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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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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众们讨论到这里,居然都不记得事件的来龙去脉,最后有人小声说:“就是突然就传开了,越传越广,不知怎么就变成常识了。”

    “也没人辟谣过。”“没错。”

    这种事情稀松平常,有的是明星因为真实的丑闻遭到厌弃,也有的是明星一蹶不振只是因为空穴来风。兰瑟感觉到冷汗从脊柱上缓缓流下来,黏腻如毒蛇,忍不住紧咬牙齿,柔和的面庞添上了一丝锐利。

    他忽然想起过去的事情。

    当年抢主唱传言最疯狂的时候,一次记者发布会上,几乎每个人都在问“请问蔡斯年和队长不和是真的吗?”,“兰瑟,蔡斯年你真的抢了的主唱吗?”,“你是怎么抢到的机会,是不是和公司高层……”

    如果兰瑟想辩解的话,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他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如果蔡斯年想要反驳的话,也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他只是坐在那里,脸色发白。

    经纪人便维护道:“这些都是不实的谣言,公司对每个人一视同仁!”接着就匆忙退场,如同谎言被戳穿一般狼狈。

    当时组合的名气还只算粉红,正炒、反炒,只要有话题度,公司基本乐见其成,不会费力去压制。也许有人探究了谣言的源头,却没说话,也许有人看穿了一切,却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无视了。

    只有一个人不明白,只有一个人当真了。

    那天回公司的路上,蔡斯年跟在兰瑟身后。十七岁时的蔡斯年身材纤长,头发乌黑垂顺,面容精致得经常被描述为“终于明白什么叫惊为天人”,因为这张脸没经过基因修正,更是被见惯了整容脸的人们奉为“天神的容貌”。

    就是因为这些,哪怕唱功再好,哪怕投入的感情再多,哪怕再勤奋、努力,都比不上人家在镜头前微微一笑。

    路上兰瑟一直没讲话,他性格安静,但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总是那个活络气氛的人,此时却沉寂如夜色,无生气到有些惊心。

    他沉沉想:媒体的焦点无论是什么,都还是在蔡斯年身上。

    这时,身后人忽然拽住他,兰瑟惊讶地回过头来,却见蔡斯年低着头,指节捏得太紧有些发青,似乎酝酿着风暴,却又无法言说,随时会爆炸。两人沉默相对许久,蔡斯年始终垂着眼睛,有些僵直无措,以至于一瞬间兰瑟心惊了一下,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谁知,蔡斯年艰难地看着他,声音干涩地问:“哥,我抢了你的资源吗?”

    那一刻,兰瑟感觉难以形容。

    蔡斯年说:“对不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生我气,我的机会都给你,好吗?”

    “兰瑟哥……”

    兰瑟那时很想甩他一巴掌,对他吼“谁要你的施舍?!”,但他做不出来那样的事。他的针,是绵里藏针,他的刀,是笑里藏刀,他只是笑着拍了拍蔡斯年的肩膀:“说什么呢,我没生气,只是觉得他们总是胡编乱造,挺烦。但想了想,这行就是这样,我们只能神经粗壮一些才行。我们之间没有问题,那些有的没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面具戴多了,似乎长成了脸,假话说多了,说真话成了不懂事。当年的蔡斯年一直不懂事,会对人说“我的资源都给你”,也会在对方说“那些都是胡编乱造,我们很好”之后信以为真。

    摔了跤才会走路,挨了刀才能成长。好在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思绪收回来,神魂却似乎还停留在过去,兰瑟慢慢说:“我伤心不是因为他抢主唱,实际上,他也……”

    这句话很微妙,如果顺着省略号理解,可以引申出其实蔡斯年真没抢主唱,但他又偏偏没说完,随时留着余地可以黑,一瞬间做出这样的反应,也算是某种技能加到了满点。

    主持人:“那是因为什么让你伤心到没法再见他?”

