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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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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虽然被废,却还是以太子之礼下葬的,第二日天亮报丧,紧接着就布置灵堂。

    福安来唤李梓瑶时,她已经换好了一身白衣,吩咐奶娘照顾好孩子,便随福安入宫去了。

    端坐在马车里,是没有那个心情撩开帘子看风景的,李梓瑶盯着马车一角出神,脑力闪过的全是和魏冬玲的对话。

    魏冬玲曾问:“先下手为强或许好些,等她出手可就太被动了。”语气清冷中夹着柔和,像是寻常聊天,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说起这样的话题,也不见压抑。

    李梓瑶点头回应,示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谈何容易,她没有机会。

    魏冬玲:“我前几日曾到大皇子宫中看望大皇子妃,大皇子可能快了。”

    “嗯?”李梓瑶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太子虽然病了多日,可她从来没往那个地步想过,毕竟按理说他应该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的才是。

    魏冬玲没有解释,只是不着痕迹的环看一周,收回了视线,头微微倚在背后的红漆柱子上,双手交叠,端庄而闲散,道:“端王爷不曾向王妃提及吗?”

    李梓瑶想起前不久齐灏的失态来,虽是不曾像她言明,但许是为了这事儿也说不准,毕竟再怎么说,齐灏也不可能对废太子的生死无动于衷,李梓瑶问道:“哪怕是.......又怎样?”

    未尽的语意是:哪怕是太子去了,又怎样?

    魏冬玲不假思索道:“到那时,皇后娘娘难免不会因悲痛欲绝而大失分寸来。”

    这句话刚进入李梓瑶的大脑,便听魏冬玲又道:“不知王妃可懂棋,对棋者而言,有一点是极紧要的,即至始至终对敌人的破绽保持敏锐,一旦发现,定要狠命追究。力求造成敌手心绪失控。上兵伐谋,攻心是根本。”

    李梓瑶接道:“要我去刺激一个刚丧子的母亲,让她露出马脚,自寻死路?”她是刚刚晋升为母亲的人,自然知晓那种痛,只怕比之当日被囚在玉笙楼的自己,不会少了几分去的。

    魏冬玲一贯清晰明澈的眼慢慢闭上,阳光从一侧透过洒在她脸上,看那惬意的样子,宛如静心养神一般。李梓瑶蓦然有些疲乏,回头看离的不远的支柱,几步挪过去,背靠着坐下。听魏冬玲又道:“世道本就如此吧,是她种下的因,总该由她去尝那个果。”

    李梓瑶低着头舒了口气,食指在膝盖上扭了两下,知魏冬玲的意思,若这个苦果不是皇后吃了,自然得有人替她吃。

    恍惚间马车到了废太子生前所居,被废之时他的身体已不适合出宫建府,便就近迁了个宫殿住下,较之东宫,可简陋太多了。三王妃和她一道进来的,一贯是个能演戏的,还未进门时便红了眼眶,李梓瑶也不由分说的揉两把眼,随她到太子妃身旁站定。

    已不见废太子妃许久,本就清瘦的人现在更是只余一把骨头了,想起府中正沉睡的小儿,她无法对眼前之人心无芥蒂,有些事情是永远不可以被原谅的,就像已造成的伤害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挽回一样。

    李梓瑶沉着心过来,却未曾见到皇后娘娘,刚要开口问,便听太子妃抽抽噎噎道:“母后昨日晚昏过去了,到现在未曾醒来。”

    看来太子去世之事对皇后的刺激挺大的,也是,那毕竟是花去了她所有心血的孩子,就算齐灏从中得利,也永远不能取代了他去。

    皇后娘娘不曾来见废太子最后一面,小敛礼便一直压着,这场丧事才刚刚开始,听说圣上将此事交与礼部尚书主持,那礼部尚书正是刚官复原职的甄友和。算是甄友和复位以来领的头一个大差事了,该是重视极了,这场丧礼必然走的稳妥。

    府中还有孩子,李梓瑶待到正午时离去,彼时许小侯爷携其夫人魏冬玲前来吊唁,三人在道上相遇,李梓瑶远远瞥了许小侯爷一眼,头次见书中男配,还不知道他到底哪般模样,竟对甄夕络情深至此。

