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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亟很快就到了,看着形容狼狈的两人,他聪明地没有说话,一路载着他们上了路。
深夜没车,吕亟开得很快,约莫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一个军用机场。
站在旋梯前,简宓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要是霍南邶起了什么坏心,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杀人灭口了……
霍南邶靠在栏杆上,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无声的嘲笑。
简宓一咬牙,大步踏上了飞机。
这是一架小型私人飞机,前仓挺宽敞,中间有平躺式的座椅,各种电子设备一应俱全,飞机快要起飞前,吕亟才拿了个急救包急匆匆地上来,替霍南邶处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划痕,又在简宓面前放了一些药品。
“这是消炎药和感冒药,简小姐,你赶紧吃了,不然我怕你旅途吃不消。”吕亟关切地说。
“谢谢。”简宓冲着他挤出了一丝微笑。
可能是感冒药的缘故,飞机起飞后不久,简宓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她不停地奔跑着,身后凶猛的猎豹朝着露出了狰狞的爪子;她的喉咙仿佛被火灼烧,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感延烧到了胸口,然而她停不下来,只要放慢一步,后颈就传来那锋利的触感,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整个人撕成碎片……
那绝望而惊恐的感觉是如此真切,以至于掉落悬崖时的失重感仿佛让她有了一种“终于解脱”的快感。
睁开眼睛,飞机居然已经落地了,机舱里灯光大亮,霍南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迷糊,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好像破锣似的声音,疼得好像要冒出火来。旁边吕亟递过来了一杯水,她咕噜噜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这才清醒了许多。
“做噩梦了?”霍南邶冷冷地问。
“不关你的事情。”简宓轻声道。
霍南邶轻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你一直叫着我的名字,我想听不到都难。”
简宓愣了一下,鼻中酸涩难忍,好一会儿才说:“以后我会试着叫别人的。”
霍南邶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此时外面还是黑沉沉的,唯有停车坪上有闪动的灯光。简宓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却没有意想中的清新,反倒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空气中有什么杂质。
“晋山这两天雾霾有点严重,”吕亟在一旁解释,“你要不要戴个口罩?”
简宓摇了摇头,她还没这么娇气。
一行人上了车,使出了机场。马路阔且直,通向暗沉沉的天际,简宓的身体疲乏,精神却很亢奋,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这个据说是霍南邶从小生活的地方。
霍南邶就坐在她身旁,从上车后就一直没说话,简宓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眼神也越来越冷厉。
晨曦微露,窗外的景色渐渐清晰了起来,高速旁的村庄一个个一闪而过,前面隐隐出现了高楼大厦的轮廓。车子拐了一个弯,下了高速,开上了一条双向四车道的马路,两边都是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绿化,中间的隔离道上种着不知名的小花,看上去整洁而美丽。
又开了一会儿,前面马路边出现了一条河流,河边郁郁葱葱的绿树中掩映着整齐的别墅,粉墙黛瓦,看上去是个十分高档的别墅区。
“这里以前是城乡结合部,全是搭建的违规房,我家以前就在这里,”霍南邶忽然开口,“我妈是我爸在北都市打工时认识的,私奔跟了我爸,后来身体不好早早地就走了,我爸一蹶不振,撑了几年,在我初中快毕业的时候也走了。结婚时那两个人,是我找来骗你们的,以免让你们查到我的来历。”
虽然已经猜到了,简宓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刺痛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演得真不错,将她捧到云端,再狠狠地摔下。
“是我姐把我带大的,”霍南邶看着窗外的眼神温柔了起来,“她长得像我妈,很漂亮,脾气又好,我初中毕业想要辍学,是她坚持让我读书。当时我们那片有好几个追求她的,她都拒绝了,去了际安市打工,一路扶持我读到了大学,大学的时候老家拆迁了,拿到了一笔赔偿款,我本来想用它给我姐筹办婚礼的,结果她坚持让我先创业,我还算争气吧,运气也不错,总算有了今天的成就。”
车子在一间别墅前停了下来,这间别墅和旁边的别墅群间隔了一段距离,占地面积有四五百平方,霍南邶径自下了车,站在门口停了片刻,转过头来看着简宓,那目光森冷中带着厌弃,仿佛透过她在看着什么。
“我姐在里面,你确定要进去吗?”他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
