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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攀看看侄子脸上还青紫的地方,不放心道:“焕子,咱待会儿还是去医馆让大夫给看看吧,身上哪有伤我们也不知道。”
“不用”,顾焕伸出手摇了摇,“二叔,我除了肉疼啥事儿也没有,你就放心吧。再说了,我能吃能喝的,您看着也不像有事的样子,对吧。”
顾攀知道侄子的心思,说道:“看大夫花不了几两银子。”
顾焕坚持不去,这也太丢人了。而且那些大夫要钱的时候可一个比一个黑,没挣到钱先花进去几两,他真丢不起那人。
顾明月帮顾焕擦好药,顾攀付过茶钱,四人就向西城码头而去。
顾炼依旧牵起顾明月的手,顾攀注意到了,只微皱眉头,却并没有多想。
走着走着,顾炼就带着顾明月落后前面的顾攀和顾焕十几步远。
顾明月热得两眼昏昏的,也没注意到。
顾炼本想和她说会儿话,看见她的样子,不由把手放在她脸上碰了碰,只觉触手热乎乎的,担心她中暑,顾炼忙叫住了前面的二叔。
顾攀见闺女被热成这个样子,什么也没说就沿着路问起哪有马车可租。
顾炼和顾焕则把顾明月带到路边的树荫下。
顾明月摇摇头,清醒一些,说道:“我没事。”
顾焕拿手给她扇着,责备道:“翩翩,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舒服怎么也不知道说话?”
顾明月道:“我真没觉得哪不舒服啊?”
“还没觉得哪不舒服?”顾炼的语气也很不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语气更为严厉,“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子?”顾明月问道。
“红屁股”,顾焕万分严肃道。
顾明月失笑,顾炼却是皱眉。
片刻后,顾焕又跑着去给她买来一碗凉茶,为了能端过来,直接把碗钱都付了。
然顾炼却抬手挡着不让顾明月喝,“翩翩身体本来就弱,刚才已经喝过一大碗了,再喝身体受不住。”
顾焕说道:“这么热的天喝两碗凉茶怎么了,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顾明月说:“我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顾炼坚决道:“不行。”
顾焕抬手就要把顾明月拉过来,还说着:“翩翩,来喝一口,他管不着。”
顾炼再次挡住,正色道:“焕哥,我是为翩翩身体着想。”
顾焕脸色不好看道:“我就是害翩翩了?炼子,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多啊。”
顾炼一瞬间握紧双拳,炎热的空气中有种一触即发之势。
顾明月都不知道两个大哥说着说着怎么就火了,只好道:“我不喝了。”
“不行,喝一口能怎么着。”顾焕不愿意了。
这时顾攀带着一辆马车过来,招呼他们三个快上车,顾炼这才一语不发地带着顾明月过去。
顾焕一口气把凉茶喝完,碗就随手往墙上一摔跟了过去,对于顾炼把翩翩占住的行为非常不爽。说到底他爹和二叔才是亲兄弟,翩翩和他这个堂哥才是更亲的。
马车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西城码头边上。
顾攀找到中人,给顾焕找好住的地方把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后,已经是酉时左右了。
不过现在天长,太阳还老高地挂在西边天空上。
顾攀嘱咐顾焕几句,便带着顾明月去码头边坐船。
顾焕和顾炼送着他们来到码头上。
看着他们坐上船,顾炼由不得就喊了一声“翩翩”,在顾明月答应后,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停顿片刻道:“路上别偷喝凉茶。”
顾明月好笑地答应。
顾攀摆手道:“你两个都回去吧,放心,我们到家天还黑不了。”
两人答应,直到船开远了,顾焕才道:“船上哪来的凉茶,炼子,你被晒晕了吧。”
顾炼淡淡一笑,说道:“焕哥,你可要好好做摇柄水车,不然第一个没脸见的人就是翩翩。”
顾焕摆摆手,看着顾炼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儿?比二叔都能做翩翩的主啊?”
