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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维夏,六月徂暑。
我叫李淑媛,是相府的庶女。我生于十七年前江南的一个寂炎夏日,听言,那是一个夏山如碧、夏树苍翠的时节,秋茗山庄之内数顷莲池之中的莲花尽数绽放,放在当时竟也成了江南的一道景色,人人争相前往观看,其热闹场景盛极一时。
而正恰恰因为自己出生之日与这一处美景撞上,父亲心中欣喜,就着莲花的别名“水芸”和“菡萏”,替自己取了小名为“芸菡。”
说起我的父亲,乃是当今西楚国的权势最为强盛、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其地位在西楚朝堂之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的生身母亲李张氏乃是江南第一书香门第的嫡女,张家先祖曾在西楚开国皇帝跟前任职,颇受好评,乃是朝堂之中的第一清流家族。而我的曾祖父张宥清是先帝的老师,为官一生清廉正直,与人为善,其为人道德品行也时常为众人所称道。
曾祖父授业的桃李门生更是遍布西楚朝堂,可谓是德高望重的一代良师。因此整个张家在朝堂之中的威信也比较重。只可惜后来随着张家之人离职于朝廷,张家也开始日渐没落,虽是有曾祖父的门生提出愿意助张家脱离困境,以报曾祖父授业之恩,可由于曾祖父的一再坚持与拒绝,最后倒也作罢,近些年来,江南张家在朝廷之中的呼声倒是淡了不少醢。
江南自古以来便富饶美丽,水乡的地理位置自己丰盛物产,使得它自古以来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十八年前,父亲奉当今圣上之命前往江南调查民情,也正是在这一年,父亲与母亲相遇。
当年的瘦西湖湖畔,灵山秀水,柳絮温柔,湖心亭的佳人亭亭而立,如不经意走进了画中,也不知是捕获了谁的心缇。
虽是知晓父亲早前已经迎娶楚王爷的小女儿为正妻,奈何母亲却执意想要与父亲在一起,加上曾祖父早些时候与祖父二人同入朝为官,相识多年,交情匪浅。
正是因为这一点,以及父亲的保证,用父亲当年的话来说,这对于故人也算有个交代,因为两人的坚持,父亲和母亲终于是如愿以偿走到了一起。
当年母亲怀上我以后,父亲与曾祖父皆是十分欣喜,为了让母亲安心养胎,父亲讲母亲送到了秋茗山庄,并安排了许多仆人负责照料母亲和尚在母亲腹中的我。
父亲原想陪伴母亲一直到我出生过后,奈何京都之中皇上数道圣旨急下,终究是圣命难违。而母亲因为身孕的原因,不宜长途车马颠簸,只得留在江南待我出生后,由父亲亲自再赴往江南接母亲回京都。
父亲临出发之前亲自允诺了母亲,会将京都之中的事情悉数解决,母亲不舍地送别了父亲,也答应了父亲一定会安心养胎。
时光悠悠水东逝,九月之后,我出生了,母亲和曾祖父也是十分欢喜,因为我是家中小辈唯一的女儿,因此家中众人对我也是倍加疼宠。
母亲修书给父亲过后,父亲很快便又返回了江南,准备接母亲返回京都。
回到京都之后,母亲便被安置在了丞相府的西苑。
正如父亲当初承诺母亲和曾祖父的那般,父亲显然是早已经同丞相夫人以及府中的下人商量知会过此事,因此母亲在丞相府之中倒也没有遇上什么难堪或是为难的事情。
从我记事起,丞相府人也时常到母亲的院子品品香茗,话话家常。
因为母亲的不争不抢的态度以及父亲的公正,母亲对丞相夫人正妻的地位并无甚威胁,故而丞相夫人和我的生身母亲之间少了很多勾心斗角和隔阂,两人之间的相处倒也融洽。
随着年岁渐长,我知道了原来在这丞相府之中,我还有一个长我三岁的姐姐,名唤李淑媛,我应唤她一声“长姐。”
如《诗经?尔雅》之中所述:“美女为媛。”
又如古言所言那般:“媛,美女也,人所媛也。”
许是应了这名字一般,自小到大,在我印象之中的长姐都是温柔端庄的模样,琴棋书画,女红绣法,皆是样样精通,十足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正是因此,长姐一直都是我的榜样。
我还记得初次相见的时候,是在父亲生辰的前一日。我们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府邸之中,但是因着我自小身体不好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母亲的院子之中养病,极少出门,所以也错过了很多与之相见的机会。
犹记得那时,我很是怕生,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紧紧揪着母亲的一角,不愿出去。对面的长姐却是落落大方的模样看着我,脸上是温柔甜美的笑容。
经过父亲母亲的劝导之后,我终是从母亲身后站了出来,怯生生地与之打了一个招呼,之后的日子里,长姐也时常来到院子里找我玩儿,渐渐的,一来二往,我们对彼此也愈发的熟悉了起来,我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那时候的长姐一直是我心中最为艳羡的人,也是京都之中众人追捧的对象。
