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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榛心头一喜,连忙跑出去,掀起帘子,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小舅舅!”
“榛儿,你没事吧?”韩奕握住她的肩头,目光急切的打量着她,白玉般的脸庞上满是担心。
强撑了一天,在面对刺客时都没有软弱的甄榛,突然心头一酸,眼里蒙上一层水光,但是她又怕小舅舅担心,便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我没事儿,小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得知你被刺客劫持,便赶来怀王府找怀王帮忙,谁想怀王已经先一步去了,我出城去追怀王,但是没有追上,方才怀王的人找到我,告诉我你已经回来了,我这便赶过来了。”韩奕看她衣裳有些凌乱,但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了心,旋即一脸严肃的问道:“那些刺客可有伤到你?”
甄榛笑了笑,“小舅舅,你放心,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她的神色黯淡下来,袖里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只是秀秀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也不知要遭多少罪。”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遭了刺客?堂堂天子脚下,竟敢如此放肆!”回来的路上他大致知道了过程,甄榛在城中被劫,虽然甄府极力压制消息,但暗地里还是传开了。他直觉这件事不是寻常的绑票勒索,分明是有预谋的,只是他不知道谁敢这么做,以甄榛现在的身份,牵扯到多方利益,他甚至想到了是否是两位皇子的明争暗斗,拿甄榛做牺牲品。
甄榛的脸色冷下来,清凌凌的眸中划过一道厉色。“小舅舅,我已经知道是谁害我了,不过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己能解决。”她顿了顿,看着韩奕,“小舅舅,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如何知道我被劫持了?”
韩奕嘴唇动了动,本想问她是谁要害她,为什么要害她,但是看甄榛似是有所顾忌,便没有开口问她,“你离开韩府后,甄府的人来韩府找你,说是贾氏请你早些回去,那时候我算着时间,你应该早就回到府里了,后来甄府的人又来了一次,我暗觉不对劲,去了甄府一问,才知道你出事了。”
甄榛闻言,眸中精光一闪:“为什么要我早点回去?”
“这个倒是没说,我当时心急也就没问。”
甄榛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今日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是来了什么人?”
韩奕闻言一愣,深深的看着甄榛:“贾氏宴请了几位夫人,这么一说,想来是几位夫人想见你,所以贾氏才会派人让你早些回去。”
甄榛冷冷一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好一个万全之计!贾氏是算准了她回不去了,这样还不算,今天还特地请了几位夫人到府里来,恐怕不是为了叙旧聊天,而是一起见证她的失踪,甚至是她的死亡——
堂堂甄丞相家的二小姐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头,谁知道甄二小姐死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龌蹉的事情,更不知道甄二小姐是被劫匪杀死的,还是自己不堪忍受侮辱自尽而死的。真真是她死了都还要坏她的名声,这世间还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贾氏的恶毒!