简宓的心突突一跳,隐隐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她折腾了一整夜才到了这里,她的父亲还在警局里羁押着,不弄清原委,就没法想出解救的办法。
吕亟过来开了门,目光怜悯地落在简宓身上,低声道:“简小姐,里面请。”
门开了,入目之处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边是如茵的草地,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笑着招呼:“南邶你来啦。”
“我姐她起来了吗?”霍南邶面无表情地问。
“刚起来了,在吃早饭呢,今天天气还行,我们打算带她去后面的公园逛逛。”
霍南邶点了点头,沿着小径在外墙兜了一圈,站在了一扇窗户外,隔着玻璃窗,简宓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餐桌旁喝粥,她的脸色呈了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五官和霍南邶有几分相似,却因为娇小的骨架而显得很是秀气。
简宓有些疑惑,除了瘦一点,她看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会让霍南邶做出这种事情来报复他们家。
霍南邶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女人身上,眼神痛楚:“我姐叫宁冬茜,跟了我妈的姓,六年前她去际安市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你爸,你爸一开始骗她是单身,后来害得我姐怀孕了才不得不骗她说和你妈感情破裂马上会离婚,她傻呵呵地跟了你爸快两年,怀孕后被你爸逼着流了产把身体彻底弄垮了,然后你爸就用了一笔钱把我姐打发了。”
“你胡说!”
浑身的血液朝着脑中涌了上来,简宓几乎浑身颤抖了起来:“我爸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吗?”霍南邶冷笑了一声,“当年我姐就是在你爸工作的城际大酒店打工的,和我通电话的时候张口闭口就是你爸的名字,对你爸崇拜得很,我还以为她遇到了个好人,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
“不可能……”简宓喃喃地道,忽然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袖,恳切地说,“这完全不可能,霍南邶,你和我爸妈也接触过这么多次了,该看得出来,我爸很爱我妈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霍南邶的脸色铁青,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简宓往后踉跄了两步,一下子坐倒在草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霍南邶挟怒而去的身影。
没过两分钟,霍南邶又回来了,把一张泛黄的纸扔在了她的身上:“我怕弄错了,特意花了很大精力去查了当年的事情。你看看,当年流产出了意外大出血,手术单上家属一栏签的就是你爸的名字,那一年的□□往来账我都查过了,打给我姐十万块的就是你爸的账户,你觉得这些有可能是误会吗?”
简宓茫然看着那张纸,的确,下面签名的是“简沉安”三个字,笔迹潇洒,正是简沉安惯有的签名。
身上一紧,她被用力地拽了起来,拉到了那扇窗户外,他们在外面弄出了这么大动静,里面的女人居然还是充耳不闻,自顾自一下下地舀着粥,嘴角挂着一个温婉的浅笑。
“你看看,简宓,你在家里享受父母的溺爱时,我姐失去了她的孩子,你不知道,她知道她有孩子的时候多高兴啊,电话里我都能听出她的笑意,她说她马上要结婚了,我要当舅舅了;后来知道你爸有老婆时,她哭着和我说,她一个人也想把孩子生下来,我当时快要气疯了,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还想维护你爸不肯告诉我……”霍南邶的眼圈泛红,神情可怖,“她后来就崩溃了,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自杀了两次,差点都死了,你知道吗?差点都死了!现在都没好过来,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我请了好几个人日夜看护着,就怕她一不留神又做傻事!”
简宓浑身冰冷,颤声道:“那……你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
霍南邶古怪地笑了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那个衣冠禽兽身败名裂,让他视若珍宝的人都痛苦不堪,让他尝尝万劫不复的滋味,我可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设好了局,慢慢来,不着急。”
简宓定定地看着他,喃喃地问:“也包括让我痛苦不堪吗……”
霍南邶的眼神一滞,好一会儿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谁让你是他女儿……”
简宓忽然神经质地笑了笑:“霍南邶,如果那个骗你姐的男人真是我爸,那你现在做的,和你痛恨的,又有什么区别?你不也是个衣冠禽兽吗?”
霍南邶沉默不语。
空气仿佛凝固了。
简宓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一片茫然,良久才轻声道:“现在我都明白了,行吧,我们回去就把婚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