有些真是为大家想。只是为朝廷做了很多……”
就此打住,朝廷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
其他人已经懂了。水泊帮若是不给贺家做狗,本身就是匪帮。很多人落草为寇,是被逼无奈,对百姓都会比较照顾。
这大概算是为水泊帮平反,反出来的账、脏水当然是泼到朝廷身上。
大家再看范张,好好的姿势和气场,不哭咱重新来过。
范张脸快黑了,不动声色是攻击力没突破他的防御,一旦破防,活人都会变色。
水泊帮、青西江又牵涉墨国公。墨国公也不是随便能议论的。清明酒店和墨国公又有说不清的关系,在这儿议论墨国公,没准和刘家叔侄一个下场。
范张不摆姿势了,干脆喊来酒保:“我们要拜见秦七公子。”
酒保伸手,范张高冷的递上一张银票。
酒保收好银票继续伸手,范张高冷的递上一张银票。
酒保收好银票继续伸手,范张手里拿着银票脸却真黑了,他又不是冤大头。
刚那杀手借机嘲讽:“秦七公子真是矜贵,拜见他得先送银票,你就说要多少吧。”
酒保收回手应道:“秦七公子身份当然尊贵,岂是什么东西说拜见就能拜见的?先掂量掂量自己身份,拿出拜帖,七公子或九公子自然会决定见或是不见。”
范张脸黑透。看着对面。
许延年摸摸自己俊脸。说起来墨国公、庄家嫡子身份确实尊贵。九公子能和七公子相提并论,不知道究竟什么身份?好奇。
范张自己闹了笑话,拜帖是有,拿出来干脆又附送一张银票。
酒保检查一下,一百两,乖乖,不愧是土豪。
俞悦和庄上弦、夜玧殇等一块出来,一楼大堂、外边街上都骚动。
这是水泊帮覆灭后,三大英雄正式露面,还可能是墨国公,不少人心情激动。
酒保也激动,他的一百两银子,还没捂热,还是和拜帖一齐还给范张。
俞悦走到跟前,问:“这是做什么?”
酒保老实交代:“范公子赏的。”
俞悦应道:“赏你就拿着,这不是让人家没脸么?人家拿出来还能缺这点银子?蠢货。”
酒保拿着银票跑了,有银子做什么货都乐意。
许延年特想笑。这是堵了范张的表现机会,彻底将他当蠢货。相比之下,昨儿打脸看见的人少,好像没人乱讲。今儿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绝逼是故意的。
范张脸都挂不住了。心里明白,和墨国公不算友好,但这是欺人太甚!小人得志!别高兴的太早!范张聪明,当然知道贺家不会放过墨国公,为何还来摆这阵势?一是以防万一,蛋疼的万一;二是为贺家打掩护,或者说他不知情。
俞悦就不给他脸,朝其他人行个礼:“大家来这儿,给本公子面子。”
庄上弦点头,这面子他收下了。
大家能聚到清明酒店商议,不是跑去四李酒店什么的,确实是面子。至少把崇州当回事,不是任由他们宰割,随便一说完事。
不少小商人、士子激动了。墨国公这是等于承认身份,也承认大家的心意。没什么比获得认可更让人兴奋。墨国公虽然很冷,但和范张装逼完全不同,墨国公完全有资格。覆灭水泊帮,让巩州的气氛都好了多少。
许延年忙站起来行礼:“拜见秦七公子、九公子。”
俞悦还礼:“不用客气。今儿本公子请客,一人一壶稷谷酒。”
许延年乐。好吧一人一壶稷谷酒手笔也不小了,尤其现在崇州的稷谷酒外边基本断货。一些酒鬼兴奋的欢呼。
其他人也乐呵的气氛轻松活跃,至少崇州态度是善意的,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众人纷纷拜见秦家三兄弟,看着一点不像灭了水泊帮的凶人,反而像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大家和气一团,气坏了范张。
大堂临时加了一张大桌,俞悦邀请许延年等一块坐下,没有范张的份儿。
酒保赶紧上酒,说好的一人一壶。仆妇开始上菜,这是各人自己点的,小吃、时蔬都差不多,竹笋、青西江的鱼,一些外地人都爱尝尝。
气氛挺好,开场好。大家都将范张忘了,不想挑衅墨国公。
俞悦站起来举杯,眼睛明亮的看着众人:“很多人来自各地,能见一次不容易。本公子希望大家能愉快的做朋友,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还能常相聚,干!”