顾炼笑道:“那是翩翩明白我是为她好。”
顾焕切了一声,转身就走,同时大声道:“回去了。”
…
下船时,顾攀发现半道上就窝在他怀里睡的闺女怎么叫都叫不醒,伸手挨挨闺女的额头,一片热烫,他心里就是一咯噔,抱起闺女就往镇里的医馆奔去。
大夫看过后,笑笑说:“顾镖头放心,令爱只是身体疲虚,再加上天热才会这样,我给她开上一副药喝了,再睡一晚,保管什么事也没有。”当即就写下药方,让伙计煎了来。
顾攀闻言大松一口气,等药送来放凉后喂闺女喝下,半个时辰后果然退了热,他这才放心地背着闺女出了医馆。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女儿还在沉睡着,顾攀想了想便转去老丈人家,从他家赶辆马车回村去了。
到家时,果然顾氏还没睡,顾熠也醒着,正和母亲、表哥三人在院里乘凉。
听到门外传来马蹄声,三个人都急忙过去看。
见果真是顾攀回来,顾氏放下担心,责备道:“找不到焕子你们就不知道早点回来啊?不知道家里的人担心呢。”
顾攀停下马车,进去把还在睡着的闺女抱出来,说道:“翩翩热着了,在船上睡着的,到镇上我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不就去了医馆,这才耽误了时间。”
顾氏忙过去帮忙扶住,问道:“有事没?要知道这样就不让翩翩跟着去了。”
顾攀道:“大夫看过了,药也喝了,没事,睡一觉就好。”
顾熠和吕天翔也都担心地过来问怎么样。
顾氏摸摸女儿的额头,没觉得热,见她睡得也安稳,就道:“没事,你们都回去睡吧,别吵醒翩翩了。”
吕天翔见表妹没什么事,便道:“我去把马车赶到院子里来。”
顾熠跟着父母把姐姐送到房间后,趴到床边一看,姐姐果真睡得香甜,就看向父亲道:“我姐姐是累着了?”
顾攀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点头:“天不早了,熠儿快回去睡,明日别耽误上学堂。”
顾熠答应一声,又跟着问道:“爹,你们找到焕大哥没有。”
顾攀说道:“找到了。”
一旁的顾氏就问:“怎么样,焕子在那儿有活做?”
顾攀摇摇头,低声道:“幸亏我和翩翩去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孩子正被人打呢。”
“谁打我大哥”,顾熠气道,声音也有几分增大。
顾攀看看床上的女儿,对妻儿道:“咱们去外面说。”
吕天翔已经把马车卸下,牵着马儿到后院喂上了饲料,这时也做过来听姑父讲他们这一天在帝京的经历。
待顾攀的话说完,顾氏就忍不住道:“这雷府的人也太没道理了,焕子被打的事告诉大哥大嫂吗?”
