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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磊向校方举报沐安涉嫌诈骗后,校方成立了调查小组彻查此事,一周后将会有栽决结果。
同学们怀疑的眼光使沐安如芒在刺,于是他索性缺了几天的课,流连学校图书馆,企图从书海找到慰籍。
结果,慰籍没找到,倒是碰上了一个足以证明他清白的重要证人......
当时沐安手上抱着一堆书,走到图书馆地下一层——地下一层,又名“进学园”,是24小时不关门的温习区和休憩区。
进学园有一个小小的休憩区,用软垫围成了一圈,又把一个大大的半球体作为圆心,沐安喜欢在那儿坐着软垫,靠着半球圆心,半躺着抬头看天空,因为上方是人工喷泉,躺在进学园往上看的话,会透过玻璃看见波光粼粼,仿佛自己是条活在水底的人鱼一样。
这一次,沐安距离休憩区还有几步之遥,却停下来了。
那一天的太阳特别猛烈,所以阳光穿透池面,又打在了底下的人身上,他怔怔地望着一个女孩半躺在那儿,光斑在她身上游走,闪烁得让人怀疑她的皮肤上撒了鱼鳞,她半睁着眼,慵懒得像午睡的猫儿,整个人都在发亮。
沐安实在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方婷,或者说他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也是同一所大学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沐安怔了怔,随即像找到了救星一样,马上凑在方婷的面前。
“你还记得我吗?”沐安指了指自己的脸。
方婷被他吓得倏忽睁大了眼睛,她眨了眨眼睛,才平静地打应道:“怎么?”
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世事的巧合。
沐安赶赶把自己被冤枉的事如盘托出,刚开始是有条不紊的,说到后面却不知不觉夹杂了许多牢骚,仿佛想要把连日来的委屈找一个渲泄的出口。
“真的太过份了,简直是歧视。怎么能因为我身上刚好有钱就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呢?难道我就不能身上有钱吗?”沐安自顾自地说着,直到他瞥见方婷眼底的淡漠,也悻悻地说:“不好意思,我好像太罗嗉了。”
方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要我帮你作证对吧?”
她把所有无关重要的东西都删掉,直奔主题。
沐安重重地点头。
“可以啊。”方婷爽快地答应。
两人就这样互留电话,事情一下子又变得明朗起来。
在栽决的前一天,方婷为沐安作出证供,他们的口吻完全一致。
然而,最终的栽决结果却依然认定沐安存在欺诈同学的严重违规行为,方婷的作供亳无意义。
为了校誉,学校不打算报警,选择用学校的方式严惩沐安——强制退学。
沐安对于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所有指向他犯罪的所谓“证据”全都不是直接证供,顶多是“环境证供”,在他有证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就那样定了他的案呢?
在退学信发出后,宿舍也随即勒令他办妥退宿手续。
被学校赶出来后,沐安提着行李箱,在学校附近茫然徘徊起来,最后一直步行到吐露港。
他一边吹着海风,一边企图把所有线索拼凑在一起。
沐安离开学校前,他曾死心不息地逐一找调查小组的老师询问,终于有一个老师不堪其扰,告诉他实情。
“你找来的证人,在我们看来是不可信的。那位同学,自己都在领取清贫助学金了,她怎么可能拿出几万块报答你?而且,我们发现你们不只来自同一个城市,还来自同一个校区,初中念的还是同一所学校.....所以,我们有足够理由怀疑你们早就认识,而且她跟你串供了。”
他和方婷怎么可能是初中同学呢?就算确实是同一所学校,他也百分之一百他们肯定不同班别,而且他们之间根本亳无交杂。
可是为什么方婷作为一个穷苦学生,却给了他几万块,十足大小姐的派头呢?
沐安抓了抓头发,拿出手机,再一次拨了方婷留给他的电话。
这两天,他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这个电话,那头却一直在关机状态。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号码不正确......”沐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连最后一点被拯救的冀望都失去了。
方婷,竟索性把原本的电话号码注销了。
海风把他的衬衫吹得鼓胀,可是他不觉得凉爽,只觉得连风也透着这春天的湿闷,把他的思绪愈吹愈乱。
天上黑沉沉的,把海都映衬成了黑色死海,沐安靠在昏黄的街灯旁边,面向大海,觉得莫名其妙的彷惶起来。
他要怎么面对望子成龙的父亲呢?他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到头来还是学无所成,他怎么能回家呢?
这时侯,他想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表弟沈百贤。
沐安小时侯跟表弟的感情是极好的,两人一起捣蛋﹑一起闯祸,只是自从沐家衰落以来,他们便疏远了。
倒不是表弟势利,疏远了沐安;反倒是沐安刻意避开对方。
沈百贤此人,小时侯说是神童都不为过,奈何天生就是吊儿啷当的个性,总把他的小聪明都使在玩乐上。这样有趣的人,对于一个富家公子而言,是最好的玩伴;但对于落难公子而言,就是使人玩物丧志的损友了。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那时沈百贤考上了香江中文大学的中文系,沐安心里还腹诽这表弟还是那般无心无肺的小劣童模样。
沐安心底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他之所以排斥沈百贤的靠近,或多或少出于嫉妒。
他嫉妒生在小康之家沈百贤一生安稳,不必经受人生的大起大落,但又不愁吃喝,可以像风一样来去自如。
沐安拨通了三年没有打过的电话。
“喂,是我,还记得我吗?你又去旅游了对吧?我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你了。很可笑对吗?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些年,我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沐安苦笑道,鼻腔带点不明显的哽咽。
他一直以为自己正在往前冲,但原来只是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已,转得头昏目眩的,便以为自己得到了满天星,但静止下来才知道自己一无所有。
电话另一头没有任何回响——这不过是留言信箱服务罢了,可是沐安就当作不知道一样,没完没了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