韩奕定定的看着甄榛,看到她的冷笑,不由心中一痛,榛儿看似待人冷漠,其实是个刚烈奔放的性子,她的脸上应该是开怀狡黠的笑容,而不是这样冰冷无情的表情。
意识到小舅舅目光里的心疼,甄榛马上收了表情,笑了笑:“小舅舅,我真的不会有事,这一次是意外,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保证!”说罢,她沉下脸色,看了看一直不敢吭声的春云,又回头看着韩奕:“小舅舅,我必须马上回府去,你也赶紧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明天再告诉你。”
韩奕拉住她:“你被刺客劫走几个时辰,这件事情要如何说?”放心才怪,上次还说了不会有事,这回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不明不白的被劫匪劫走几个时辰,谁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纵使被完好无缺的救回来了,但是总免不了被人议论。
不得不说,贾氏这回做得真的很绝,她死了要坏名声,她安然回来了,这件事对她也是个很大的麻烦,倘若她就这么回去的话,明天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她不清不白的被劫持了几个时辰,这种流言对于寻常女子来说,也就是影响到未来的婚嫁。可她并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这些流言会因为中伤她的闺誉,而破坏她的人际关系,到时候,即便她还有皇后撑腰,但是众口铄金,她以后同样很难在京城立足,贾氏要对付她就易如反掌。
甄榛暗暗叹了口气,看着韩奕,坚定说道:“我自有办法。”
韩奕见她死活不想自己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松开了她。
甄榛正准备去找人打理一下装容,还没开口,便自有婢女端着一套干净整齐的衣裳到跟前,甄榛摸了摸那柔软光滑的料子,任由那婢女帮自己穿上身,尺寸稍稍有些大,但是还算合身。
那侍婢一边帮她换衣,也觉察到衣裳有些大,便说道:“甄二小姐莫要嫌弃,府里的女眷极少,奴婢们的衣裳自是不能拿来给您穿,便只有白夫人的了,不过这是新衣,虽然有些不合身,但也只能先将就一下了。”
白夫人?听到那婢女口中的称呼,甄榛愣了一下,那婢女见她面色迷茫,便笑着解释道:“白夫人原来是琳太妃在怀王成人之礼时送过来的,跟着怀王很多年了,怀王这么些年没娶正妃,本来是想扶她做侧妃的,不过白夫人自认为出身太低,于礼不合,便推脱了,因为怀王身边没什么人,大伙就将她叫做夫人……”
那婢女本来还想说下去,但似乎又觉得自己说多了,便笑了笑,没再说下去。甄榛从她的言语中听得出来,府里的人对这位白夫人,似乎挺尊重的。
不过想想也是,既是怀王身边的老人,又是为数不多的妾室,地位自然不可不高,便是以后燕怀沙娶了正妃,那正妃也不能不对这位白夫人退让几分。
白夫人……甄榛心里默默念了念,摸着自己身上的锦缎,突然扯了扯嘴角,转身就将这事丢在了脑后。
待打理好装容,甄榛又找到侍卫李勤,询问了一下刺客的情况,然后她很失望的得知,所有的刺客,连随同春云回城的刺客,已经全部毙命。
如此说来,她留着那封刺客写的勒索信,也没了什么价值。
死无对证,她拿什么去证明这封信是真的?倘若她就这么公开这封信,指不定不能扳倒贾氏,还会被贾氏倒打一耙,说她造假诬陷。再者,倘若她真的出了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贾氏,加上雇主要求刺客在城外将她解决掉,这样才不容易怀疑到贾氏身上去,那么逆着想,最可能这么做的人就是贾氏,再加上这封刺客的勒索信,那么贾氏谋害她的罪名就逃不了了。
然而她现在回来了,刺客又全都死了,很多人都知道她跟贾氏不合,倘若她这个时候拿出信,是个人都会觉得是她在诬陷贾氏。
不过她习惯凡事留条后路,跟春云要了那封勒索信,她没有销毁,准备回去找个地方藏好,以备往后能用得上。
准备妥当,甄榛准备打道回府。
甄榛本想去跟燕怀沙道一声谢,但眼下时辰不早,她回去只怕还得面对一场风波,时间耽搁不得,又想起燕怀沙回府时离去匆匆,想是有什么急事,稍稍斟酌后,甄榛着人代她跟怀王表示谢意,他日再亲自前来道谢。
韩奕置了两辆马车,打算送亲自送甄榛回府。
将秀秀和春云安置好,韩奕走过来,在她肩上披了一件大氅,轻声说道:“榛儿,上车吧。”甄榛没有让人先回甄府报信,虽然不知道她做什么打算,但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
此时夜色低垂,怀王府门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曳,跳动的灯火明灭不定,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北风呼啸不止,院墙两头延伸的巷子一片黑暗,仿佛无边无际,走不到尽头。
甄榛回过头,透过那高大的府门,也看到一片沉寂的黑暗。
