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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壁中女(中)
百里汐和寂流辉进到庙里,庙中香客,都是些本地的居民,稍一打听,就去了坐有佛像的那方金殿。
金殿四面壁画环绕,几分华美壮观。壁画虽是古旧,但精致细腻,人物栩栩如生,笔墨委婉,能瞧出当年的惊艳与繁华,殿外的阳光落进来照在画中人的面庞上,仿佛活了起来。
主持见一位青衣男人进殿,气质斐然,后头跟了位一名打红伞的女子,便走到面前来。
百里汐问主持:“阿花的相公是到壁画里去了吗?”
主持一声阿弥陀佛,见怪不怪答:“正是,那位施主见画中一女仙美貌动人,连续三日流连忘返,女仙便从画中飘出,仙云缠绕,把他带到画中一并快活了。”
听到“快活”二字,百里汐不禁揶揄,“想不到这城隍庙中云集如此美女,老和尚用词也是精准的。”
百里汐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主持道:“必要之时,这位施主自然会归来。”
妇人阿花嘴一撇,嚎啕大哭。
百里汐:“……我觉得现在就很必要。”
主持将妇人轻声安抚,带到殿外去了,百里汐转头见寂流辉走到一处壁画前,就凑上去细细一看,果然这处壁画上,有一个平民打扮的男性,身着布衣头戴布巾,在缤纷华丽的画屏中格外显眼,他被一个美人拉着往前跑,这美人身穿红色飘逸的衣裙,足下仙云,面庞嬉笑。
百里汐说:“寂流辉你看,穿红衣的都是美女。”
她又看了看,那壁画忽然就变了,平民男子与红衣女仙在一间房内床榻上交叠在一块儿,衣衫半退,耳鬓厮磨,百里汐望寂流辉毫不避讳注视壁画的神色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春////宫图寂宗主也喜欢看呀,终于情窦初开?”
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问:“这么多年里,寂宗主也这把年纪了,就没有门派给寂宗主说亲吗?”道中接亲也不是稀罕事儿。
“有。”
没料到他回答如此果断,百里汐被梗了下,“那你如何?”
“拒了。”
“为何拒婚?”说给寂月宗的亲,那得是多好的女子,多好的身家,世上闻名大名门是寂月宗,玉飞阁,炎暝山庄,正武盟四家,也有一些沽名钓誉的清雅仙家隐于山间不过问尘世,几百年不露面。
“不喜。”
百里汐愣了愣,心里说,原来还是个任性的寂流辉。
“那你喜欢如何姑娘……”
“看画。”
“哦。”
百里汐回头一看,画壁上的男女衣衫都退光了,赤条条扭在一块儿,男人挺着腰打开女子的腿,百里汐道:“寂宗主,您在观摩学习吗?”
寂流辉冷冰冰地说:“你看仔细点。”
百里汐刚想双手捂嘴做出“噢,我的天啦”的吃惊表情,想不到寂宗主是这样的寂宗主,眼睛往画中一扫,定在上头不动了。
那仙女抱着男子的脖子,脸搁在他的肩上,极为惬意的模样,身子如玉洁白,而从脖子开始,生出一只鸟类的头来,乌黑的长喙高高扬起。
说好的貌美天仙呢,说好的红衣美女呢。
而这不是重点。
那旖旎的房里,床上有两人,而上头房梁也吊着两个人,背对背捆在空中,从画中依稀辩得是二位少年,身着白衫,衣摆和袖角都细致地描摹上青色花纹,正是寂氏衣饰。
其中一人,面目模糊,眉心一点朱砂。
“……”
“……”
“……啥?!”
百里汐内心一个卧槽,颤颤巍巍指着画中白衣少年,哭笑不得地说:“这是寂白?”
寂流辉神色如常,道:“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你不是他亲师叔吗。”那旁边那个应该是寂黎了,“所以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两个小道长来除妖了。”
寂流辉道:“非妖,是仙。”
百里汐这幅身子感受不到细微的灵力,寂流辉说甚便是甚。
寂流辉站在画壁面前,伸出手往房门院落上一点,整座墙壁便如水浪般当漾开,百里汐低头一看,脚下的地砖仿佛沼泽,整个身子往下陷去。
啪。
落到一方院落内。
天如白纸,院落华美张扬如花街名胜楼阁,垂着软纱红帘,百里汐四周一看景致,当真如壁画间如出一辙,算是来到画中了。
宅子的门被里面的风吹开,红衣女人穿戴整齐出现在楼梯上。
女人面庞化为如常,不再是那颗骇人的鸟头,百里汐细细一看不禁叹道这女子真真美丽,眉目无暇如玉璧,倾国倾城不足以蔽之。
身在画中,仙气便极为明显了,还真是位女仙。
女仙哎,好稀奇,不在天上仙班待着不在深山老林窝着跑出来。
女仙还抢民女相公。
女仙还跑到画壁里跟人家相公你你我我。
女仙还把两个寂月宗修道小弟子绑在房梁上头吊着,他们在下面愉快地嗯嗯啊啊上演活春///宫。
这女仙……百里汐委实佩服得紧。
那女子左手提寂白,右手提寂黎,将百里汐与寂流辉一望,不快道:“怎么又来两个?”