可是直到我才明白,身为丞相府的嫡长女,身世显赫,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长姐,究竟背负了多少压力,多少嘱咐与企盼。
年少时候的我有着父亲母亲的疼爱,有着长姐的庇佑,过得也可算得是无忧无虑。
那时候天真的我看着长姐出落得愈发标致,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家中长辈也时常以此说笑着长姐不愧是命定的皇家媳妇儿,就单单凭着这副精致倾城的容貌来看,又有几人能不心动?何况长姐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
当时我听着这番话,只想着,长姐这么优秀,日后一定能够寻得一门满意的亲事,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只可惜那时候的我何其天真,又是如何忽视了长姐那忽然间变得苍白的神色,以及唇畔那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
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刻意学着去走长姐走过的路,无论是她的性情,亦或是才情,我总是能学得个九成像,家中长辈也经常以此取笑我,那时候的我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叫做真正的爱屋及乌!”
那时候的我总单纯地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应是与他相似的模样或是他所喜欢的模样。无论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
长姐听言,曾告诉我,“每一个人,都在等一个人,等待一个能看到你与众不同的人,因此根本没有必要去刻意模仿什么。”
彼时的我一直都对此半信半疑懵懵懂懂的模样。直到后来,长姐出嫁的那一日,冥冥之中我似乎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东西。
原来,在长姐的心底深处也曾住着一个人,只是可惜,“子兮子兮,未见良人。”
我始终不明白,为何长姐明知齐元恒无心于她,无心于这儿女情长,却仍是愿意执着如一地陪伴在齐元恒身边,为他守护好他的太子府,替他应付一切,即便是他的心中无她,却也毫无怨悔。
佛教云人生八苦,常谓之: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可是命运捉弄,李淑媛这一生是经历了几苦?而李淑黎又当如何?
自姐姐出嫁之后,我们二人便鲜少有交集和往来。只有逢长姐回家探亲的时候,我们姐妹二人才能见面,也叨叨家长里短,说说体己话。
已是一段时日未见,长姐与我印象之中的对比起来,似乎愈发的沉默与安静下来。
在我的记忆之中,未出阁之前的长姐虽然同样性子沉着,并不跳脱,但是却也是小女儿情态毕露,又何曾似现在这般,如一潭死水,沉静,端庄安然,秋水剪瞳之中甚至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仿若早已看清这世间百态,像是参悟,却更像是一种放逐。
长姐在太子府中的事情我也曾听父亲讨论过,身为太子正妃,皇家的媳妇儿,长姐肩上所要背负的东西总是太多太多,无论哪一方面,都得要做到至善至美,以免落人口舌,为人诟病。
这样的日子在不知情的外人的眼中虽然由来羡慕,但是知晓其中内情的我却不由得心疼起姐姐来,如今的姐姐,就像是被囚禁在金雀笼中的金丝鸟。
外表虽然光鲜靓丽,但是却无人可体会这其中的酸甜与苦涩。
然而长姐似乎对这一切早就已经有了认识,向来从容沉静的长姐明知自己无可选择,于是学会了逆来顺受。
犹记得那一日,回家省亲的姐姐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与我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是这些年的感情,是谁也抵不过的,你便是我的亲妹妹。这一辈子,你走了姐姐走过的大多数路,姐姐欣然见此,可唯独这一条,我不想你再重蹈我的覆辙。”
“淑黎,十丈软红,由来苦短,为儿女情长所束缚者众,可我却并不想你像我这般,陷得这么深。”
彼时的我一直心心念念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像长姐一样,爱着一个眼里从来没有自己的人。
可是命运似乎很爱和我开玩笑。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很多命定之事,是我们所不能左右的。
那时候的我何曾想到,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也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