就在她欲转身的时候,一点灯火若隐若现的出现在花木黑影之间,很快,她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很快,燕怀沙走到她的跟前,似墨似蓝的眸子淡淡看着她。韩奕见他突然赶来,然后又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牵着马过来,韩奕有些诧异的走过来,马上似是猜到了他的用意,眼里涌出感激之色。
韩奕走过来,拱了拱手,“怀王。”
燕怀沙移开目光,看着神色谦谦的韩奕,点了点头,“此时夜了,本王派一些送你们回去。”
甄府据此不过两刻钟的路程,一会儿就能到,燕怀沙还派人护送,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他和甄榛的安全,更多的是为了给甄榛一个依仗,让别人知道甄榛是怀王送回去的,有怀王保驾护航,甄二小姐自是安然无恙归来的。
韩奕拱手微微躬身,表示自己的谢意。“多谢怀王。”
甄榛也跟着施了个礼,聊表谢意。
燕怀沙轻点了点头,又看着甄榛,而甄榛正好也抬起头来,看着他。
见甄榛似乎有话要对燕怀沙说,韩奕道了声别,先上了马车。
甄榛正准备开口,燕怀沙看着她,突然开口问道:“刺客一事,本王自会查清楚来,不过,你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甄榛嗖的一下抬起头来,直瞪着他,刺客都被他杀光光了,还查什么查?
杀神果然是杀神,一出手就没得活口。
听他如此一问,甄榛本来还有些恻然,马上心头一动,想来他已经看出来,她知道是谁谋害自己了。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会帮她呢?
在得知刺客全部毙命的时候,她也想过,如果让怀王作证,那封勒索信的真的,那么贾氏一定会罪责难逃。可是她马上又想到,怀王这人刚直不阿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那日在宫中得他相救,便已经有所见识。她跟贾氏对立的关系就摆在明面上,且不说如怀王这样的人是否会帮助自己,就是她站在旁人的角度去看,连她自己都会怀疑那封信的真假。
思来想去,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是怀王主动问起来,又让她有些心动。
事情没有试过,又岂知行与不行?
甄榛垂下眼眸,低声问道:“我知道又能怎么样?刺客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燕怀沙眸光一沉:“是有人谋害你?”
甄榛抬起目光看着他,“我从刺客那里得知,按照雇主的意思,他们将我劫走后,本来是要杀了我,而且要将我抛尸荒野。”她不紧不慢的,将在马车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待她说完,燕怀沙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
燕怀沙深深的看着她,似墨似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是谁要害你?”
“想害我的人,自然是跟我过不去的人,跟我过不去的人也没几个,而想我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甄榛一瞬不瞬的看着燕怀沙,“谋害我的人,便是能从我的死受益最大的人。”
燕怀沙眯起了眼睛,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我说,我有刺客的信物,怀王可否帮我一个忙?”
过了一会儿,燕怀沙才问道:“什么信物?”他却没问要帮什么忙。
甄榛又将在破庙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是将自己打算利用春云,与贾氏同归于尽的部分隐去,只说这是自己留给父亲甄仲秋的证据。“臣女想请怀王帮忙做个证,那封信是在刺客身上发现的,可否?”
燕怀沙看着她,眸中暗流汹涌,久久久久的,没有说话。
寒冷的风从两人之间扫过,两厢之间的气氛,似乎也冷了许多。
过了许久,燕怀沙移开目光,淡淡说道:“不可。”刺客已经全部击毙,无人可以证明那信的真伪,甄榛与贾氏本来就处于对立面,又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可循,倘若他出言作证,确实可以让这封信成为证物,但是还是不能这么做。
并非不相信甄榛,而是国有国法,没有确切证据,他不会凭着直觉去帮助甄榛。
短短两个字,将甄榛心底微弱的希望彻底浇灭,是了,她本来就不该存有奢望,自己与他本来就并无交情,说起来不但无甚交情,自己还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对于她这样的要求,怀王怎么会接受?
她又不是怀王的什么人,提这样的请求,是她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