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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天下玉兴赌坊共一百八十七号,垄断赌博一行。
虽然做的是赌坊俗流行当,规矩还是有的,高云一行在赌坊眼皮底下仗着地区赌坊势力强大,暗地里做贩卖人口的勾当,不知干了多久,干了多少,牵扯几人,被巫茧夫人和玉飞阁麾下人等抓回中原,玉飞阁定要亲自审查,难逃一死。
同时玉飞阁就近南疆分舵已派些人手来清查赌坊,就账本资料及下人口供,果然高云勾结赌坊副坊主,将撒登镇玉兴赌坊当做贸易人口奴隶的的中转枢纽。
赌坊照常开放,人头躜动,暗潮涌动。
高云这案子算告一段落,炎长椿生怕被炎石军责骂,一时半会不敢回家,寂流辉分别写两封书信送于炎暝山庄与唐家,不过五日便有回信,信中千恩万谢,表示即刻前往南疆迎接炎家小姐和唐家公子,择日定备厚礼前往寂月宗登门道谢。
百里汐曾看过寂流辉写的信,信中道此事乃百里氏女子所为,炎家小姐与唐家公子也乃百里氏女子所救,至于他只代笔写下此书,毕竟只有寂宗主的书信才能送达到家主手上。可两个世家都睁眼瞎没看到似的,对她只有结尾一句潦草敷衍的感谢,不满道:“结果送礼送到寂月宗去了。”
窗外天日晴朗,惠风和畅,寂流辉将回信收起,继续看书:“都是你的。”
百里汐眼睛闪闪发光:“这可是你说的。”
至于炎长椿,百里汐提出让她一块儿住在拉城的宅子里,反正宅子大,福婆力气大又能降她。炎长椿死活不愿意,只道:“我炎长椿绝不寄人篱下,不受人无端恩惠,也绝不想和你有半点关系。”
说罢她对寂流辉行礼告辞,离开的时候裙摆飞扬。
好在高云被抓她寻回一身珠宝配饰和长鞭,典当出银钱就住在撒登城的客栈里头。
如此又过了五六日。
炎长椿又不想见她,百里汐无聊得紧,每日要么是在拉城找小朋友们玩,哄骗他们听自个儿唱歌,要么是逛逛市集吃吃喝喝,要么是调戏寂流辉。
寂宗主每日清晨沐浴更衣,打坐静心,教她写半个时辰的字,然后看书,喝茶,喝茶,看书,她不晓得寂宗主为何随时手上都能变出一本书来,书上文字晦涩难懂。
要么寂月宗那边飞鹤传书,他过目一番回书,她就在旁边嘻嘻哈哈地跟小红玩,心觉这么远小红还能飞过来,简直是奇迹。
很久以前她还是小少女时,在学堂听学时还能偷偷看他勤恳练剑,寂二公子练剑修道可勤快,一练便是二三时辰。现在白夜不在,他腰间一把随地买的铁剑,莫说练剑,剑都不得□□。
若是以前,他还冷生厌冷漠地扫她一眼直接离开,要么掷几句叫她走的话。现在就跟块石雕似的,不管她做啥皆巍然不动,该干嘛干嘛,一点表情也没有。
如今百里汐自己窜到寂流辉身上窝着,心安理得坐在他怀里,手里拈着不知哪儿摘下的狗尾巴草去撩拨他的下巴,左挠挠,右挠挠,一边挠一边咯咯笑。
寂流辉低头看了看她,将她凑过来的脑袋摁回去,“别闹。”
百里汐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要亲亲。”
寂宗主不理人了,直接没收狗尾巴草。
如今调戏寂流辉,是一点儿都不好玩了。
百里汐心里憋屈又无奈,欲哭无泪,什么跟什么,一点特权福利也没有,难不成寂宗主所谓的喜欢,只有半柱香那么长?她一只手就能比划出半柱香呢,这也太少了。
百里汐生气起来,他坐在回廊边借烛火和月光看书,她就趴在地上打滚。
“时辰不早,去睡觉。”
“不睡,我就睡这儿。”
“地上凉。”
“我不管,你不抱我,凉死我算了,”她嘴巴一撅,哭啼啼道:“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是瞎说的。”
“我未瞎说。”
“那你再说一遍。”
“我……”
寂宗主脸拉下来。
百里汐脸一撇,八爪章鱼似的趴在地板上不动了。
寂流辉默了一默,将她腰部一捞,抱起来。
他抱得太轻松,跟抱小孩似的,百里汐愣了愣,心想他力气原来这么大。
她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就这么被他抱上楼,进屋抱上床。
百里汐妖娆一笑,抬起细长白净的腿勾住他的腰,以前在离笑宫,小妖精她可是见多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
寂流辉因她的动作一下子撑在床上,不动了。
“寂宗主,嗯哼~”
红裙女子媚眼如丝,手指含在红唇里,对他呼出几口热乎乎的香气来,小脚丫在他腰眼处打着圈儿轻蹭。
百里汐软绵绵掐着嗓子道:“寂宗主,人家好冷哦~”她一边娇滴滴地说,一边露出一点点粉红色的舌尖,舔舐着含在口中的手指。
“……”
寂流辉看她的眼神宛如在关爱一个智障。
百里汐挺挺胸脯,胸前两团□□地荡漾两下,他缓缓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把手指从她口里拿出来,女人纤白的手指在月色下因为布满水渍而泛出莹莹光色,一滴微微粘稠的水液从她的指尖落下。
他将她满是水液的手指含入口中。
百里汐的脸瞬间爆红。
她的手指在他湿热的口里,指尖水渍被他舌尖一寸不落地舔舐干净了。
男人唇舌微微吮吸。
百里汐只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她红着脸微微喘气儿,肌肤泛出粉红。
寂流辉分毫不让盯着她,漆黑的眸里有什么在烧,他慢条斯理地舔完她的手指,松开口,低声道:“冷就多盖被子,嗯?”