    只眉间的轻佻便看出不是个成熟的,今日来者着装非黑即白,其他人李梓瑶倒不曾在意,但许小侯爷显然是撑不起这一身黑衣的凛厉的。魏冬玲隔一步走在其后,两个人的气场越看越不相融。

    见了个礼,未说其他,那两人进她出,别过了。待李梓瑶不经意回头看一眼时,魏冬玲刚好折进拐角,只能捕捉到她清闲的背影,脚边扬起优雅弧度的裙摆。李梓瑶默默一叹,实在不是良配,她要有个知心的倒是好了。嘴角扬起个极浅的弧度,李梓瑶看向前方悠远的路途,一步一步,踏的稳稳匝匝,不再像年初踩青石板那样的轻盈灵动。

    说来也巧,李梓瑶正用午饭,便有人找上门来,管家来传报。

    李梓瑶听了来人名,立马放下了手中碗筷,惊讶的很,脱口道:“你说来者是卓峥?”

    管家点了应道:“回王妃,那人自称是卓峥,手里还有王爷的信函,想来不会有假。”

    李梓瑶连忙点头,先一声“嗯”,后又道:“不管怎样,先将人请进府来再说。”转念想,前几日齐灏还说有客人要来,难不成是他?又道:“你找人入宫一趟,给王爷递个信。”

    不提她险些要忘记卓峥这个角色了,英勇帅气不必多言,他与齐灏不同,没那么条条框框的限制,为人潇洒,办事爽利,手脚上完全没顾忌,除了没看上甄夕络外,简直妥妥的优质男配配置,想来是倍受原书作者爱戴,不想炮灰了他。

    这个男人的到来,总算是要在冰冷压抑的冬日里吹来一阵清爽春风了。

    卓峥便是齐灏在淮南之时遇到的、给他提供了不少助力的人,按书中的节奏本该虽齐灏一起归京的,不曾想剧情变了这么多,他竟此时才到。

    “墨笙,你吩咐前院的厨房备桌好菜,卓大人这时候到,想必还未曾用膳,尹长史他们若在,便先让其作陪,想来一会儿去给王爷通报的人也该回来了,倒时看他有什么吩咐。”

    虽然自己挺想去瞧瞧卓峥长什么样的,可女眷向来不好单独见外男。

    你说搞个屏风隔着就可以了?

    搞个屏风她还能看见卓峥的脸吗?干听声音也不过瘾啊。

    她昨晚一宿上没睡,这会儿困的熬不住,只得先去歇息。

    宫中之事少不得齐灏他们几个兄弟的帮衬,谁到得早走的迟都是能在皇上面前博脸面的,更何况齐灏还是废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

    能以“太子之礼”丧,确实是厚丧,不用再做其他试探,便知只留恋后妃、不理政事的圣上对太子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这是天上白扔的讨好他的机会,不捡白不捡,二王爷几乎也一日爷未曾合眼,可还是不愿离去,脚像是粘在宫中的地板上了,三王爷本不在乎这些,可二皇兄都如此了,他也不敢撤,搞得齐灏也走不得。

    没想到卓峥竟比预计的早来了几天,齐灏为其购置的宅邸还未收整,近日是搬不进去人的,也罢,便先将其安置在府中,等来日移居便是。他又侧身看了几个兄弟一眼,估计今晚得熬到夜半了。

    说的好听废太子是病逝,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只有齐灏知道了。

    李梓瑶走的早,不曾碰上皇后娘娘,而齐灏却是看见了的。

    李梓瑶原想经历了这遭,皇后娘娘必是端不住那番姿态了,什么雍容华贵、大方得体都得见鬼去,怎么着也得有些凌凌乱乱、失魂落魄才对。可惜,她又想错了,皇后醒来后先是认认真真、端端正正的收拾一通才过来见她儿子的,像是废太子生前她每次过来探望时那样,这一刻,不管什么心情,人家都没有一丝失态。

    许是,最后一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