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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飘荡,凄凉哀婉,苦涩绵长。
张凌站着,没有动。
他不去看她的正面,因为他努力了十年也没有看到。
他知道这是梦,从六岁就开始做的梦。
那时候梦中的女子与他一般大小,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却见她活泼可爱,奔跑在花中树下,银铃的笑声充斥整个梦中。
后来她随着他长大也慢慢长大,他吊儿郎当潇洒不羁,她却愈加悲凉。
她永远一袭淡紫色的衣裙,裙裾飞扬,轻灵淡雅,又孤独一人。
她伴随着他从鲜花蝴蝶不谙世事到情窦初开,但是他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会做这样的梦。
梦中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苦涩。
梦醒之后,那种感觉全部消失,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人的情感。
但是张凌却越来越觉得遗憾。
那种怅然若失的遗憾,令他每次醒来之时都会觉得空落落的。
那是空虚。
他在现实中从未见过那个女子,自然没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他不会爱上梦中的虚幻,只是总有那种挥之不去的情感,或许,那是前世的爱人么?
张凌被自己逗笑了。
他穿衣起床,却见张瑶三人正在吃早饭。
清粥小菜,张凌坐下,仔细的看着贺光。
贺光正在喝粥,被张凌这样看着,险些喷出来,他抹抹自己的嘴角,小心翼翼的道:“师父,我有什么不对么?”
张凌诡异的一笑,摇摇头,而后吃起饭来,也不理他。
贺光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求救的看向张瑶和虞子语,那两人却是不理他,自顾自的吃饭。
他有点怕张凌,现在张凌只要对他有一点多余的举动,他心底就发颤。实在是这一个月来,他被折腾的够了。
他们已经离开比翼城有一个月的时间,四人走走停停,一个月才走了千余里,虞子语嫌慢,张凌却却是乐在其中。
他走的路线专挑不好走的地方,比如多野兽什么的,这个时候张凌就把贺光推出去,那贺光虽然纨绔,倒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至少张凌觉得贺光比他有学问,虽然肢体力量实在不行。
不过这一个月下来,贺光也确实比之前要强上太多,至少之前脸上的虚浮之色褪去,现在已经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张凌觉得这家伙之前虽然可恶,但是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他自己现在都不算出师,自然是不能收徒的,只是教给贺光基本的吐纳之法,贺光就叫上师父了。
不过毕竟是世家出来的子弟,纨绔归纨绔,这一路上贺光所表现出来的对地理风景,古今学识都让三人侧目。他们是长年隐世清修之人,世俗之事不沾惹,这一番入世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张瑶覆上面纱,这才开口道:“凌弟,此去京城路途尚远,我便不去了,这里靠近忘情川,我想在此多留一段时间。”
张凌一怔,没有说话。
“瑶姐姐,你要自己一个人走么?”虞子语拉着张瑶的手,不舍的问道。
张瑶轻笑了一声,“是啊,总要一个人的走的。”
她似乎意有所指,虞子语没有听懂,张凌却听懂了,这才道:“也好,我去京城,见过皇上之后便准备在四国之间转转,不过之前皇上来信的时候特别叮嘱父亲,要你一定要去见见皇后的,姐姐不准备去了么?”
“将来总有见面的时候。”她淡淡的笑着,目光划过虞子语,看向张凌的时候眼眸之中藏了更深的笑意。
张凌干咳两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姐姐自己保重,我们便先走一步了。”说罢率先一步上了马。
虞子语嘟囔了两句,没有看到张凌脸上蔓延的红色。拉着张瑶的手道:“瑶姐姐,要不我陪你一起吧?自己一个人多无趣啊。”
“不必,我就想自己去看看这片大地。”张瑶道,而后又笑道:“何况你这性子,跟凌弟在一起才好玩,跟我在一起岂不是要闷死了。”
虞子语被她说的面红耳赤,羞急道:“瑶姐姐这是什么话,谁要跟他在一起!”