众人纷纷举杯,操着各地的口音,说的特热闹。
庄上弦举杯,众人一片安静,风吹来冷意。
庄上弦星眸犀利,在范张身上停留片刻,让他心跳停止十秒:“欢迎诸位,干。”
“干!”大家像军中喊口令,凛然又有气势,自己都涨了不少气势。
俞悦看庄上弦一眼,他就能搞得全民皆兵,别草木皆兵就行。
庄上弦摆个更帅的姿势,再看着月牙,月牙姿势也很好。
其他人都看着秦九公子,装扮这么萌,难道是用这招搞定水泊帮的,今儿能搞定范家么?
※※※
一楼大堂,许延年被请走,范张好像被抛弃、被背叛,脸色越来越沉。
其他人都看戏,墨国公、亲舅都在这儿,有种直接上。
范张心里冷笑,傻逼!刚才不是都指着他吗?脱了裤子还没就又盯上墨国公。这些傻逼若不是有点用,他都懒得理。墨国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
许延年觉得,大家为利益没错,抛弃范张看齐墨国公,因为墨国公比他强,强就能说话,弱只能无用的发牢骚。
之前范张用许延年的身份和俊脸衬托他的气质,现在有本事把墨国公也利用了。
庄上弦一个眼神就镇压范张,压根不理他,这事儿随便月牙耍。
俞悦是看少年摆国公的款,她看了看范张:“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谋生,还没到谋利的层次。如何更好的生存,是需要解决的第一问题。”
气氛一时变得凝重。几个酒鬼正在赞叹好酒,沉闷的一口将酒都喝光。
大家回过神,愈发看着萌正太,她抛出这问题,要讲什么?
范张心里冷笑,表面摆好姿势,大家都可以看戏,他先看完再说,甚至等贺家出手后继续看戏。大家合作,不能光范家出力。范张底气十足,他背后最终站的是陛下。
尖嘴猴腮的托儿、满脸横肉的杀手等交流着眼神,暂时没什么动作。
俞悦继续:“说白了就是混碗饭吃。那就老老实实,不论做什么,先把衣食问题解决了。说实话,这主要是能力决定的。只有这能力,就踏踏实实,别想着祸害谁、投机取巧、钻什么空子。到头来赚了钱连烧给你的人都没有。”
一阵杀气,让一些打着小算盘的吓一跳,好像又要杀人。
商人重利,若是能在范家和墨国公斗法中间牟利,是蛮不错的机会。只要有足够利益,铤而走险父母妻儿一概可以不认。杀人也不怕,就看谁本事大。
俞悦没指望所有人都老老实实,不现实,大家都拿出本事来斗:“很多人走南闯北赚的都是辛苦钱,辛辛苦苦还赚不到钱。我们会为诚信的商人提供更多合作机会,这杯酒就当是盟约。”
她举杯一饮而尽。不少人跟着饮酒,有机会就好。一些人已经没酒了。
“啪!”杀手拍桌喊:“少废话!”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他,又有人看墨国公,这样公然挑衅,啧啧。
杀手一脸横肉理直气壮:“怎么地?老子什么都没做,难道又猖狂的想杀老子?”
俞悦一颗石子儿砸他逼脸上,他一只眼睛瞬间青的看不清。
俞悦感慨:“脸皮比猪头肉还厚,都没见血。杀了你扔青西江水葬,省的埋!”
其他人愈发看着,干起来了。再看范张,自己不上让狗腿上,没种。
范张亲自上,皱眉开口:“秦九公子这是何意?”
俞悦送他两字:“傻逼。”
刚那小伙冷笑:“大家什么都没说,他就主动请人杀他。为此不惜挑衅,他是谁老子?秦九公子心善,应该成全他。就不会再问何意了,这不是明摆着?”
