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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五月末时,气温已经开始变热,即使身处午夜,也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微风裹挟着热意扑面而来。
清河做了几个小时的作业,被高深难懂的数学题折磨得痛不欲生,因此挫败地靠在书桌上拼了命地安慰自己。
数学而已,不用怕。
不用怕。
不用怕?
无论怎么心理暗示都没有用!
……她果然还是太笨了。
清河懊恼地一锤书桌,“唰”地站起来,打开房门,径自向电梯走去。
数学太烧脑,她需要喝杯水来冷静一下。
清河出电梯后径自向厨房走去。
此时正值半夜十一点,因为右京积威甚重,起居室到了这个点基本没有人在。
因此清河进厨房时心里没有想太多,她取了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子水出来。
清河觉得渴得厉害,忍不出偷偷啜了一小口。
这时沙发那头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的声音,清河一口水险些呛在喉间。
清河艰难地将水吞下,转头向沙发看去。
起居室里没有开灯,因此偌大的空间里只看得到窗帘翻卷,而背后厨房里的灯光亮得犹如白昼。
两厢对比,起居室黝黑得令人从心底发颤。黑魆魆的空间里,像是蜗居了一只不知名的怪兽,而这只怪兽好整以暇,正伺机等待着猎物走近自己。
清河:“……”
她虽然没什么用,但是看到鬼魂之类的东西,她还是不怕的。
……没办法,看多了。
沙发上传来的咳嗽声越来越急,清河急忙放下水杯走过去查看。
清河还未靠近沙发,视角范围内已经能看清沙发上的事物——竟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大概是察觉到有脚步声响起,因此发出了嘤咛声,还嘀咕了两下。
清河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抬起手,动作轻轻地,戳了一下。
手感是温的、软的。
看来是人类。
等等,人类?
清河汗如雨下,她是下意识地把人家当做了鬼魂吗?
不过这个点在起居室的又是谁?
今天是三哥要的生日,大家帮他庆祝了生日,虽然闹到九点才散伙,但是谁偷偷留下来了?
清河这么想着,心中的好奇之心难以遏制,她弯着腰,低头向那人看去。
他脱了西装外套,又大概是在沙发上躺了很久,因此衬衣的下摆显得褶皱无比。而他的面部表情十分安详,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油腔滑调和不着调的样子。
——竟然是今天生日宴的主人公,要。
今晚帮他庆祝生日过后,众兄弟在九点左右陆续离开起居室,清河走得早,因此并不清楚最后走的是谁。
没想到是要。
清河十分吃惊,他怎么不会房间休息。
清河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要哥?要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起来回房间休息吧。”
要有些不耐烦地回道:“好吵,不要说话。”
清河又拍了拍他的肩,要却不理她了。
清河有些好笑,要竟然还要孩子气的时候,别看他平日里一副花花公子做派,没想到睡着了还挺乖的。
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可能会感冒这种事情发生。
要看来是不能醒了,她还是给他盖床毛毯吧,免得到时感冒。
她在起居室准备了一床毛毯以备不时之需,这时终于到了它起作用的时候。
清河从壁橱中取出毛毯,疾步走回去。
因为步速过快,以至于忽略了脚边圆滚滚的瓶子。
清河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顿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向沙发扑去。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她反倒觉得自己手下的触感温暖炽热。
……真是糟糕,她竟然扑到要身上去了。
不行,她得起来。
清河想到做到,因此悄悄地挪开撑在要胸口的爪子,为了转移阵地,目标选择了不远处的沙发扶手。
很好,还有十公分。
五公分。
“啪——”
她的手在空中被阻截,一秒之间就落入“敌手”。
清河大骇,一低头就见到了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睛。
那是她从未在要身上见过的眼神。
冰冷至极。
清河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讪笑道:“要哥你好啊。”
“你……”要眨了眨眼,大脑还有些意识不清,因此看到眼前的少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究竟是谁。过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身处何地,又想起少女的手还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因此大惊失色。
要恢复了神志,他定定地看着少女,终于就她认了出来。
“啊——小妹?”
要很快笑起来,然而他一开口,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
清河这才知道不久前踩到的瓶子是酒瓶。
右京身为律师,绝不允许成年的兄弟在家里随意喝酒,酒类饮品都是藏在厨房边的小库房很少露面。
因此她才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酒。
要似乎喝得还不少,身上的酒精味越来越浓,很是呛人。
清河将自己的爪子“抢救”回来,并大方地扶着扶手坐起来。
她跌倒时不慎坐在了地面上,坐直后,发现毛毯已经大部分飞扑在要的身上。
这倒省事。
清河将毛毯抖了抖,将它展开。微微弯腰,将毛毯小心地盖在要身上。
要困惑道:“小妹,你这是?”
