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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希礼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不明白,蔡斯年是怎么没聊几句话,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让他进退维谷,不得不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宫先生,”他接通了宫政和的电话,简要又切中重点地汇报了刚才的事情,宫政和回答:“知道了。”之后不知想了什么,又说,“你之前调查过斯年。”
河希礼点头:“接下了工作,自然要了解之前的各种情况。”
宫政和问:“你想到他是现在这样一个人了吗?”
河希礼思考片刻,倒是没想到宫政和会这样问,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只好诚实地说:“没有。”
他斟酌着说:“蔡先生最初被人厌恶,是因为传言中,他跟同组合队长竞争主唱。”
“当时蔡先生还有粉丝,但哪怕是其中最狂热的一部分,也不能承认蔡先生……唱功过关,更不用说和以唱功著称的主唱比较。”
“但是后来蔡先生不仅开始担任主唱,还在专辑中大量使用较音技术,以至于根本不是本人的声音。这让组合的粉丝,尤其是主唱的粉丝感觉十分不公平,甚至一度抵制经济公司,抵制蔡先生,举行了多次大型抵制活动。”
“这件事情的后续,就是之后蔡先生在现场演唱会上完全露馅,唱功糟糕到让大量粉转黑,抵制声完全盖过了支持声,因此蔡先生不得不退出乐坛,进军影视圈。”
河希礼又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发现只能实话实说:“蔡先生如果有现在的心思,不可能让自己落到那种程度。”
宫政和说:“他那时十六七岁,在选秀之前就是老老实实的学生,没有现在聪明,也算正常。”
河希礼说:“但是蔡先生有读心的能力。”
宫政和:“嗯?”
“按理说,一个知道周围所有人心思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河希礼想说愚蠢,但还是咽了下去,心想现在又不是面对蔡斯年,也没必要那么诚实,“极大损害自己的事。”
宫政和又嗯了一声,似乎有人叫他,对河希礼说:“把你的意见写成报告,和相关资料一起发给我。”
“是,”河希礼回答,顿了顿,还是问,“您觉得蔡先生跟以前变化太大了吗?在……自杀后,突然变了一个人?”
宫政和没说话,河希礼立即说:“抱歉,我不该多问,各种报告和资料今晚发给您。”
“没事,”宫政和说,“继续汇报。”
“是,先生。”
挂了电话,河希礼坐入自己的悬浮车中,又拨了一个号码:“转接星际视频网,制作人莱顿。”过了一会,车子开始自动驾驶,对方似乎接通了,他顿时换了一种腔调。
各种专业级别极高的人,或者位高权重的人,都有一种特殊的讲话语调,乃至节奏,让人一听就觉得想要顺从,不小心就会被带着走,此时,一直显得很实诚的河希礼就忽然变成了这种语调,估计用这种方式讲话,哪怕是打骚扰电话,对方也忍不住想顺着聊下去。
“蔡斯年先生要参与一部自制剧的演出,资料我之前给您发过,现在我需要跟您谈一谈,贵公司对该剧投资的问题。”
“另外,我们要求剧集收入的百分之五十归蔡先生所有,交换条件是该剧目给贵网站独播权。”
“百分之五十,”河希礼镇定深沉地说,“一点也不能少。”
谁能听出来他的底线只有百分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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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宫政和看到保安队长李青龙正在等着他,点了点头,打开光脑,看着电子屏上的画面。
李青龙面上冷若冰霜,锐利如刀,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屏幕。宫政和没有设置私人观看模式,他也能看到光脑中的录像。显然,这是对于宫家大宅中蔡斯年的实时监控,还是李青龙亲自布置启用的。
镜头非常智能地跟随着蔡斯年,在他周围几个角度游走。
画面中,蔡斯年悠闲自如地靠着一面墙,表情总像是没睡醒,嘴角天生带着笑意,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当安保机器人巡游过去之后,他轻巧地通过回廊,又闪入另一根柱子后,一路行云流水,躲过了各种仆人、安保人员,像是一阵风一样滑入厨房,又是几个闪身,几个躲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瓶酒,一碟子下酒菜。
宫政和抱着胳膊看他,坐姿端正,一看就修养极好,只是没什么表情,但从眼神来看,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他注意到李青龙在观察自己,看过来一眼,向电子屏四平八稳地伸了一下手,表示看那里:“你怎么看?”