    兰瑟想: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对他厌恶到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但一个潜藏的画面又猝不及防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那是蔡斯年当时那个眼神,这些年,一些毫无理由的时刻,他总是梦魇般想起当年那人的那个眼神。

    表达心意时的别扭,眼中闪过的真挚,眉宇间的强自掩盖的害怕,强迫自己不要拽着衣角的僵硬,一个即将成年,却青涩得不懂多少人情世故的大小伙子,通体漆黑,内心却纯白到可笑,明明应当指着他笑出眼泪,却不知为何,那一眼竟然变为了一枚钉子。

    这钉子拔不掉,扎在兰瑟心上,时不时反射一下光芒,提醒着他自己还在,长年累月,竟然已被血肉包裹,仿佛长成了他内心的一部分。

    兰瑟说:“我把斯年当弟弟,但他并不是把我当哥哥。我不是为自己伤心,是为他。”

    “我不能见他,不能再同他做朋友,这一切的原因我不能说。”

    “无论这句话被解读成什么样子,无论我会不会被攻击,名气会不会下跌,我都不会回答。”

    “也请大家多少保护一下我们,这个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

    “谢谢。”

    -

    “我把斯年当弟弟,但他并不是把我当哥哥。”

    “不是为自己伤心,是为他。”

    “我不能见他,不能再跟他做朋友。”

    这几句话真是太有深意,堪称语言暧昧界的教科书。工作人员当下就叫营销号去发博造势,在网上顿时如星火燎原,热成一片,不到一个小时,热门话题就出现了“蔡斯年兰瑟‘不和’真相”,“蔡斯年兰瑟因爱生恨”,“蔡斯年兰瑟暗恋”。

    当然,当事人蔡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知道另一件:雪莉正在想方设法拖住他,因为要让他与后来录影的兰瑟撞在一起,上演一出闹剧。本来最多两个小时的录影,仿佛牙齿中的牛皮糖,无限延长,索然无味了还是不肯结束。

    该聊的都聊完了,蔡斯年忽然痛苦道:“啊,肚子好痛!”然后穿过层层包围,猛地就冲出录影室,灵鱼一般钻进了电梯。

    河希礼本来在专心地看蔡斯年接受访谈,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忽然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跟着往外跑,却没想到录影室工作人员比他动作更快,瞬间把他挤成罐头里的一条沙丁鱼,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一定是出了问题,一边翻出光脑看网络消息,一边盘算是不是该给谁打电话。

    他看到了热门话题,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十秒钟后,蔡斯年所在的电梯忽然故障,系统显示“请冷静等待救援”。蔡斯年面无表情地把手按在电梯墙壁上,与系统沟通了五秒钟,系统立即用电信号表示”您精神力强听您的”,故障不修而解。蔡斯年果然很冷静地完成了救援,顺利下到了第一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射进来的光芒仿佛圣光。

    他没有对于兰瑟的记忆。

    此人与原主的过节,都是河希礼根据各种资料分析出来,告诉他的二手信息。他只知道,原主大约是付出真心交朋友,被玩了,从此才再也不认真,走上了混世脑残的黑红路线。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兰瑟过得不好,但今天做得已经差不多,不需要再等到人真撕上一场。

    但他反应快,节目组人员也不慢,就在他即将跑到门口时,一波警卫忽然迎上来:“蔡先生,录影还没结束呢!”,“蔡先生,卫生间不在这边啊!”

    蔡斯年身手灵活地在制服壮汉间穿梭,心说这电视台真是有钱,保安都像海豹突击队退役下来的。他有如永远也不会被捕获的鸟,灵敏周旋,然而捕鸟网太过茂密,双拳不敌四手,他猛地被拦腰截住,使劲蹬在地上,只能勉强不被拖走。

    这小身板力气太不行了!回去就加增肌锻炼!练成像宫政和那么壮!