顾攀想了想,说道:“说一声吧,这又不是咱自家孩子。”
顾熠听得也很生气,这时听爹娘说完正事,便气呼呼地道:“等我以后做了官,谁敢打咱们家的人我就让人打他们板子。”
吕天翔好笑地揉揉表弟的脑袋,说道:“行,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回房间睡觉。”
顾氏也道:“都什么时辰了,快去睡。”
顾熠无奈地叹口气,起身后拱手告辞回房。
一系列幼稚的成熟行为弄得三个大人好笑不已。
这里,顾攀夫妻和吕天翔又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房睡去。
夜色安宁静谧,虫声唧唧透过窗纱传到房内,却丝毫没有影响床上女子的睡眠,月色洒在她牛奶般嫩滑的肌肤上,为她的睡梦增添一份柔和色彩。
同一片月下,穆蕴正坐在府中的临水凉亭中乘凉。
凉亭四角各挂着一个大灯笼,把亭子内部照耀地十分明亮。
穆蕴一手端着小巧的白绿色茶杯,一手拿着一本诗集随意地看着。
看着看着,他捏捏眉心放下诗集,站起身走到亭子边临水眺望,不期然又在水中看见一轮圆月。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看什么什么是明月?”他有些好笑地想道,一抬头,天上一轮素辉淡淡的月亮又映入眼中。
穆蕴抬手支住亭柱,看着如此好的月色想,自己若不应景做首诗岂不辜负这样的美景。
他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两声,看着天上的明月低声吟道:“回首…顾明月,顾明月翩翩,翩翩何所似。”
刹那间他眼中的笑意在素辉之下更显灼人,然后他大笑道:“好诗,好诗。”
曙色透过窗纱映在房内,顾明月睡足醒来,却觉得身上酸痛,懒懒地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太阳渐渐升起,顾氏做好饭还不见女儿出来,便走到窗边敲了敲,问道:“翩翩,起来没有,要吃饭了。”
顾明月答应一声,“我马上起。”
顾氏听见,笑着走开,估计昨天真累到丫头了,都这个时候还没起来。
顾明月穿上衣服随便梳了一个发髻便开门出来,顾熠猴子一般窜到她跟前,笑话道:“姐姐懒虫。”
顾明月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熠儿,姐姐忘了给你带笔了”,她说着走去厨房。
“没关系,我们再过十一天旬休,娘说了到时我们一家都去帝京玩。”顾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顾明月倒没想到弟弟这么想得开,一笑后也不再逗他,说道:“笔就在我床边桌上的包袱里,自己去拿吧。”
“就知道你是骗我的”,顾熠欢呼一声就往姐姐屋里跑去。
吕天翔打完一套拳,回来洗脸时就看见神情恹恹面带瘁容的表妹,心中有些担心又莫名觉得表妹这个模样异常招人喜欢。
他不由得就走过去道:“翩翩,你感觉怎么样?怎么看着你还是没劲的样子?”
顾明月道:“昨天那么热我又走那么多路,还没歇过来呢。”
吕天翔轻声一笑,摸摸她的头道:“那赶快吃饭,吃过饭再回去躺会儿。”
顾明月点头,问道:“表哥,你练完拳了?”
吕天翔索性也不去洗脸,跟她说起话来,“是啊,我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等有机会耍拳给你看。”
顾明月无语,你在我家练拳,我天天都在看啊,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要回家去了?
“可不得回家了”,吕天翔说道:“我都在你家住好几天了,我这腿也差不多好了,回家准备准备就去衙门报到。”
“那个荷包我做好让我爹去镇里的时候给你捎过去吧?”顾明月道。
吕天翔道好,又嘱咐道:“翩翩,你可得给我用心做。”
正说着话,顾氏已和顾攀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喊他们过去吃饭,吕天翔便急起身去洗脸。
早饭后,吕天翔驾着马车回镇上。
顾家里,顾攀送着侄子出了村,就转到自己地里看看,回到家时一脸的愁容。
顾氏正在打扫院子,见他愁着一张脸,不由问道:“怎么了?”
“才浇过地几天啊,麦苗一大早就蔫蔫的。”顾攀拉把椅子坐下来,叹口气道:“今年不会真像翩翩说的一样,要大旱吧。”
顾氏也叹口气,挥动着扫帚,说道:“真要旱我们也没办法。”浇水浇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庄稼都旱死。如果再旱的厉害,还要担心人喝的水够不够呢。
顾明月正坐在桌边画绣图,听到爹娘的对话,心中无奈地叹口气,她放下笔走出房门,问道:“爹,你跟瓦匠说好了没有,什么时候修葺咱们家的墙?”