张瑶只不说话,眼眸含笑的看着她。
虞子语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见张凌已经走远,匆匆的说了一句我走了便急急离开,倒叫张瑶笑出了声。
贺光向张瑶拱手离开,眼神清澈。张瑶对他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去。
她心中有些不舍,与张凌从小生活在一起从未分开,张凌虽然走的洒脱,但何尝不是怕再多说两句会忍不住跟她一起呢!
他们早就做好了要分离的准备,从师父跟他们说起他们的劫难之时。
张瑶收拾好心情,在脸上覆上轻纱,望着远处广阔自由的天地,飘然而去。
而在他们分开的时候,南海上却来了一个人。
南海老人站在一处海岩上,他的对面,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冰冷的看着他,那双眼睛神色冰冷淡漠,死寂无声,仿佛这世间一切都不在其心中。
“他们离开多久了?”
“他们离开多久,与你何干?”南海老人反问。
那黑衣人似乎笑了一声,短促而冷淡。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不知道么?”
南海老人皱眉,这才道:“已经一个多月了。”他看着那个黑衣人,眼神中露出一种莫名的神色。
“你这样的状态,能存在在这世间多久?倒还不如我那徒儿一般。”
黑衣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笑着问道:“怎么,难道你这老不死的是在关心我么?”
“谁会关心你!”南海老人翻了一个白眼,似乎被他说的话恶心到了,用了的呸了两声。..
那黑衣人嘿嘿两声,低沉冷峻。
“这样活着,始终是我自己,那般选择,虽然活在阳光之下,可是,那还是他们自己么?”
南海老人沉默,久久不语。
而南海之上,少见的起了风,一向平静的海面,泛起白色的浪头,天空暗沉,没有光。
张凌三人骑马前行,速度并不快,还有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才到邺城,时值正午,七月的天是正热的时候。
与张瑶分手已有两月有余,邺城是常淇郡最大的城池,过了常淇郡,再经过陵安郡上原郡便是京城,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大约还有三四个月的路程。
虞子语面色恹恹,神情不振,整日骑马,虽然景色甚好,但是她一个女孩子还真受不住。
贺光看着他们便道:“师父,照我们这样的走法,速度未免有些慢,不如我们到邺城之后买辆马车,再雇佣两个马夫,这样速度不仅加快,我们也有时间修炼。”
他这样说,眼睛盯着张凌,见张凌只是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贺光摸摸鼻子,没有再说话。
他不知道张凌现在的境界,只是前几日他修炼到了冥思初境,感到了一种突破的冲动,但是张凌曾经跟他讲过,基础的修为很重要,不要急于突破,多在基础境界感受,对以后的修为大有裨益,他便强忍着没有突破。
现在却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突破到冥思中境,毕竟修炼时日尚短。而且在尝试到了修炼的奇妙感觉后,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脱胎换骨一般,和过去的自己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大概就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可以让他畅游在天地的神秘之力中。
贺光有些庆幸,自己曾经那么混蛋,但是跟在张凌身边之后,这家伙虽然经常整他,但是也教给他这么神奇的法门,可以让他摆脱普通人的身份,从此也可以成为那些传说中的存在。所以他对张凌虽然抱怨,心底却是十分的崇敬的。
“那些人在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抢劫么?”