一般人这样抱着胳膊说话时,指向什么东西一般也就扬扬下巴,虽然用下巴指东西一般而言不太礼貌,但也没人在意。但是宫政和就偏要做出一个比较尊重的姿态,而且看起来不是刻意的,而是自然而为。
李青龙本来想‘我看您在侵犯人权’,但莫名感觉到受到了某种尊重,虽然没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不知为何就不想侵犯人权的事儿了,反而心想,他们做安保的,基本一辈子都在侵犯人权,宫政和的安全是联盟3a级的标准,多按几个最先进的摄像头,也没什么不对。
李青龙指着蔡斯年的一个转身:“这是最基本的摆脱追踪的动作。”
“这里他表现出来的侦查意识,未经过严格训练的人是不可能有的。”
“他提前识破了机器人的巡查路线,我们已经改过系统,现在机器人的路线完全是随机的,只能认为蔡先生用某种手段分析了机器人的系统设置,但是如果这几天都是这样,系统中应该留下很多痕迹,但确实没有被查看过的迹象,所以……可能还需要升级。”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以蔡先生一个月前的体检报告,他的精神力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
宫政和开口:“他这个月的体检报告下来了吗?”
李青龙:“明天就有结果了。”
宫政和点头。
画面中,蔡斯年在几根廊柱、房梁上窜了几下,拎着酒和吃食,轻松地坐在了离地五米多的屋顶上。宫家大宅采用华夏古建筑风格,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珍稀木材,黑石青瓦,最高的不过两层,一般而言都是单层小楼,通过院落连接。
蔡斯年在屋顶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在蓝天白云下,用牙咬开酒瓶盖,灌了一口,打开食盒,往嘴里扔了两片酱牛肉,枕着胳膊,翘着腿,闭眼晒太阳,微风拂动他的衣衫,显得像某个武侠小说中的风流高手。
李青龙吃了一惊,在蔡斯年差点逃跑成功之前,他们没有特别监视过他平日里的行动,但是当初对于蔡斯年的身体资料,还有过去经历的分析,都显示出他不可能有这种几下翻上屋顶的能力。
李青龙皱起眉头:“除了精神力显著提高,他的身手好像也有极大提升,像是经过了特别的训练……按理说,不应该……”
然而,宫政和却似乎没在听他说话。镜头见目标不动了,开始在他周围三百六十度,拉近、拉远,全方位展示目标目前的状态。
蔡斯年似乎在闭着眼睛哼歌,睫毛很浓,眼角微微上挑,修长的手指打着拍子,脑袋随着某种节奏摇摆,又爽快地灌了一口酒,脸颊红了一些,嘴角扬起一抹恣意的笑容。
宫政和本来习惯性地站如松,坐如钟,这时好像也被画面中的人感染了,嘴角微微翘起,调整了一下姿势,虽然还是十分接近正襟危坐,但有了一些微妙的放松。
跟了宫政和三年多的李青龙看得不觉一惊。宫家的繁琐规矩从小就十分严格,身为宫家子弟,站着、坐着、甚至躺着,都只能有一种姿势,一旦有一丝松懈,一丝不够尊贵、高雅,都会挨板子。
就像动物挨抽、挨饿,训练得能够演杂技一样,据他了解,宫政和就是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抽打中长大的,以至于哪怕并不想,但是随便一站,一坐,就是从小训练的样子,一毫米都不差。
他会有这点放松,几乎就是出格了。
“他挺有意思的,”宫政和唇边还是带着笑,“怎么以前没发现?”
李青龙想:以前您娶完人家进来,就放在那了,连宫家大宅都没回去过几趟,当然注意不到。想是这样想,他可什么也不敢说,继续作为冷面安保队长,保持着自己的冷酷和深沉。
“他是我的配偶,就是家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多关心他一些,”宫政和看过来,“是吧,李队长?”
他似乎不是在询问,只是需要人附和,李青龙心里想了很多,但也只是简短地回答:“是,先生。”
宫政和满意了,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往往问问题都不是为了答案,而是为了别人附庸他们心中早已有了的答案。宫政和点点头,不知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蔡先生要演一部剧,给他加点投资。”
“把控剧本,还有安全条件,基本待遇。”顿了顿,又说,“不可以有亲热戏。”
李青龙在旁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不敢出声,被宫政和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立即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那属下就告退了。”
“嗯,”虽然笑容在人脸上延续的时间,要比其他表情都长,此时宫政和的笑意还是淡了,渐渐回到了平时的漠然,“我说的那些隐藏软件之类的,技术组都处理了吧?”
李青龙:“找了第一流的专家,不会再有问题了,”顿了顿又说,“结婚证的芯片也已经收在了蔡先生不可能得到的地方。”
“嗯,”宫政和说,“蔡先生的体检项目,包括我之前提的那几项吗?”
李青龙:“当然,都做了最精细化的测量。”
“再加一项,”宫政和说,“人格测试。”
“了解一下,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李青龙一时没回话,少有地直直看着他。宫政和也回看着他:“嗯?”
“没什么。”李青龙最终没敢说出口,心想:想了解一个人,不是应该自己去面对面交流,才最有效吗?