顾攀说道:“明天那些工匠就过来,闺女,身上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顾明月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爹,跟咱们家比较好的人家谁家粮食存的不够或是没存的,都稍微提醒一下吧,我觉得这个夏天都不会有雨。而且炼大哥也说了,西南一直在连阴雨,那里肯定都是灾民,这两个多月过去了,应该也会有人逃荒逃到这附近了。”
顾攀沉重地点点头,“咱们也只能说一声,不能多提。”
顾氏扫好院子,便也坐了过来,说道:“跟咱们家比较好的谁家不是精细人,基本上都不用说,除了错对门你三弟家。”
顾明月想说不用管他们家,可又想三叔家里并不止一个顾秀冉,便只道:“我觉得三叔三婶很可能不会听信我们的。”
顾氏道:“这我们就不管了,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对了翩翩”,顾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厨房里那个小坛子里你装的什么,怎么一直在那角根儿放着?”
“什么坛子?”顾明月的坛子很多,根本不知道母亲说的哪个。
顾氏好笑,起身就去厨房给她搬出来,放到距离顾明月不远的饭桌上,道:“就是这个,娘刚才收拾厨房,闻着这里面倒是香香的,是什么又闻不出来,也不知道你这现在能打开看吗?”
顾明月看着这个黝黑的大肚儿坛子,一时也想不起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她想做的好多东西,都需要提前一两个月准备起材料,而她做花酱做茶存放霜水都是用的这种坛子,一时间还真分不清了。
顾攀见女儿答不出来的模样,不由笑道:“我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翩翩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顾明月却是站起来只在那坛口轻轻一嗅,便已了然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爹,重要的很呢,谁说我想不起来了”,她笑道,“这是我一个多月前拿茶油泡的许多野花。”
顾氏奇道:“你用油泡花做什么呢?”
顾明月掀开坛口,果见上面浮着一层清亮的油脂,不由笑道:“好了,娘,我泡着个是拿来做香皂的,过几天我们就有香皂可以用了。”
“什么香皂?”顾氏满脸疑惑。
“用这油做肥皂,里面咱闺女又泡那么多花,自然肥皂就成了香皂呗。”顾攀大手一挥,十分了然地道。
顾明月好笑不已,却不得不点头:“爹,你真厉害,就是你说的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去镇里,帮我再买几斤甜杏仁儿油、香榧油、火碱、羊乳、牛乳。”
顾氏惊讶道:“这个肥皂还用羊乳牛乳?”
“不仅用羊乳牛乳”,顾明月道:“还可以添加白芷粉、绿豆粉或者薏仁粉,这样对皮肤好。”
“什么皮肤好?”顾氏听着这奇怪的词,心里就明白闺女定是在梦里学会的这些东西。
“嗯”,顾明月想了想,说道:“就是洗洗脸就白白的。”
顾氏听了,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笑起来。
片刻后,顾攀才道:“我闺女的脸不洗也白白的。”
阳光下顾明月的面庞白皙瓷滑,让人看着就有种捏捏掐掐的想法。
顾明月强调道:“用过还会香香的。”
顾攀哈哈笑道:“行,我闺女想用的东西爬山涉水也得买去。翩翩,你要是急着用,爹一会儿就借车去镇里给你买来。”
顾明月暗想今日家中也没事,到明天就有瓦匠过来修墙,爹肯定好几天都走不开,就点头道:“好吧,早知道就让表哥晚点走了。”
顾攀说道:“那样爹回来的时候不还得借车,你把你需要的东西好好想想,爹先去你昆叔家借牛车去。”说着起身出去了。
顾明月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一琢磨,还真不少。昨天在容德绣庄她也没要绣布,本就打算去镇里买的,绣线也有两种颜色不足,这些镇上若有,都让父亲捎来吧。
顾氏听她还需要几尺素绢做绣布,便道:“待会儿我跟你爹一起去,布线这些东西他可买不好。”
若不是身上懒懒的,顾明月也想一起去,听到娘的话,就点点头。
顾攀很快赶着牛车回来,知道妻子要跟着一起去,顿时就松口气道:“你跟着一起去正好,刚才在路上我还在寻思,闺女要的东西我买漏了怎么办呢。”
顾氏就道:“我也怕到时漏了哪样,翩翩,这样吧,你先去把你需要的东西写下来,娘回房换身衣服。”
顾攀跟着闺女一起去了房间,见她写一样就问:“这个要是没有,能用什么代替?”