    他满心满脑都是一身腱子肉的自己,还有这年代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保安是要绑架他还是怎么的,忽然,门口那边圣光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降临,竟然带有一丝天降神兵的气息。

    安保人员都在拦截蔡斯年,那人也就不需要证件便能长驱直入,逆光之下,他宽肩腿长,走路生风,看不清眉目,却有一种凛然气势。一瞬间,就好像慢镜头一般,那人背后又跟上五六个黑衣人,人高马大的黑色群像,走路都如顶级男模,又如顶尖打手,气场恐怖,汹涌而来,活像哪家大佬来砸场。

    蔡斯年眼看着就要被拖走,下意识向他,那人的手很大很热,掌心温和,绝没经历过操劳,却并不显得弱气。他黑发黑衣,眉目浓黑深沉,身影好像一面不透风的墙,抓住蔡斯年将他卷入自己怀里,顺势推到背后,一下形成了长城一般的防卫,瞬间令人觉得安全至极,仿佛千百年前,龙城飞将在,胡马难度阴山。

    蔡斯年看见一个眼熟的保镖,虽然已经有所感觉,却还是不禁心惊:宫政和?!

    宫政和戴了个粗糙的精神力遮罩,就这么肉身凡胎地冲进来了?

    宫政和怎么来了?!

    而且跟国家总理带了个口罩就跑进来一样,这是……他这是疯了吗?!

    蔡斯年一时间没空想宫政和为什么来,只知道他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不该同自己站在一起。曾经他还想着公布结婚证,威胁宫政和放自己自由,此时却只怕给他带来麻烦,人与人的相处的确可以造成巨大改变。

    蔡斯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快走。”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溜之大吉,哪知就在这时,又是一拨人冲了进来。这波人拿着摄像机,带着记者证,如同发现将死之兽的秃鹫,呼啦一下,黑压压地围了上来。同时,魔性秀的工作人员冲出电梯,看到蔡斯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心总算放回肚子里,躲到一边观战,闷声发大财。

    宫政和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带有随时要调国会护卫队过来的阴霾,挡着蔡斯年,低声问:“什么情况?”

    蔡斯年跟一个记者对上眼,读到他心中一行字,忽然脑海里警钟大作,只觉得大事不好,慌忙拉着宫政和,强自冷静:“我数到三,让你的人开路往外冲。”

    他读到的当然是记者要问的,只觉得心惊胆战,虽然没时间想明白为什么,却灵敏地做出了反应。

    蔡斯年:“三!”

    宫政和:“……”

    两人被保镖们裹在中间,炮弹一般向外发射。

    然而,记者们异常狂热,一个膀大腰圆的女记者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差点把话筒磕在蔡斯年门牙上:“有消息说你以前暗恋过兰瑟,请问是真的吗?!”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蔡斯年只听到心中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掉,有点不敢看身边人。

    其余人纷纷跟上:“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你是不是因为他甩了你才一直黑他?”

    “你表白过吗?你们两个有过实质关系吗?”

    “你们现在还有可能吗?你会不会再次追他?”

    “蔡斯年……”

    蔡斯年觉得耳边隆隆作响,全都像隔了一层,心思如电,明白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只想道:妈的,兰瑟这个不要脸的绿茶*!

    宫政和抓着他的手猛地收紧,他力气大得吓人,一下子好像什么镣铐之类的刑具似的,几乎要把蔡斯年的手腕捏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蔡斯年,像是希望他赶紧说一句“不是真的”。

    蔡斯年:“不……”

    然而,记者们的问题却像是天雷战鼓,完全将他的声音淹没了,不仅更为汹涌,方向还更加危险——他们居然把矛头指向了宫政和。

    “这是你现任男朋友吗?”

    “你男朋友随身带这么多保镖,是不是哪个豪门继承人?”

    “你要嫁入豪门了吗?是被包养了吗?”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知道蔡斯年和兰瑟的关系吗?”

    “知道蔡斯年的过去你还喜欢他吗?”

    问题越来越离谱,蔡斯年终于明白,某些媒体朋友们,是如何天天编故事草菅人命的了。精神力压增大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炸毁机器的,有一刹那,蔡斯年希望这些人脑袋都是机械,只要自己瞪上一眼,就能像锤子砸西瓜一样,全部炸、炸、炸!