那寂白寂黎二位少年双目紧闭死死不睁开,显然是之前见到如何刺激的。
寂黎咬着嘴唇快要哭了道:“姑娘你衣裳穿好未?我们修道弟子,不可以看这些的,师父师叔会责罚我们抄经书啊。”
一听抄经书,寂白抖了一抖,脸色白了一白,简直要冒冷汗了。
百里汐笑得蹲在地上肚子疼,好一阵子才喊话:“她穿好了。”
二位少年一听,连忙睁眼,惊讶道:“师叔,苏前辈?你们怎么来了?”
女仙挑眉道:“你们认识,那更放不得。”说罢将寂白寂黎甩到一边,自己挡在屋前道:“小仙不过是想与自个儿夫君好生过日子,未碍到谁,这时日的道士们怎都爱如此多管闲事。”
百里汐道:“你抢了人家阿花的相公,阿花在外头哭天抢地,我连个觉都睡不安稳,怎的不算碍到谁?和尚庙里面,天天在壁画上直播春宫连环画儿,还自带翻页的,怎的不算碍到谁?”
女仙道:“那平凡无奇的凡人女子哪里比得上我?张生能选,自然会选我,这凡间男子,庸碌无为,眼高手低,成大事者有几人,亦或脚踏实地有几人?却哪个不想找位天仙女子作陪为他操劳一生,哪个不希望自己碰上个艳遇?狐仙妖孽,女鬼勾魂,不都是他们自个儿赴死不自知。”
不等百里汐开口,仙子纤纤玉手一指,目光落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寂流辉身上,道:“你身边这男人倒是稀罕的,铁人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你且将他管好些,莫被其他女子迷惑了去。”
她夸寂流辉,百里汐将伞架在肩头,甚是认真道:“你这话说的我服气。”
寂流辉:“……”
百里汐又说:“可阿花相公我还是得抢啊。”
女仙生气,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接刺过来。
百里汐道:“你可是仙女啊,哪有一言不和就打架的仙女?”
女仙瞥了一眼寂白和寂黎,冷笑道:“是你们两个小弟子一言不合跳进画来就要砍我,既然道家一点规矩都不讲,还怪本仙出手?”
寂黎在远处委屈地喊:“我一开始以为是妖怪作乱啊,哪有跑到画里面还吞人的仙女啊!”
对方是仙,百里汐到处乱窜,躲在寂流辉身后哎哎叫唤,逼得他出手,脸上阴测测的。
这画中是女仙的地盘,对付仙人比对付妖魔要棘手些,毕竟术自同一源宗,寂流辉也未祭出白夜,徒手而斗,衣袂飘飘,指风凛冽划生辉,白光游曳,化作风刃。
寂流辉出手多有保留,而这女仙怕是鸟妖修炼位列仙班,做一名小仙,能铺张这画中天地,但论斗法切非寂流辉对手。
不过多时,女仙双手变成一对白色的巨大翅膀飞向空中,发出一声极为细长尖锐的鹤鸣,洁白的羽毛化作坚硬锋利的尖锥,纷然刺下。
百里汐撑伞挡箭雨,一路小跑到寂白寂黎身边儿,拉拉他们身上的缰绳,竟是捆仙绳,道:“寂白,你的剑在哪里?被女仙收走了吗?”
寂白念一声诀,一道白光从远处飞来,蹭地插在到地上,原来是藏起来了,百里汐举起寂白的剑削破手指,剑锋沾血泛出红光,三下五除二便将绳子砍断。
随后百里汐往宅子门口跑,寂白道:“她在门口设下结界,我们进不得的。”
百里汐道:“好。”
说罢她举起伞,对准整间屋子一炮轰过去。
整间屋子散了,门还在。
寂白&寂黎:“……”
女仙见状,怒火攻心,整个地化身为一大只白鹤,从高处俯冲而下,尖尖长长的喙朝百里汐细瘦白嫩的脖子瞬息刺去。
百里汐也不急,一个箭步跳进屋子,抓起床上失去意识的男人一把横在面前。
白鹤一震,眼见刹不住要刺伤张生,连忙侧首,一头竟撞在房梁上,只听哀鸣,烟尘四溢。
寂白寂黎手持佩剑追上来,发现摊在地上的是一只仙鹤,乌黑的鸟喙,洁白的羽毛沾上灰尘,头顶鲜红美丽夺目,暗暗吃上一惊。
寂月宗多养仙鹤,寂氏弟子自小与鹤作伴,御剑有鹤共飞,感情是极深的。见仙鹤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心中恻隐,竟还有点嗔怪地看向百里汐。
百里汐一张红伞扛在肩头,耸肩委屈道:“她自个儿撞上去了,看我作甚,你们这俩小家伙,看到小动物就舍不得了,伤透姐姐我的心,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