写到最后,本来十几样东西愣是增加到二十几样。
夫妻两个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巳正了,顾氏便嘱咐道:“我跟你爹可能要到下午回来了,中午你和熠儿自己做着吃吧,用火的时候小心点,橱柜上边还有几朵香菇,墙上有腊肉,篮子里还有几个新鲜茄子,做茄盒吃也行。”
顾明月耐心地听着,末了点头道:“放心吧娘,我和弟弟不会饿到的,你和爹买好东西可以去刘家瓦子听场书再回来。”
“你个贫嘴丫头”,顾氏笑道,虽然知道闺女的厨艺比她都好,一出门就还是忍不住地唠叨。
坐上牛车,顾氏对女儿摆摆手,道:“关好门回家去吧。”
顾明月答应,关上门回到房里,接着画桌上才画到一半的松鹰木棉图。
这是她准备绣的下一副绣图,这幅松鹰木棉绣好之后,更适合装裱成客厅中悬挂的图轴。
松鹰木棉图针法灵活,用色丰富。绣线需用到正红、橙红、草绿、深色赭、蓝灰、黑白等十几种,顾明月目前正缺草绿和蓝灰两种绣线。
然而这幅绣品用到的针法并不太多,但对绣者的技艺却有很高的要求,要能做到不露针脚,使各种颜色渐变铺排,自然浑成。
曾经妈妈曾在上海出售过一副松鹰木棉图轴,被一名法国人以六万七千法郎的高价买走。
想起当时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人对这幅绣品的惊叹,顾明月眼中浮现笑意。
画了半个时辰,顾明月便搁下画笔,洗手去厨房做饭。
不过出门时她看到窗台上的鱼缸,这才想起今天还没给两只鱼换水。
顾明月又转回来,端着鱼缸出了房门。
给鱼缸换好水之后,她就把鱼缸直接放在树荫下的桌子上,又拿些米花投到水中几颗,她才转身回到厨房。
刚刚洗好米,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顾明月过去开门,一身碎花衣裙头系同色三角巾的顾秀梨俏生生的立在门外。
顾明月笑着迎她进门,内心却在感叹,快嫁人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哪哪都透着一股特别的活泼和俏丽。
她奶奶也挺会调养人的,梨梨姐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漂亮。
顾秀梨手提着一个竹篮,走进来道:“家里后院种的甜瓜下来了,送几个来你们尝尝。二叔二婶没在家吗?”
“谢谢梨梨姐”,顾明月接过篮子,说道:“我爹娘去镇里了。”
顾秀梨倒也没多问,见桌子上的一条金鱼一条锦鲤却是惊奇不已地跑过去看,两条鱼儿正悠悠闲闲地吃食,她看得喜欢异常。
“翩翩,哪条是熠儿在河里抓到的?”顾秀梨转头向着厨房的方向问道。
顾明月把几个大甜瓜倒在筐子里,提着篮子出来,说道:“金色的那条。”
“嗯”,顾秀梨把手指伸到水中碰碰小鱼脑袋,笑道:“这两条鱼相处的还不错嘛,也不争东西吃。”
顾明月道:“我每天都给它们喂足够的食物,自然就不争了。梨梨姐,我家的桃子熟很多了,给你摘些吧。”
“我早就想你家的桃子吃了”,顾秀梨笑道,“你不说我也准备给你要呢。”
“我爹本来说等桃子再熟一些才给你们送呢”,顾明月说着走出院门。
顾秀梨也不再看鱼,跟出来一起摘那满枝的桃子。
“奶奶用你们的桃核在我家门口种的那株桃树下一年就能结了”,顾秀梨边摘边说道,“这种桃树也太难成活了,奶奶种下那么多就长成那一棵。”
顾明月笑道:“不过到时候梨梨姐吃桃子还是不方便。”
顾秀梨反应过来,脸色顿红,上前捏了她好几下才罢休,又羞又恼道:“翩翩,你现在还是这么皮猴,吃个桃子都能笑话我。”
顾明月不着痕迹揉揉被大堂姐激动之下捏得发疼的手臂,笑道:“我可没有笑话你,实话实说还不许啊。”
姐妹两个又是一阵笑闹。
可能是听到她们在摘桃子,旁边好几户人家的小孩子都跑了出来。
小孩子看着她们却不好意思接近,顾明月便招招手道:“良子,你们过来吧,给你们桃子吃。”
几个小孩子一听,都嘻嘻笑着跑到近前,一个个喊道:“谢谢翩翩姐。”
顾秀梨佯怒道:“就不谢谢梨梨姐了?”