    他在幻想中杀出一条血路,在现实中却举步维艰。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还有气场强大,虽为文官——但感谢健身的好习惯——体魄强健、力道惊人的宫先生。

    宫政和眼中那些惊怒全部如烟消散,深冷如黑冰,似乎厌倦到漠然,搂住蔡斯年的肩膀,做了一个手势,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即像是有分海之术一样,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宫政和面目森冷,气场凛冽,带着蔡斯年从中间走过,竟然如同刀子切豆腐,旁若无人,无人可挡。

    只有蔡斯年自己知道,他肩膀都快被这人捏碎了。

    宫政和怒了,真怒了。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蓬勃怒气产生的原因,但又如同想要抓云捕雾,无法真切。就在两人即将脱离围困时,记者们忽然惊呼起来:“兰瑟!”“兰瑟来了!”

    电梯刚刚敞开,外面的场景扑面而来,兰瑟愣了一下,下意识觉得不好,紧接着,在其中看到了蔡斯年。

    一瞬间,电光石火,锤子砸钉子,疼痛四溅。

    他已经很久没近距离地看见过这个人了,所有主办方都知道他们不和,不想砸场子就不会把两个人往一起去凑,猛然见到,真有些发愣。

    蔡斯年变了好多,却又仿佛一点没变,瘦高,黑发服帖,面色苍白,眉眼精致,但神色已不像从前那样,看似冷漠,实际局促,如今即便深陷在人群中,他还是沉稳镇定,好像无论如何都游刃有余。

    兰瑟想:斯年。

    不用一秒钟,他就想明白了这局面,一刹那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鸷,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内心道:被坑了。

    他想要再关上电梯门,然而跟他一起下来的几个编导却将他推了出去,其中一个还欲盖弥彰:“好多人啊,兰瑟,是你的粉丝吗?”

    我的粉丝?您脸皮还能再厚一点吗?!

    兰瑟无处可躲,只能希望蔡斯年快点离开,然而离开那人的脚步却停了,或者说,不是蔡斯年停了,而是他身边那人停了下来。兰瑟这时才注意到他,那个背影没什么特别,只是身材挺拔坚实到足以令人侧目,这样的身材娱乐圈里并不少见,现在可以整骨,可以整肌,好身材不值钱。但当那人转过脸来,兰瑟才忽然惊讶,自己怎么会第二眼才看见他。

    并不是聚集了全部注视的那种英俊,只是有一种气质,让人觉得此人应该是经历、见识都很丰富,权力、财富无一有缺,看人看事十分锐利,长久下来,仿佛气场都能杀人。

    这人站在蔡斯年身边。这个想法,让兰瑟心中无端抖了抖。这个人不应该跟蔡斯年在一个世界的,或者说,他跟着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该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内。他本能地受到了震慑,有一种服从的愿望。

    而在宫政和眼中,兰瑟气质外形温柔、温暖,整个人一团和气,混在人群中不起眼,单挑出来却相当吸引人,舒服得令人忍不住想靠近。这种气质的女人据说是男人最喜欢的,这种气质的男人,可能也是男人很喜欢的,因为好掌控,很安全。

    而宫政和平日里清高冷冽,偶尔温文尔雅,再偶尔雷厉风行,当然对自己也相当自信,唯独知道自己完全不好掌控,本来就怒气全开,此时更是眯了一下眼睛,好像放了一箭,还淬了剧毒。

    蔡斯年见宫政和停下,想回头看,却被宫政和轻轻捏住下巴,强迫他把脸转回去。

    “没什么好看的。”宫政和说,夹着蔡斯年,裹着风,阔步走出了大楼。

    纵使保镖都勇如关羽,壮如李逵,也抵挡不住几十个人疯狂的簇拥。保镖护着宫政和,宫政和护着蔡斯年,周围一片闪光灯的海洋,刺眼得几乎看不见路,拥挤得仿佛在万人坑里往外爬。十几米开外,无人驾驶的防镭射低调豪车刷地冲过来,弹开车门准备迎接主人。

    但一瞬间,蔡斯年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他下意识往周围扫了一眼。

    人群发出各式各样的心声,大多都是想要拦截他们一行人,或者想怎么报道新闻交差,但有一个人眼中寂静无声。

    是个流浪汉,眼神却冷静又专注,以至于虽然衣着破烂,却分明形成了一种气场。蔡斯年进大楼的时候还看见过他,在外游荡,被大楼保镖驱赶,却又疲惫而小心地重新走回来,似乎想要蹭大楼排气扇散发的热量。