但他觉得宫政和做人格测试,肯定不止是为了了解这个人,还是像安排监控一样,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虽然他怀疑蔡斯年现在那么狡猾,会不会老老实实表露出真实的人格,但给出这种建议,就不是他的工作范围了。
李青龙收拾好思绪往外走,把各种废话深深压在心底,保持冷面保镖头子的气场,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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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面木窗,还是那间茶室,蔡斯年换了另一身黑色的汉服,对面的河希礼还是好像能直接去演韩剧男主角。
蔡斯年对着电子屏看剧本,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干巴巴地问:“我……真的要演这些情节?”
河希礼:“对。”
蔡斯年:“我还升任男主角了?”说完神情抗拒地看着河希礼,满眼都是‘我拒绝!’,‘快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河希礼顶住压力,残忍而老实地点了点头,“是。”
蔡斯年一下躺倒在地,黑发和黑衣瞬间铺散开,显得他翻的那个白眼像流星划过夜空似的,格外明亮显眼。
“我不演。”蔡斯年没好气地说。
电子屏自动调整到适合阅读的位置和角度,蔡斯年转过脸去,想避开它,电子屏又跟着他转向另一边,来回你逃我追了好几次,蔡斯年手猛地一挥:“哎,我这个暴脾气!”一下子把电子屏打散了,然而没过两秒钟,图像又自动汇聚了起来。剧本再次好好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又无辜又欠揍。
“……”蔡斯年又翻了一个白眼,躺在地上不想动了。
河希礼只好把电子屏调到自己面前。
经过他跟网站、制作方和投资方反复商谈,最终决定这个剧的剧本要大面积重写,目前只写出了前两集,他也看过,虽然觉得无论如何蔡斯年都必须出演,但还是觉得让人来演这种剧本,确实需要强悍的心理素质。
他翻到剧本第一页。
【淡入
华丽宫殿内夜晚
男主角戴着王冠,上前一大步,掀披风,手按胸口。
男主角桀骜不驯邪魅狂狷:
【我,就是全星际最帅的男人】
文字有震撼力地打在画面上。
【路德维希·圣·德·迪卡拉扬】
全景,华丽的帝王房间,仆人们围在路德维希身边。
文字有震撼力地打在画面上。
【王子】
淡出】
河希礼:“……”
他带入了一下蔡斯年的脸,在脑海中重演了一下这个镜头的画面,一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三观崩溃,一边又莫名感觉有点爽。
整个剧的宗旨,基本就是主角路德维希·一长串名字装疯卖傻的日常,让观众看了就会觉得:‘卧槽,神经病啊’,‘妈的智障’一类的。
剧情基本没有逻辑,到处都是神转折,神展开,完全不是传统的剧本形式,甚至连普通搞笑剧都算不上,让人看了以为是精神病人认真卖萌。
但是实际上,人类进化出语言功能后,就开始讲故事。十几万年后,故事被讲述得越来越精湛,人们从惊奇于故事的新奇与魅力,到随便一个人,都读过看过成百上千个故事的麻木,讲故事这个行业越来越难做,也就出现了无数奇葩的剧本。
各种掉节操的实验作品纷涌而出,一开始还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但很快也成为明日黄花。这个剧本虽然相当的让人无语,从某种角度上来看算是新奇,但也不是这种类型剧目的第一次登场。人们看到它大抵只会心想:又一个脑残剧。
除非男主角是蔡斯年。
如果男主角是蔡斯年这个本来就挺神经病的人,这部剧就会爆。
可惜,蔡斯年正想着‘为什么老子要这样受人摆布’,‘演个神探也就罢了,凭什么让我演智障’,不太关心爆不爆的问题。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终极问题:论如何摆脱宫政和、宫家的掌控。
河希礼刚想完没一会,蔡斯年嗡嗡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分成多少?”河希礼到是没想到他接受得这么快,默默在电子屏上调出最新的合同,再把电子屏推到蔡斯年那边去。
电子屏一个科技含量极高的凌空后翻,停在蔡斯年上空,分成条款中写着一个数字,蔡斯年腹肌用力,像是机器人崛起一般,很有控制力地慢慢直起身来,看向河希礼。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值钱,比他预计的最高分成还多一半。
他问:“一线价格?”
河希礼:“超一线。”
河希礼一举一动都尽量达到拍电视剧耍帅的标准,慢慢喝了一口茶,不用剪辑就能放进mv。蔡斯年心中那些模糊的计划再次清晰了些,渐渐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自我否定了几番,终于还是妥协。
他想:十年卧薪尝胆,一朝图穷匕见。
人生就是要忍,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蔡斯年叹了口气,平静地问:“什么时候开拍?”
河希礼有几分惊喜,不知跟谁联系了几句,问道:“明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