小孩子们又道:“也谢谢梨梨姐”,却有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吐吐舌头道:“又不是你家的桃子,干什么要谢谢你。”
顾秀梨哭笑不得,说道:“好你个臭蛋,我给你摘下来没有?”
旁的小孩子都起哄道:“不给臭蛋吃了。”
臭蛋差点急哭,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才嬉皮笑脸道:“谢谢梨梨姐。”
顾秀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递给他三四个白里透红的桃子。
臭蛋这回更加真心实意地道谢。
顾明月在一旁看得好笑不已。
小孩子们得到桃子,一个个就捧着跑开了。
篮子快装满时,顾秀梨便不让再摘。
顾明月又放进去几个这才作罢,送走顾秀梨,她便快步回到厨房做饭,这个时候,弟弟已经快下学了。
顾明月还炒着菜的时候,顾熠就回来了。
见姐姐一个人在家,他忙放下书包就进来厨房帮着烧火,顾明月担心烤着他,说道:“马上就好了,熠儿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顾熠踮脚看看,这才答应一声,洗过手又转回来问道:“爹娘去镇里做什么?”
顾明月笑道:“给我买东西呀。”
顾熠的话一刻也不停,接着又问道:“姐姐要什么东西?”
“好多呢”,顾明月也不嫌烦,一边往外盛菜一边和弟弟闲话。
“姐姐要做什么好吃的吗?”顾熠眼睛发亮地问道,同时帮着拿碗盛饭。
“不是,是好用的”,顾明月笑道:“到时候姐姐也给熠儿做一块清爽的。”
“什么什么?”顾熠连连问道。
“做好你就知道了”,顾明月说着端着菜走了出去,“熠儿,你把饭端过来。”
顾熠答应一声,捧着两碗米饭蹬蹬地跟了过去。
午饭过后,顾明月把大堂姐送来的甜瓜洗出来一个,剩下的则盛在竹篮中吊在井里,等父母回来后吃。
奶奶种出来的甜瓜向来个儿大瓤又甜,顾明月把洗好的甜瓜切开,和弟弟分食。
顾熠捧着半个红壤甜瓜,嗷呜下去就咬下一大口,含含糊糊地道:“好甜。”
顾明月把手帕递给他,好笑道:“还有四五个呢,够你吃。”
顾熠怕弄脏姐姐的手帕,便不接,吃完甜瓜后把手脸一通洗,擦干净后就背起书包向学堂跑去。
顾明月紧跟过去提醒他:“熠儿,你慢点,才吃过饭不要跑,不会迟到的。”
“知道啦,姐姐你回家吧”,顾熠转过身向她挥挥手,倒着走了两步才又转回去。
顾明月把厨房收拾好之后,便又回到房里继续画松鹰木棉图。
顾攀夫妻回来时已是日影西斜。
顾明月一听到门响就放下手中正在做的荷包跑出去迎接。
门外,顾攀正把一包东西提下牛车,见到闺女出来,他就笑道:“翩翩,你看看,爹还给你买了一瓶玫瑰果油。”
顾明月欣喜地接过来,打开瓶塞一闻,果然有一股极淡的玫瑰香味,不由道:“谢谢爹。”
“快把这些东西都拿到你房里去吧”,顾攀满脸的笑意,提醒道:“牛乳羊乳在那两个白瓷坛里,拿的时候小心点。”
顾氏从车上提下一个分量不轻的包袱,忙说道:“翩翩拿那几瓶油就行,这两个坛子我来拿。”
顾明月见她娘拿的东西也不少,还是抱起了一个白瓷坛子。
一应东西都拿到家里之后,顾攀从后院拿上一捆草料,便要去还牛车。
顾氏在屋里正和女儿看她额外带的做衣服用的薄布料,透过窗户看见,便喊了顾攀一声,说道:“你给翩翩她昆叔摘点桃子带上,总用他家的牛车,不能回回都空手。”
“哎”,顾攀心想还是妻子心细,丝毫不嫌烦地又回到厨房拿篮子摘桃子。
顾氏笑笑,对女儿道:“你爹这个人就是大咧咧的。”
顾明月笑道:“这不是有娘提醒着呢。”
说着便又看起了布料,顾明月问道:“娘,你怎么给我扯这么多布?”