    流浪汉幻影移形一般,瞬间淹没在了人群里。蔡斯年对长期危险条件反射的敏感,立即令他心中警钟长鸣,忽然挡住宫政和,向某个方向伸出手去,掌心猛然疼痛,血水呼啦一下洒下来。

    他握住了一把刀。

    人群中,伸出来一把刀。

    这如果是把枪,估计现在他人已经没了。

    一时间,他没能去想这把刀是冲着自己,还是宫政和,没能去想宫政和这个身份,这么多保镖,怎么还能让人伤到自己,只是像猎狗看见了野兔,心中的某个机关瞬间启动,本能想抓住那个人,回过头去,快速扫了一下有没有其他同伙,向宫政和吼道:“没事吧?!”

    他一条手臂上全都是血,甚至脸上也被溅上了血点,单凭一手制着刺客,整个人在逆光之下漆黑而狭窄,下巴还有点少年人的那种瘦削,身形却如行云流水的爆发力,眉目中自有老练的冷静,看着宫政和却有些焦急。

    宫政和只觉得被满眼血色刺到了,好像胸口被人打了一拳,竟然就那样愣住了。想说:你在做什么?

    蔡斯年确认身后人没事,便攥着刀,抓住那只手,想把那人从人群中扯出来。

    一般而言,肇事者一击不中,肯定要逃走,然而这个人却仿佛下了决心一般,不进反退,瞬间闪现到了蔡斯年面前,猛地抽出刀子向他疯狂地刺过来,竟然真是那个流浪汉。

    一时间,迅速反应过来的保镖,遵循着本能搏斗的蔡斯年,震惊的宫政和,呆滞的人群,形成了一股巨大而荒谬的混乱。保镖们一个开枪打穿了流浪汉的脚,另一个掏出□□上前想制服他,但也不知道那流浪汉是发了疯,还是不知疼,只剩下一只手和半边身子能动,居然还是不要命地朝蔡斯年狂捅。

    他招招凌厉,招招致命,蔡斯年也是个冲动起来不要命的,保镖上来也不后退,不出十秒钟身上就挂彩无数,眼睁睁看着三个保镖箍不住那人,又因为人太多不能随意开枪,只得合围,竟然打不倒他。流浪汉青筋突暴,力大无穷,胳膊腿四条断了三条,居然还如怪物一般凶横。

    这是磕了药吗?!

    蔡斯年觉得十分诡异,一甩手上的血,还想上前,却被人一把拽到后面去。宫政和两只手都在发抖,捧在他脸上,像两块烙铁,眼中映出大片的血色,眼神慌乱地上下看他,只有声音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你干什么?!快走!”接着不容分说地用手臂绑住他,免得他继续去找死。

    人群四散而逃,另外两个保镖护着他们俩,一个开路,一个殿后,趁乱往车子那边移动。保镖们似乎下了什么按钮,几人周围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罩,经过旁人还会把对方推开。然而,分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却好像走不完一样,蔡斯年没法控制地回头看那个疯狂的流浪汉,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恐惧,脑海中只是电光闪过,想道:他是要杀我。

    一个黑红小明星有什么好杀的?

    就在几人即将到达车前时,竟然又有另一把刀刺了过来,像是人体炸弹,一下撞在保护罩上,又飞速弹了出去。两个保镖反应极快,一个冲出保护罩夺刀,擒获行刺者,另一个继续护着蔡斯年二人。但蔡斯年上辈子大概真的是数猎狗的,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跟着冲出去的保镖一起出了保护罩,一手抓住行刺者的手腕,猛地一拧,想要他吃痛,把刀扔下。

    两个行刺人貌似是一起磕的药,蔡斯年手劲大,技巧强,反应快,居然也会老马失前蹄,没能制住行刺人不说,还被对方使了牛劲,一下被撞得向后退了半步,他顺着那人的手臂一直看到了脸上,微微吃惊。