“我看到要哥这么睡着在沙发上,但担心你感冒,所以给你盖一床毛毯。”清河笑着解释,“当然我还是希望要哥回房间休息。”
要又问:“小妹不是回房间了吗,怎么又来起居室了?”
“被数学题折磨得痛不欲生,来厨房倒杯水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要听了,毫不犹豫地就笑了出来:“小妹,数学题就这么难?”
感觉自己被看低了的清河:“……”
是的是的,数学真的好难。
清河回想起被数学支配的恐惧,浑身一激灵。她为了挽回面子,只好选择转移话题:“要哥又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起居室啊?”
清河故作神秘:“还喝酒,有事?”
要抬手一点清河的额头:“好奇宝宝,你猜?”
“我不猜。”
“猜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清河正色:“要哥难过也笑、开心也笑,我实在猜不出来。”
她说的是实话,她从未见过要大喜大悲的样子,就算椿和风斗时常不分时间场合地和他斗嘴争吵,他也是一副游刃有余毫不生气的样子。
要不是不久前看到他还能露出冰冷的眼神,清河差点以为他一辈子都想菩萨一样和善、整天都笑眯眯地。
清河觉得要每天都是笑容满面是职业使然,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是。
朝日奈一家兄弟人数太多,因此矛盾也多,但是这么多年除了祈织的事,其余兄弟之间基本没有大事发生。这其中除了众兄弟默认的相处规则,大概还有要从中斡旋的功劳。
而善于照顾别人的要,润雨细无声地接受了兄弟们无论好坏的情绪,而他也没有意愿向兄弟们表达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那样的习惯。
想一想,她身为艺妓时需要服侍客人,她一切行为的前提都是不能让客人不开心,因此将自己的意愿拼命地忍住不说,时间久了,也养成了那样的习惯。
即使到了如今,竟然和要的习惯如出一辙,她依旧惯性微笑。
要听了清河的话,想说的玩笑话堵在了喉间,随后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家中兄弟多,少时难以照顾,大哥雅臣好脾气治不了调皮的弟弟,二哥右京性格严肃和弟弟们难以相处,身为第三子的他为了更好地照顾弟弟,选择中和两个哥哥的性格。
他爱笑,弟弟们倒也和他相处愉快,渐渐地学会了倾听。只是十多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弟弟们纷纷长大,倾听的习惯已经养成,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
所以,难过也笑、开心也笑。
要低头看了看少女,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只能隐约看见少女脸庞的轮廓。但是即使这样,他依旧能想象得到少女正经说话的样子。
明明年纪还小,非要装出成熟的样子,不伦不类却又十分可爱。
不过他的事情是什么时候被他的小妹妹发现的呢?
他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但是这件事被□□裸摆在台面上时,他反倒没有一丝丝生气的感觉。
两人之间因为清河的一句话导致了长时间的沉默,清河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惹要不开心,但是要也没有生气。她心中很是忐忑。
为了缓解尴尬,清河选择后退一步:“要哥,时间很晚了,我明天要需要去咖啡店,所以先回房了。要哥要是酒醒了,就回房间休息吧。”
她说着就直接站了起来。
可是要却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一把拉住她不让她走:“既然天晚了,身为哥哥怎么能让小妹一人走夜路呢。我正好也醒了,顺便送小妹回房。”
清河作惊恐状:“不用了要哥,我自己能回去。”
要掀开毛毯站起来,因为高少女许多,所以俯视她时很顺利地摸到了她的头发。
他微笑:“小妹这么客气作什么?作为给小妹勇于猜对答案的奖励——因为遇到了开心事所以才喝酒——我无论如何也要送你回去。”
清河如临大敌:“我再也不猜要哥你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真不猜?”
“不猜。”
要无奈道:“好吧,小妹不猜那就算了吧。我们下楼。”
清河看他这么执着,只好作罢。将厨房的灯关掉,两人一起下楼。
可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是,两人离开后,沙发上被毛毯掩盖住的属于要的手机因为彻底没电,最终关机。
而关机前,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样一条邮件——
祈织
to要
生日快乐。
——16.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