百里汐赶紧收回手,脸红得埋进枕头里,“嗯。”
寂流辉将被子给她盖上铺好,被角掖好,离开了房间。
过上几日她终于想起瞅瞅唐生,作为高云小弟,也一并被抓进去,关在玉兴赌坊的地牢里头。
炎长椿听罢冷哼道:“活该被抓进去,谁叫他这么瞎,认贼作兄。”
话虽这么说,毕竟是唐家公子,百里汐早已跟赌坊里头的人混熟,给守门的塞些银两,说些好话,便放他们进去看了。
地牢灯火通明,弥漫着牢狱特有的铁锈味道。
唐生哪里还有白衣书生风度翩翩的模样,蓬头垢面缩在地牢墙角,抱成一团可怜兮兮。
炎长椿大步走到铁牢门前,猛地一踹铁门,那唐生害怕地大叫一声,猛地抬起脸。
“炎小姐……?”他不可置信睁大眼睛,跑到牢门前抓住牢杆,“你怎么在这儿?”
炎长椿趾高气昂俯视他,嘲讽道:“这得多谢你的大哥!你还真是认了个好大哥,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唐生被戳中要害,又怏怏耸拉下脑袋。
“唷,玉面小飞龙。”百里汐在炎长椿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打招呼,那唐生又抬起脸,这才发觉炎长椿身后还站二人,仿佛回忆起鼻青脸肿的自己,唐生白着脸道:“你、你怎么也在这儿,这里是地狱么……诶?”
他的目光忽而钉住不动了。
百里汐顺着他目光看去,他原来在直勾勾瞪着寂流辉,这确是他头回见寂流辉。
唐生先是痴呆地瞧半晌,又噗通坐在地上,仿佛见到惊世骇俗之物。
炎长椿奇怪道:“唐生,你怎么了,有病吗?”
唐生呆呆道:“老天爷,这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色之人,比本少爷还要美……”
他简直要花痴,全然不顾自己造型,扒拉到牢栏前,傻笑道:“这位兄台,请问你是神仙吗,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寂流辉道:“在下寂流辉,初次见唐公子。”
唐生摇摇头,目光盈盈,“不,我们见过,在梦里。”
寂流辉:“……”
见唐生陶醉的神情,炎长椿显露鄙夷,“本想现在把你救出来,你还是好好在这儿关着洗洗脑子罢!”说罢气呼呼甩手就走,唐生坐在地牢里依旧婉转自艾,嘴里喃喃念叨,“我这等绝世容颜都黯然失色,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百里汐见小公子一副沧海桑田世态炎凉的神情,也是觉得多关一会儿为好。
晚上回拉城,发现今夜拉城格外热闹,街头人来人往,集市热热闹闹,城边摆满了夜宵摊子,姑娘换上鲜艳崭新的衣裙,脖颈脚踝间的璎珞银铃叮咚作响。
一问,原来后天即是上巳节,人们白日郊游作乐,曲水流觞,到了南疆不曾题词吟诗,但跳舞唱歌、花灯篝火少不了。生前因为白发她很久很久没有在节日的人群里走过,又或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性子本不喜欢遮掩,城镇索性便不去了。
市集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弥漫着欢声笑语,树梢间吊着耀眼亮丽的红花灯,一盏一盏,蜿蜒到远方,如同头顶的红色银河。光芒落在每一个人笑意灿烂的脸上,视线也模糊似的,如同虚幻,如同梦境。
上巳节,黄帝的生辰。
去年上巳节她在深山牢房里第一次睁开眼睛,身边是心机算尽的夫人丫鬟。
自她回到人世,已经整整一年。
上一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百里?”
发现她停下脚步,青衣男人回过头,川流不息的涌动人群中微微疑惑看向她。
百里汐站在原地,目光怔忪,眼中有不安的光彩滑过。
她突然有点害怕,没有来由的恐惧,仿佛噩梦里的血泊白骨,仿佛那些死去的人睁着的眼,她害怕面前的是一场将她世界分崩离析的幻觉,就好像很多年前离笑宫里南柯的画皮,披着那个人的皮囊,露出虚假而铭心的笑。