杀手狂怒掀桌,伙计飞扑过去将杀手掀翻。
庄上弦冷然下令:“扔江里水葬。”
伙计拎着杀手就走。这货完全是免费送的,不收都不好意思。
范张忙喊:“且慢!”没人理他,他急喊,“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肆意杀人?”
俞悦、庄上弦、夜玧殇、许延年等很多人都看着范张,他也想求死?
范张吓一跳,站起来忙让高手去救人。高手到门口嘭一声倒飞回来,躺地上生死不知。
范张目瞪口呆,很多人都吓到。
虽说杀人的不少,有人愿铤而走险。但就这么杀人在眼前,这种气势最震慑,这是一种再胆大的人都害怕的、妖魔鬼怪都害怕的神威。
利大了能让人不畏生死,威重了同样能让人敬畏。
众人再看墨国公,一身冷酷的战神少年,已经不容挑衅。好像三代到他是第四代庄家军的神威全部加持在他头顶,三代庄家军也是罗宋国大军之灵魂,无数的英灵。
英灵在上,万众敬拜。战神在上,万众臣服,不服不行。
范张看着墨国公,一阵恍惚,又不甘:“秦七公子专横,难道说句话都不行?”
俞悦应道:“你喊一句罗擎受是王八蛋试试。或者说一句范适和他娘鬼混,混完又混儿媳妇。”
其他人心情复杂,继续看亲舅公开宣战。
范张差点气吐血,这纯属扯淡!
俞悦本来给他留点面子,是他自己不要脸,仔细看他和范适真挺像。
许延年也不打圆场,这跟他什么关系?他其实很想试试骂一句王八蛋,感觉好爽。
尖嘴猴腮的托儿站起来:“你侮辱陛下,大逆不道!”
俞悦问:“侮辱,怎么辱?”
托儿应道:“你说罗擎受是王八蛋。”
大家一齐看着托儿,心情更诡异,气氛也诡异。有人想,这话精髓就在这儿。
托儿吓一身冷汗,范张狠狠瞪他一眼。因为骂陛下一句就获罪,这种事儿得分情况,可轻可重。就是说人家敢骂他不敢,不甘心啊。
俞悦和夜酒仙继续吃酒,庄上弦不让她吃,她也非常不甘心。
其他人也继续吃酒,没酒了自己买,是酒店也没有多的稷谷酒,不甘心啊,大家都不甘心。
大家算知道了,亲舅拿出崇州的稷谷酒勾引大家。有些人一阵没吃,好容易吃到一壶还没过瘾又没了,亲舅送的还是精品,呜呜故意的,大家怎么办?
一些人又看范张,年轻人输了继续,别输一场就失了斗志。
范张好想吐血,不过养气功夫深,调整情绪。
一个酒鬼抢戏:“秦九公子,这个酒以后还有卖吗?”
俞悦应道:“卖。崇州每年种那些粮食,除了自己吃,剩下都酿酒,酿了当然要卖。若是外面有粮食卖到崇州,崇州的稷谷多出来,还能多酿一些。可以直接拿粮食换酒,但运输成本高,利润或许不大。”
不少人听懂。拿粮食换酒。有些地方稻谷便宜,稷谷酒现在价格却很高。
尖嘴猴腮的托儿不甘心:“巩州的路没修好。崇州的东西都从巩州经过,巩州负担很重。”
俞悦应道:“你这种垃圾在这里,对大家都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女商人附和:“我心理阴影面积很大,求补偿。”
一个猥琐大叔喊话:“严重影响我胃口,进而影响我气质。”
大家一齐看着他,他有个屁的气质,原来都怪人家。
不少人开动脑子,看有没有机会。大家基本是商人,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黑的能说成白的,各种奇葩的理由,反正是活跃气氛。
范张等半天、不管姿势了、直接开口:“青西江,不知秦七公子如何处理?”
俞悦接话:“青西江从你家门口流过,你家负担很重?或者大当家死了,巩州刺史请你代理刺史?有把老婆女儿托你照顾吗?”