    是个乏善可陈的上班族,像是刚下了地铁,提着鸡排、可乐正要回家,然而神色却违和地冷静、专注,竟然仿佛不是人,是机器。

    保镖立即拿光子刀砍上班族手腕,但他真如机器一般,不怕疼不怕打,连砍断手也无所畏惧,不逃反进,另一只手一起用力,往前一杵,猛然将刀尖向着蔡斯年腹部推过去。

    噗嗤——

    宫政和神经高度紧张,身体再跟不上这些“武林高手”的节奏,眼睛却快到能捕捉闪电,耳朵也灵敏能闻落针,当下脸就白了。

    但他就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好在那层透明的保护罩似乎可以附着在人身上,刀尖就顶着蔡斯年的下腹,却怎么也扎不进去,饶是如此,还是疼得他嘶了一长声,往后退了好几步。下一秒,他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扇了出去,直接跌坐在地上。

    一睁眼,就看见不远处,什么黑色的物体猛然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紧接着如同鹰隼俯冲,眨眼间,本来还仿佛恶鬼般张牙舞爪而来的上班族,忽然如同山倒,整个人直直地被钉得铺在了地上。

    确实是被钉在地上。

    一柄黑色的巨矛,泛着稀有金属的冷光,从他的肩胛骨笔直地贯穿下来,深深地扎入柏油马路,向四面八方撕开了如同地震般的裂痕。

    天光泛红,黑矛仿佛远古麻木不仁的神罚,上班族的身体被钉在地上,仍在喘着气,双目凸出,嘴里流了足有一整桶的血,四周好像什么邪/教血祭,几乎围着他绕成了鲜红的护城河,即便如此,他的双目还跟着蔡斯年等人转,那场面,难以说是残酷还是恐怖。

    蔡斯年不知道是震惊还是震撼,差点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细微变化。要说细微,其实也只是在这种血腥刺激的场景衬托下,才有些难以觉察。

    宫政和那辆黑车不见了。

    旁边的记者几乎吓尿了,却还是结巴着说:“黑、黑盘古……?!”

    “可以变成黑矛的……联盟最先进的一批机甲之一,只有国家高层才有可能配备啊……”

    有人惊呼:“宫政和!”

    蔡斯年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扶住,宫政和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正把着他,神色冷静到有些冷酷,乃至僵硬,手抖到都已经不会抖了。若不是蔡斯年愣了一下,发现他似乎忘记了维持精神力,已然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不然真要以为他如此镇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的脸……”蔡斯年压低声音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记者们在这种时刻,居然还可恨地维持着强大的专业素养:“真是宫政和!他……跟蔡斯年?”

    “我想起来了!宫政和之前被曝结婚,结婚证上,配偶好像就写着……姓蔡!”

    ——天哪!

    蔡斯年几乎能听到记者们大脑内火花四溅,周身天崩地裂,恨不能立即拔腿就跑,搞个大新闻的音响特效。

    “封锁消息。”宫政和低头说道,两个保镖立即立正,沉默点头。宫政和抓着蔡斯年的肩膀,刚才他就想把那几块可怜的肩胛骨捏碎,现在仿佛是要直接捏成渣,做成高钙壮骨粉。但他另一只手却十分轻柔,简直是像怕碰散了什么人的灵魂。

    他蹙着眉头,看着蔡斯年满手满身的血,坚硬的外壳下透露出一丝不知所措:“斯年……”

    “没事,”蔡斯年尽量放松手掌,这种伤他过去受多了,知道也就是看着吓人,感觉甚至没伤筋动骨,“不过你的车……”

    宫政和看了保镖一眼,那保镖立即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什么,向远处一抛,黑色的磁片在半空中展开,仿佛一场华丽的变形金刚变身,落在地上时,已经化为跟刚才那台一样的黑色轿车。另一个保镖将手按在钉着上班族身体的黑矛上,黑矛猛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延伸开来,成为棺材一般的黑色镣铐,把上班族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只剩下血液和碎肉黏糊糊、湿哒哒地铺在了地上。