顾氏有些不好意思道:“娘这不是看到他们布庄新进来的这些布料都挺好的,透气又凉爽,颜色也好看,还没觉得就买了这么多。瞧这葱绿的,这个时候穿也显得清新。这水红的喜庆又趁人,做出来正好等你大姐出嫁的时候穿。”
顾明月不由地笑了:“娘,梨梨姐嫁人,我穿什么红色衣服啊。”
顾氏道:“又不是正红,喜庆日子怎么就不能穿了。”想想又道:“你若是不喜欢,那穿这雪紫的。”
顾明月也不在意穿什么,便道:“什么都好。娘,你和爹还有熠儿怎么不多扯两身啊,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
“怎么没扯”,顾氏道:“男人家的衣服就那几种颜色样子,翩翩,你看娘扯的这身老缃色布料怎么样?”
顾明月拿起布料在母亲身前比了比,笑道:“好看呀,做成上下两件式的衣裙吧。”
“娘也是这个打算”,顾氏说道:“我多扯了两尺,做成八幅裙,送你梨梨姐出嫁时我就穿这身了。”
“翩翩,你给娘看看,这裙面上绣些什么比较好。”她又问道。
顾明月想了想,说道:“绣几朵芍药吧,上衣袖口领口绣成芍药花瓣,要不我给娘绣吧。”
“不用”,顾氏忙摆手道:“上次给我们做衣服你都是熬夜做出来的,娘不耽误你这时间。芍药花娘见过,可不会画,你只把花样子给我画出来就成,娘这段时间也没事,两天就绣出来了。还有你那衣裙上都要什么话也画出来,娘一并给你绣了。”
顾明月道:“花最好绣,一点都不费事,我给娘绣吧。上次那件衣服做得快,都没绣什么。而且我这两天想歇歇,不想做绣品。”
顾氏点点头,“行,你不想做了再交给娘,我就先把你弟弟和你爹的衣服做出来。”
母女两个又说了会儿,听着外面顾攀回来了,这才把布料收拾起来出得门来。
顾攀见井里吊着东西,拉出来一看是一篮子甜瓜,就笑道:“还是我家翩翩贴心,知道爹娘走一路肯定口渴,早早地就给我们冰好了甜瓜。”
顾氏也笑问:“你奶奶让人送来的?”
“中午的时候梨梨姐送来的”,顾明月说道:“应该是奶奶让她送的吧。”
顾攀把甜瓜洗好切成三块,这时拿着送过来,问道:“咱家的桃子你给梨梨摘点没?”