这事儿其实蛮笑话。青西江巩州段当然是巩州管,州城段有衙门管。但以前水泊帮代管,衙门还有好多人是水泊帮的,被大当家召回水泊,现在死的死降的降,结果:衙门少了很多人。
不只是青西江,水泊帮突然覆灭,对巩州造成的还有各方面影响。渔民乱了套,一些人又不敢下江,致使很多地方鱼供应不上。还有一些匪徒趁机建立小匪帮。这就是连锁反应,总之,衙门一时忙不过来。
庄上弦身份又特殊,巩州不正式开口,别人可不敢从墨国公手里抢。
现在大家听秦九的回答,再看范张也挺有意思,这事儿和他真没关系,有也是绕着弯的关系。回到开始秦九讲的,他想挟持崇州、想太多了。
范张气急:“青西江关系到整个巩州,影响着很多百姓。”
俞悦打断他话头:“贺苏氏的味道好,还是贺小姐风骚?别扯那些,没意思。”
不少猥琐的都关注母女问题,什么百姓天下一边去,别忘了他们是商人。
范张彻底破功,亲舅素质太差,就不能正常交流。
尖嘴猴腮的托儿助阵:“那今年的石虫……”
众人一下竖起耳朵,打起精神。不少人就是奔石虫来的,最终还要墨国公说了算。
庄上弦说道:“统一价五十两银子一只。贩运必需品到崇州,商贩将评三个等级,一级打七折,二级打八折,三级九折。”
俞悦一脸软萌:“限售一万只。”
大堂内一片安静。五十两银子一只,比人参还贵。其实有钱人很多,并不在乎。但谁都不愿做冤大头。
打七折是便宜很多,但这什么评级,大家看着墨国公,真能折腾。
庄上弦看着月牙,这是她搞的。就像官职有九品十八级,以后把客户、供应商甚至工匠等也分九级,这是一件很系统的事情,又简单明了。
范张喊道:“这是暴利。石虫根本不值这个价。”
俞悦应道:“穷逼,没钱别装逼,这是给有钱有身份的人吃的。”
大家看着范张特诡异,他一下成了没钱没身份的穷逼?这样子是在装逼?
※※※
墨国公在巩州州城第一次非正式露面,又非正式的结束。
庄上弦拉着月牙离开大堂,范张急忙追来。
俞悦看着庄上弦,有人送上门,要不要赏他两巴掌?试试他的涵养。
庄上弦抓着月牙的手一捏,不要随便碰别的男人,示意夜玧殇、伙计谁上。
夜玧殇没兴趣,不是随便谁打人脸、被打脸的还能把酒言欢。一般只有颜值高、气质佳才有这隐藏属性。上天、下地对一些特殊群体总会特殊处理。
伙计也没兴趣。打脸不一定要用手,今儿残月公子已经将范张逼脸打的啪啪响,他这不是追来了?
范张是素质很高的豪商猾贾,商贾的原则就一个字。只要有利,管人叫爹都行。范张非常称职,追到跟前情绪调整很好,就像朋友相见。
俞悦示意庄上弦,跟人家好好学学。
庄上弦看着月牙,学什么?
俞悦茫然,少年需要学什么?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笑贫不笑娼?
范张理理襕衫和儒巾,给庄上弦行礼,行学生的礼,比商人清高脱俗多了。
行学生的礼,比墨国公就矮一大截,范张豁出去了,嘴上又实在不愿向一个比他小的人自称学生,而是含糊说道:“拜见国公。”
庄上弦颔首,他就是国公,没必要否认或遮掩。
国公是罗擎受封的,是耻辱,也没必要自取其辱。事实就是这样,坦然面对,比光荣或耻辱都强。或者说就是一个称呼,这是庄家三代无数人换来的。沉甸甸的。
范张看墨国公沉得住气,一副胜利的姿态,算了这是人家的事,他管自己的事:“不知国公是否有暇,请国公品茶。”
庄上弦看着月牙,月牙要玩吗?
俞悦说道:“范适也喜欢请人吃茶,是你们家的传统?”