贺光正在走神,突然听到虞子语诧异的声音。
他回过神看向前方,见张凌已勒马停住。前方远处正有两伙人在打斗,一群黑衣人在围攻两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怪不得虞子语会说在抢劫。
张凌蹙眉看着前方,没有想要帮助的意思。
那是两个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两人身着华服,气质高贵,即使身处劣势,身上的衣服破碎染血,依然神圣不可侵犯。围着他们攻击的是二十几个黑衣人,地上还有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看来双方已打斗多时。
那被围攻的两人体力已有些不支,尤其是那个身着宝蓝色华服的女子,一身几乎被鲜血浸透,看不出是她的还是敌人的,她摇摇欲坠,只是仍然紧咬着唇片,面色愤怒无奈又满是坚毅。
虞子语看到那女子在看了他们一眼之后不小心被一个黑衣人的剑划过,那剑斜着在她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但是却没有太多的血流出。
张凌眉头皱的更紧,那女子明显失血过多,她现在的清醒,几乎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
“妹妹,你怎么样?”只见那被围攻的男子一声怒吼,一剑穿透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他迅速的拔出剑揽过那个女子,面色焦虑的问道。
那个被他一剑穿透咽喉的黑衣人喉间喷出一道血注,残酷而冷冽,他的眼中还仍有不甘,只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哥哥小心!”那个女子虚弱的摇摇头,见到那群黑衣人虽然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是组织之后又迅速攻来,急忙提醒。
虞子语心有不忍,她瞥了张凌一眼,猛的抽了一马鞭,那马吃痛,向前狂奔,虞子语低喝一声飞身而起便落入战圈,她站到了那女子身前,也不说话,只是迅速的抽出了一把长剑向黑衣人进攻去。
那两人见是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子,均有些吃惊。
而这边张凌却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白痴女人!”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道:“你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但是那些黑衣人,只准伤,不准死。”
贺光诧异,但仍是点点头,便向前掠去。
张凌眼神微眯的看着前方,他不出手,自然有不出手的原因,只是虞子语却不知道。
那两人,并不是越国的人,虽然他们穿着越国的服饰,但是其形容皆不像越国的人,想必贺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没有鲁莽的出手。
现在是非常时期,四国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他既然有心,自然会注意这些。
那两人非常年轻,不像是通商的。而倘若只是游玩,又怎么会遭到一群身手训练有素身上带着杀气的人的追杀?
而那种杀气,并不像杀手所释放出的那种阴诡的感觉,也不像他们这些修士的杀气,那种杀气,张凌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那个人叫莫齐峰,曾是比翼城的守城士兵,后来被他爹调到了城主府的府兵中。
那是一种在战场上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出的堂堂正正的杀气,或者说是一种杀意,一种意志。
这些黑衣人身上的杀气并不浓郁,并不如莫齐峰那般,即使是上过战场,想必也没有几次。他们行动之间进退有素,不像普通的杀手一样各自行事,显然这是一群化装成杀手的士兵。
张凌看不出他们是哪里的兵,也许是越国的,也许是和那两个年轻人来自一国。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有人能动用的起这样上过战场的士兵,显然那个追杀者的身份非同寻常,在不知道敌我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年轻人明显不是越国的人,救了他们说不定是麻烦啊!
张凌心中有着无限的纠结,他当然知道虞子语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那是在责怪他!怪他见死不救,怪他冷漠。可是这样的时期,对其他三国的人那是要能避就避的,那二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倘若是救了自己未来的对头,那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张凌轻叹了一声,无奈的看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算了算了,救就救吧!对头就对头吧!他一冥灵境的修士还怕一个普通人么?何况,谁让他对人家虞子语动了心呢?
那边,有虞子语与贺光两人的加入,那群黑衣人被打的溃不成军,虞子语恨他们对一个女孩子都下那样的狠手,因此出手之间尽是杀招,但是她并没有展露法力,只是像一个普通武者一般。
贺光见虞子语这般,也只是用武者的手法,但是他下手虽重,却只是打伤他们,避开了能致死的地方。
二人虽然没有动用法力,但是出招精妙,一刻钟不到就将那二十几人击退,虞子语杀了四五个黑衣人,那男子又杀了两三个,这黑衣人便只剩下十四人,还有六个重伤。
那个头领深深地看了贺光一眼,方才贺光那一剑明明可以刺中他的咽喉,但是他最后却收手只是刺中他的右肩膀,让他不能继续参与攻击,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伙人这个男人却不杀他,但是他却记住了这个人。
贺光错开的那一剑,虞子语没有看见,张凌与那名被围攻的男子却都看见了。
那黑衣人的首领见带来的四十个人如今只剩十四个,心中苦涩,却仍是低喝道:“撤!”
他深深的看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心中知道这次没有成功,下次机会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倘若这次回去将军能饶他一死,他也该想个什么借口回家了。
张凌这才策马上前,他下马看了虞子语身上并没有受伤的地方,这才走到贺光身边,拿出一块纱布为贺光包扎左臂上的伤口。
那边那男子这才开口道:“在下明续,携妹明月向恩人致谢!”说罢她扶着自己的妹妹便深深地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