顾明月摇头不要,说道:“摘了,我总不能让梨梨姐空手回去吧。”
顾氏笑道:“我们家翩翩现在长大了会办事了。”
顾攀也笑得满脸自豪,闺女现在不仅懂事对他们夫妻也更加孝顺了。
吃完甜瓜,顾攀就去厨房做饭。
顾氏本来也想跟去,顾攀说跑了一天累得不轻,让她在外面凉快凉快。而顾氏又是个闲不住的,便回房把那些布料拿出两样来,展开一个包袱铺在院中的桌子上,拿出剪子裁剪起来。
顾明月看了会儿,见她娘手脚麻利,根本不用墨笔划线就把布料裁剪的曲直合度,不由心生赞叹。
没过多久,顾熠也放学回来了,顾家的小庭院中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顾明月便端了一盏油灯出来,罩上灯罩,喊上弟弟帮她把那些玫瑰果油甜杏仁儿油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顾熠知道姐姐要做中午时说的好东西了,跑来跑去地帮忙拿得一个不亦乐乎。
所有材料准备齐全,顾明月把家中的一个点心模子拿了出来,等材料搅拌均匀之后就先倒在这里面吧。
上午的时候她忘了让父亲捎一个鲜花底的模子,现在也只好用这个代替了,等做好香皂之后,把模子彻底清洗过就没问题了。
顾攀看到女儿把家里不常用的点心模子都拿了出来,不由好奇道:“闺女,你这是做香皂呢还是给我们做点心吃呢?”
顾明月说道:“爹,点心一样的香皂也很好看啊。再说了,这个点心模子挺大的,做香皂正合适。”
“就你歪理多”,顾氏一边打着扇,一边道:“反正这做香皂用的都是能吃的,除了那火碱,用完之后多清洗两遍就成了。”
顾明月笑着道:“就是啊,而且我们家又不常做点心。”她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是十分的流利,一家人只感觉她的动作异常好看,再看时,她就拿着一根干净的木棍在木盆中搅拌起来。
顾熠紧挨着姐姐而站,看得嘴巴都有些合不上,木盆里的油脂和各种材料混合后渐渐粘稠起来,他才合了合嘴巴问道:“姐姐,香香的哎,真地不能吃吗?”
顾氏笑骂:“你个傻小子就知道吃。”
“闻着香可不能吃呢”,顾明月把膏体倒入模子中,又一个个抹平,接着又重新调配原料,这次却加了些薏仁粉薄荷粉。
把模子里的十几个空都倒入膏体,最后拿出一张油纸包裹严实,扎上横六竖六十二道麻绳,顾明月拍拍手道:“好了。”
顾攀问道:“这就做成了?”
“是啊,再等半个月皂化之后,就可以拿来洗脸了”,顾明月洗着手说道。
顾熠这时摇摇头,“姐姐,我不用你做的这种香皂。”
顾明月疑道:“怎么了?前面那几块加了绿茶粉的就是给你和爹做的呢。”
顾攀听了也连忙摆手,“爹也不用,做得多就送给你那些姐妹一人一块,我和你弟弟有胰子用。”
顾明月一想,就知道爹是嫌这里面加的花多了,便道:“那我明天再做两块没有香味的,给爹和熠儿用。”
顾攀道:“我们不讲究,不用做了。”
顾氏也道:“况且也没有模子可用了,家里的胰子还有两块呢。”
顾明月道:“反正也不麻烦,再做我就在盒子里垫上油纸,把香皂膏到里面扎紧油纸口就成了,我做的还是比货郎卖的那种猪胰子好呢。”
“不要花香味”,顾熠要求道,要是他带着一身花香味去上学,可不要被同学们给笑死了。
顾明月问道:“那你要什么味道的?”
顾熠想了想,说道:“皂角味的。”
顾明月抽了抽嘴角,“好吧,姐姐到时给你加入一点皂角粉。”弟弟,皂角粉是用来洗衣服的啊。
心里却决定,到时还是用绿茶粉吧,只要把花油去掉就好。
眼看着已经月上中天,顾氏站起身道:“明天家里还要忙呢,都早点回房去。”
一番人语之后,小院儿彻底安静下来,月辉把树影照在地上,枝叶婆娑犹如清潭照影。
顾明月回到房间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把娘从镇里带来的素绢扑在桌上,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将纸上的松鹰木棉图拓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