范张感到一阵阵的恶意,依旧沉住气,摆出读书人的气质:“品茶养性。”
俞悦强行插话:“你是需要好好养养。不过要将石头养成美玉,难度不亚于将狗养成猫,你一定要沉住气、有耐心,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俞悦摆的是长辈先贤的姿态。先贤是已故有才德的人,她重生了。
范张脸都憋红了,午后的太阳晃眼,他眼里闪过不是泪光,是凶光。庄上弦冷哼一声,范张忙后退五六步,站到高手护卫身边。
夜玧殇、伙计等都看着范张,又看几个护卫高手,很高啊。
几个护卫高手都特紧张。他们是高,墨国公这些人却连水泊帮都覆灭了。
范张稳住阵脚,拿出豪商的霸气与儒士的骨气:“我们滁商一直都带着诚意和善意。”
俞悦点头,范张多读了几本书,气质确实有意思,比岳奇松的斯文败类更纯正,比起范适老头,他从小练,已经将商和士完美的嫁接。比起文痞、流氓有文化,他是商人考秀才,铜臭书香。
谁给对个下联?流氓中状元,侠骨柔肠之类的都不行。
俞悦看着庄上弦,妖孽战神,求下联、或上联。
庄上弦摸摸月牙的头,以后再说。
商人考秀才,铜臭书香。前面还好,后面不好对,最难的是犀利的讽刺。
范张和真正的儒商不同。真正的儒商,大概是以商的手段经营,以儒的准则为人、且有儒士经世济民的崇高目标。和儒商明显不同的是奸商。范张则像双重性格,读书是为了更好的做奸商,是一层外衣,读书人的骨气只是用来作秀,一切为了利益。
态度决定一切。这和杀人一样。有些人就是社会的毒瘤。
俞悦看范张也不容易、有能耐、确实是有意思的人,这对子只能挂起来悬赏,或者回去问钟国令,他是大儒朱式的学生。
范张还在作秀、演戏、表现:“崇州要长远发展,一定要有良好的关系和谋划。崇州地处偏僻、贫穷落后,必须要有人伸出援手,无偿帮助。”
俞悦问:“你这穷逼,能无偿拿出多少钱?”
范张一愣:“无偿帮忙,难道还不够?”
俞悦应道:“当然不够。我们石虫无偿交给你们去卖。你为何不将范家无偿送给我们?我们有钱就能买很多东西,吃饱穿暖,以后就不贫穷落后了。”
范张早就发现她无法交流,和墨国公讲:“石虫我们帮墨国销售。”
庄上弦应道:“行。”
范张继续讲:“需要的物资我们都会帮墨国提供,无偿帮忙,呃您是说真的?”
庄上弦应道:“二百两一只。范家有门路,能卖出去。”
俞悦补充:“范家无偿帮忙,一手交钱一手交石虫。帮这个忙就够了,别的不劳烦你们。”
庄上弦拉着月牙走了。夜玧殇、伙计等都走了。
范张还没回过神,二百两一只,干脆去抢好了!他离开清明酒店直奔冯相大街。
路口正好遇到贺高飞。俩对视一眼,一见钟情,赶紧找酒店开房。
包间内,范张和贺高飞依旧深情对视,烈火干柴,相见恨晚。两人之前都听过对方名声,算得上久仰,在这样特殊的时候相遇,简直是天意。
酒保送来酒菜,关上门离开。
范张和贺高飞倒上酒,四目相对,激情四射,谁先表白?
贺高飞虚长几岁,在巩州算地主,先开口:“唉。姓庄的一搞,多少人不得安宁。”
范张接了话头:“不知贺兄有何打算?就怕他命硬,应当做两手准备。”
贺高飞应道:“他实力强,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曹舒焕去了崇州,若是再动他儿子,传出去没法听。他爱宠现在保护的也严。”
范张说道:“听说他买了一个针线铺。那掌柜范圳是滁州人。让衙门给他办了,再让他请国公吃酒。”
贺高飞眼睛一亮,一般人庄上弦会防范,范圳那老头他应该不会。
范张之前打听到针线铺的事就很不屑,一个针线铺他绝不看在眼里,墨国公还非买不可。由此可见,以小见大,墨国公不行。非要给他一个教训。
吃酒有了,接下来怎么做?两人继续含情脉脉。
有了开头,范张主动:“下毒不行,怕他发现。给他下烈药,放倒了再动手。俞小姐不是喜欢他吗?把俞小姐拉上,整个黑锅让她背。”
贺高飞看范张一副儒生打扮,就是个斯文败类,背黑锅的都想好了。动庄上弦肯定是一个大黑锅,作为庄家最后嫡系,史官都要写的。庄家旧部若是寻仇、有人疯狂报复,找上俞家正好。
这事儿还要再想想,贺高飞说道:“俞小姐一定很乐意配合。这边我来安排。到时就说他们两情相悦,或者他勾引俞小姐。”
范张说道:“这个再好好谋划一下。若是留下遗腹子,送上石虫请皇太后出面,直接继承墨国,这样就能控制崇州。现在崇州有好处,盯着的人不少。”
贺高飞眼睛一亮,对了!关键是崇州!