    五分钟后,蔡斯年跟宫政和坐入了干净舒适的车厢中,蔡斯年靠在车门上,皱眉不出声,伸着手,由小型医疗机器人消毒、缝合。

    但他发觉一直沉默十分尴尬,只好没话找话地跟宫政和说:“这个机器人真不错,都不疼了。”

    实在不是他话唠,而是感觉必须说点什么,宫政和的表情太可怕了,他怕不缓和一下,这人就要把车厢给变成冷藏车厢。

    宫政和说:“蔡斯年……”

    老天爷,都连名带姓地叫了。

    “吓到了吧,”蔡斯年赶紧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别想了,你做得对,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是正当防卫,没过当。”

    他说的是车变矛,钉穿人那件事。这绝不是什么自动攻击,□□不离十,是宫政和以管理者权限,用精神力远程操控的。他那一瞬间可能是太过紧张、恐惧,以至于用这样决绝惨烈的方式地下了狠手。蔡斯年手上第一次沾血,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知道,经历过这种事人会怎么样。

    好在没闹出人命,不然心理脆弱的人可能就疯了,普通人也怎么都得疯个一阵子。但亲手把人伤成那样,即便是正当防卫,给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的巨大影响,也是难以估量的。

    安慰完人,蔡斯年的思维自然转到专业上去:“你把人抓住了是吗?带到哪去?我觉得这个事件很蹊跷,那两个人都像疯了一样,而且总觉得身份有问题,你是要交给警察处理吗,我能不能一起跟进……”

    宫政和忽然冷冰冰地打断他:“你还想当侦探,当警察?”

    蔡斯年愣了:“啊?”

    “你上去凑什么?”宫政和略微激动起来,“我和保镖身上有等离子防护罩,有能量罩,车子是联盟最顶级的机甲,还有两辆,几个保镖全是上校级别以上的驾驶员,都携带微缩式便携机甲装置。你身上我只设置了……无论设置了什么,遇到危险你是应该被保护的人,不是让你上去冲锋陷阵的。”

    “你很厉害吗,能跟防御科技和机甲战斗员争?这次是伤了手,下次……”宫政和侧脸的线条绷紧,凌厉起来,“你敢再闹出下次来……”

    “我,”蔡斯年实在不好意思说是本能,“对不起,下意识就……不过这不是没事吗?”

    “就你这样的,还能一直没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实话告诉你,我的位置很重要,有很多人会挡在我前面,我不需要你也挡在我面前。你应该在……”

    你的位置,应该在我身后啊。他想这样说,蔡斯年却走神了,怔了怔,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哎,你脸上怎么有血,受伤了?”他仔细地在宫政和脸上找了找伤口,没找着,放心道,“哦,应该是我溅上的,你没事儿就好,吓死我了。”

    宫政和怒气发到一半,平白被人摸了一下,又被盯着脸反复到处看了半分钟,还c差点不小心“吓死”一个人,嘴唇动了动,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蔡斯年放松地靠在座椅上,两条腿从车后座交叉着搭在地上,显得十分颀长,手上缠着绷带,脸上溅着血,乌黑留海被汗黏在苍白的额头上,简直狼狈得一团糟,偏偏笑容安心而舒畅,仿佛了却好大一桩心事,确实很轻松,纵然事件悲惨,也因为这件小事,值得劫后余生地快乐。

    宫政和一下感觉像是被击中了。

    后来他回味了回味,这种感觉,大概就是猛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特别好,从前的一切和今后的一切里面的他,都变得不再一样,与别人不一样,与肤浅不一样,他是深刻的、真实的、与理性和权衡无关的,他是一生难遇的纯粹和本心。

    用人话说,就是一次冲击力少见的强,震撼力少见的大的心动,不知道是骤然而生,还是幡然醒悟。

    蔡斯年笑起来,继续转移话题:“你今天,是不是专门来接我回去喝米酒的?我看见你的时候都惊了,亲自过来,太没想到了。”

    宫政和表示不想回答,并且面无表情地看向另一边,来掩藏内心里的“不太平静”。

    他脑子里有点空,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又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像是冰晶破碎,雏鸟破壳,嫩芽破土,然后,春水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