贺家就是想要崇州,若是没崇州,庄上弦死活和贺家没太大关系。
虽然庄家摇摇欲坠,大家还是避免捅这依旧蜇人的马蜂窝。
庄家和当年陈太师不同,庄家三代名将,是实打实的力量。高手往深山老林一躲,或者出来刺杀谁,谁也防不住。想起来都心慌慌。
贺高飞和范张谈妥,立刻回刺史府找贺昌珉。
贺昌珉现在就特担心,生怕哪天晚上庄上弦先下手为强,杀到刺史府,将他咔嚓。
虽然贺翀去京城了,但庄上弦将他咔嚓,再逃回崇州,京城来人也麻烦。
所以贺昌珉基本都呆在刺史府,贺家大部分高手也在刺史府,大家小心防范,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贺高飞和贺昌珉到四知堂旁密室,苏绍珣也过来。
贺高飞看看苏绍珣,想必他不敢乱动,试试他也好。贺高飞和贺昌珉说道:“若是庄上弦死了,崇州易主,对我们没多大好处。若是我们先下手,不用杀庄上弦,只要让他留下遗腹子,继承崇州,崇州就是我们的。”
贺昌珉和苏绍珣都没听懂,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崇州就是嘴边的肉,必须是贺家的!谁来抢都不行!
贺家若是有崇州,加上巩州,就直接超过丞相、超过很多人,一步登天!
密室一边墙全是金,一边墙全是珠宝玉石,此时都发出灿烂耀眼的光,好像整个贺家都变成这样辉煌,皇宫不过如此。
皇帝是有整个宋国,但也承担整个宋国的负担,比如打仗要钱,养那么多人要钱。所以实际上可能真不如渧商过得爽,贺家以后也可以。
苏绍珣出主意:“继承崇州,一般人不行。应该好好挑一位小姐。”
贺昌珉拍板:“就高娢。”
苏绍珣对此很满意,贺高娢是他外甥女,就有他的份儿。
贺高飞说道:“公主和俞小姐那里可能会有麻烦。”
贺昌珉拿出长辈的气势:“什么麻烦?俞小姐受伤不轻,高娢去也有危险。事成后她们还有机会。到时再看谁生出小国公。”
苏绍珣拿出副都尉的气势:“这必须是高娢,想生小国公还不容易?”
几人相视一笑,至于和范张讲好的,或者崇州归贺家后、当然没范家的份儿。
※※※
清明酒店后边独院,大家都在客厅。
窗边,俞悦穿着浅绿的纱袍,戴着正红色头巾,就像一朵花儿开;柳眉整成剑眉,鹅蛋脸粉嫩认真,在长案后练大字,琼鼻一张一翕。
不远处挨着墙,庄上弦、危楼、管士腾、曹舒焕等在商议事情。
庄上弦今儿穿了暗红色织金蟒龙纱袍,领口、袖口用了两寸宽的正红做边,比平时更贵气张扬一些,有点像京城的王子公孙,年少风流。剑眉星目一脸冷酷,比一般的少年又强势得多,他就是无冕之王。
曹舒焕一脸大胡子、管士腾飘如青烟、危楼跳脱一些,都是战神麾下大将。这些人即将撬动罗宋国江山。
另一边,岳奇松、安东纳、占金花等也在商议事情。
之前到各地开拓市场,现在各地都有人来巩州,盯着崇州。大家回来,有很多事要做。
青东商业还没正式开张,也不会高调宣扬。所以一方面需要一些小商掩饰,一方面需要跟他们合作,甚至正式利用他们的人手。
青东商业规划很大,需要的人手很多,崇州那些人是远远不够的。一些小商来自各地,有不同的门路,就像蛇有蛇道,有时候就需要这些小道。
许延年进来,一身宝蓝色妆花纱袍,玉树临风,君子如玉。
许公子太耀眼,大家都看他一眼,继续各忙各的。
许延年也看一圈,议事不好随便掺和,他还没到那个层次,暂时能进这客厅、代表这圈子就不错了;最后干脆的到窗边,看残月公子练大字,再看她一身装扮,喜气,娇俏,更萌萌哒。
俞悦也认真看许公子,越看他脸越俊,太美都不敢看;再看自己写的字,突然发现这样的字好丢脸!在如玉公子跟前出丑,越想越难堪。
许延年越看残月公子越有爱,没别的意思,就像一块美玉、一盆好花,超有爱。
庄上弦冷飕飕的看他三回,暂时按兵不动。
许延年觉得,有个那样的少年盯着,敢跟他抢的人还没出世。
安东纳就在另一边不时瞅着许公子,他还没下手,许公子若是下手就剁手。
许延年涵养好,谁看谁的,他就看残月公子,美的像诗。
俞悦脸都红了,非常羞涩、手足无措。不算女为悦己者容,但总算知道字太难看会丢自己的脸,她脸要丢光光了。
许延年嗅着她的香气,一阵心动、意马心猿,虽然残月是个男孩子。
俞悦抬头直勾勾的盯着许公子,他脸比画还美。
许延年吓一跳,忙后退数步。他有二层的实力,但这里这么多高手、大家宠着残月,他若是再挨打也不敢反抗,能做的就是离远点。
俞悦挑眉,跑什么,搞得她更害羞:“你说实话,我字是不是特别难看?”
许延年一愣,好像哪儿不对?回过神忙摇头,看着案上的字:“不会啊,写的挺好,很见功力,练了很久吧。”
俞悦点头:“是啊,可我就是写不好,总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许延年薄怒:“谁这么没人性?这字哪里写的不好,已经很好了!你要自信!”
俞悦没自信,因为庄上弦、钟国令、甚至岳奇松那斯文败类都写的一手好字;再看许延年就像哄孩子,一眼看出她练的久,却没说好在哪儿。就像一个憨子刨坑,把地刨光溜溜坑依旧三寸深,这只能说明许公子会说话。
字写得好比如颜筋柳骨、环肥燕瘦之类,许公子就没讲,俞悦特自信,相信自己没写那么好,霎时发威,又盯着许公子:“你来,写几个我看!”
许延年又吓一跳,还有其他人看他什么意思?
俞悦一眼瞪其他人,都不认真议事看什么看?她大字若是再写不好,就怪他们!
其他人看看许公子、看看主公,来来赶紧议事,小心残月公子发飙。
许延年明显觉得自己是新来的,不懂各种梗;但没关系,残月非要他写,又不是什么不健康的事。他上前,提笔,写两句诗。
俞悦在一旁认真看着,许公子字如其人,温润如玉。
为什么她的字就不行?俞悦皱眉思索,拿着笔又写了一阵。
许延年看她写的真认真,认真的萌正太更萌,萌的他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庄上弦在那边坐不住了,他的月牙!
曹舒焕忙拦住主公,心里和危楼继续替许公子默哀,练大字是主公和妹子的奸情,许公子这样横插一脚,希望他能死得痛快、留个全尸。
俞悦现在状态很好,学霸发飙,今儿非把字写好,虽然还是没写好。
许延年看她把墨快写完了,亲自动手为正太研墨,红袖添香。他是标准的蓝袖,身上也有一股香气、有点像松香。
俞悦看他姿势美,伸出的手好好看,和脸肯定是原装,手指修长匀称,手掌大而细腻,没有女性的阴柔,只有男子的温润。
最标准的公孙,许狐狸的孙子,才能打了脸嘛事儿没有。
许延年哪能没事,只是事有轻重,下意识要闪。
俞悦把毛笔递给他:“你再写,写慢点。”
许延年看她一脸认真,果断的一头栽进去,执笔又写了四句诗。
俞悦点头,隐约找着感觉了,摆好姿势又想一阵,和许公子讲道:“我闭着眼睛写,你帮我看着别弄坏哪儿。”
许延年不知道她又耍什么,不过很君子的点头,乐意效劳。
小丫鬟双鱼过来挤许公子:“主公让我看着就行。”
俞悦怒:“你一边去,写大字你又不懂。谁瞎掺和本公子今儿就斩谁。”
其他人都停下来认真看着她,这是动真格啊;再看主公,残月要和许公子动真格。
庄上弦冷冷的不哼一声,扭头不理月牙,就看月牙能动什么真格,回头把姓许的都斩了。
曹舒焕和管士腾对视一眼,人要倒霉,真是莫名其妙的。
许延年完全不懂,双鱼看看主公,让到一边,就看着许公子。
俞悦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先落笔,写了半个朝字又停下。她不知道什么性格或原因,写的时候总会歪、扭、拐,好好的字就变味,不扭也不好看。月的左边一撇,要写出新月的韵味,不能有别的东西。
俞悦脑子努力清空,笔随心走,更潇洒自如,把朝字写完,再写一个朝字。
写完感觉好多了,一鼓作气,继续,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雨雨风风花花草草年年暮暮朝朝。
许延年给她拉两回纸,双鱼看着没动,再看之前写的,现在明显不同。
许延年眼睛也发亮,虽然写的有点乱,但能写出新的韵味,甚至新的字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必须有深厚的功力,更要有悟性。
说新的字体早了点,但正是看着她一点点诞生,这种感觉,妙!
俞悦感觉也妙极。庄上弦是庄家少年,字并不适合她,又给她一个定式,就是一种东西形成习惯,顽固的难以改变。许延年出身许家,因为许狐狸的本事,受到朝局冲击并不大,这种不女气又温柔的风格,正是她需要的。
她性格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但女汉子也不是真汉子。
这需要她自己寻找一条路,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看来有了不错的进展。
俞悦看着许延年的俊脸,越看越顺眼,虽然有点温室里的花,未必经不起风雨。
庄上弦急忙冲过来,抱着月牙,看够没有?这半天都没看他!
俞悦看着少年,很想说自己写好了,又怕他没人性的想出什么新主意欺负她,所以绝不能骄傲,做人就这样,搞不过啊只能忍着。
庄上弦看月牙好像很不满?咬一口,还不满?
俞悦挺好的心情,毕竟字有了突破,少年关注的重点是什么?有她吗?
庄上弦皱眉,看看月牙写的字,歪歪扭扭:“重新写。”
俞悦睁着眼重新写,差点邯郸学步,好容易控制住,写的还不错。
庄上弦点头:“还行,以后每天二百个。”
俞悦不吭声,没有让她别写,估计少年都开恩了。但这是不相干的事,她还想让许公子指点。以前陈家和许家关系好,他们没准还能做朋友。
庄上弦抱起月牙要扛走,月牙是不是喜新厌旧要旧鞋换新鞋?
伙计领着针线铺掌柜老头过来。
老头范圳,依旧愁眉苦脸,不过没有晦气,给庄上弦行礼,直接说道:“范张让我请主公吃酒,否则要我家人好看。”
其他人都商议差不多,停下来看着范掌柜,再面面相觑。
范张想出这种主意,要说不算稀奇,这就是滁商的德性,完全的物以类聚。
庄上弦冷然问道:“时间、地点。”
范圳应道:“越快越好,看主公哪天有空。地点在扶苏酒肆。”
庄上弦点头:“那就明天。”再看着月牙。
俞悦应道:“后天。让他们准备充分一点,顺便帮他们准备更充分一点。”
庄上弦星眸欻的盯着许延年,这张脸长这么俊,浪费了可惜,应该充分利用起来。
许延年吓得腿软,脸是爹娘给的,他又没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